《燕赵都市报》2016年11月28日第19版
妈妈离不开黄土地
张汝林/文
1980年，我在县里有了一官半职，妻子也调到县城工作，有关部门为我安排了住房。一切安顿停当以后，妻子说：“等春暖花开时，把老妈接到城里住些日子吧，趁着老人身体还算硬朗。”我当然同意了。就在那年清明过后，我把妈妈接到县城，可是妈妈没住上一周，就闹着回家，一会说，过了清明，该种小白菜栽蒜了，一会说，院里的树苗该浇水施肥了。我说：“不是还有爸和弟弟吗？”妈妈说：“不行，育秧的白薯也该上炕了；不然，晚了栽不上可影响收成呢！”见妈妈归心似箭，只得把她送回乡下老家。记得妈妈坐上温暖的土炕，装上一锅旱烟，抽了两口之后，舒心地笑了。此后十几年，每到周末，我和妻子就带上孩子回乡下探望妈妈。
1990年，我调到唐山市新区区委工作，离老家一百里地。次年，妻子和孩子也随迁到这里，每周回家有一定的困难。每到寒暑假，妻总催着我把妈妈接来住些时日。暑假前，妈妈来了。开始，老人同两个孙子有说有笑，玩扑克下五子棋，过得有滋有味。十几天后，妈妈在电视上看到家乡的庄稼地起了钻心虫，就再也坐不住了，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一天到晚叨念：“得赶紧回击，全家人下地治虫，谁给他们做饭吃？”又说：“俩孙子也跟我回老家，到地里治虫打打下手也好！”于是，老人没等我安排好送她的车，带上孙子搭班车赶回了老家。寒假前夕，我又把妈妈接来了，也想让妈妈在城市过春节。妈妈住上几天之后，提出三个理由，非带孙子回乡过年不可：一是住高楼上下不方便，像鸟儿入了笼子；二是下楼跟城里人唠不到一块儿，一个个陌生面孔不好处；三是俩孙子都是乡下长大，村里的小伙伴想他俩。就这样，春节前夕硬是带着俩孙子回到老家。
1999年，我和妻全退休了。看着秋收快完结了，妻子亲自回老家去接妈妈，恳切地说：“我俩都退休了，走吧！这回天天有人陪你玩牌唠家常了!”妈妈爽快地说：“去！一定去！但得过些日子，你看，老玉米还没入仓，白菜还没下窖，秸秆还没运回来，秋麦地还没浇完封冻水，等庄稼活儿干个差不多，去你们家住上一冬，过个大年。”但万万没料到，就在这年冬天，妈妈的无症状心脏病突发，竟匆匆离开我们走了。
我想念妈妈，也懂得了妈妈：妈妈在黄土地上降生，在黄土地上劳作了一辈子，在黄土地上生儿育女，老人同黄土地有着无法割舍的情缘。你让她离开黄土地来到城里生活，对妈妈未必是享受。呼吸着山野的空气，她心胸舒畅；吃着自己生产的粮菜，她格外香甜；同乡下大爷大妈们抽烟聊天，她异常欢乐。妈妈呀，一生也离不开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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