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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的又一结局 我已经忘记是连续第几天梦到他了。 梦中他的样子很模糊，却还是可以清晰的辨识熟悉的黄色衬衣和白色T恤。他低头看表，修长的腿伸直脚踩山地车车蹬，桀骜而悠闲。阳光洒在发梢眼角，给分明的轮廓漂上一层淡淡的浅金色。我从他身边默默走过，有意也好，刻意也罢。他忽然抬头，冲我的方向粲然一笑，于是心跳倏的加速一一然后我便看到杨佳琪从我的左后方向盈盈走上前，走向他。 梦，戛然而止，我惊坐起身，默默倒了杯水，看向窗外。东方晕开半方寂寞的鱼肚白，夜云如锋利的刺，刺破一抹朝霞如血。 “简开宇......”我喃喃低语。 在那个少不更事，尚且可以定义为青春无悔的年纪里，简开宇是我自己跟自己谈的一场为时三年的恋爱，俗称，暗恋，而且是暗淡的彻头彻尾。对于光芒耀眼的他而言，我顶多算是一个路人c。 比如我明明带了历史课本却还要跑到他们班去借，然后刚好偶遇他：“同学，能不能帮我叫一下xxx。”脸红红心乱跳。 比如我明明把自行车放在教学楼后面，却还要跑去车棚在他附近转悠假装找不到车子，然后问他：“同学你有没有看到一辆柠檬黄色的......”“没有！”他低头简洁迅速的回答，于是我笨拙的“哦”一声，心中却还暗自窃喜。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如果简开宇能对我有哪怕那么一丁点印象，估计他也只会恍然大悟的说：“哦，那个总是来我们班借书的女生啊。”或者是“她总是不记得自己自行车推哪里去了呢！” 而哪怕是这一切，也在杨佳琪出现后，被无情打破。 那是一个干燥的冬天的午后，我又悄咪咪的跑去简开宇班门口。“周一的地理，周二的历史，所以周三，今天......嗯，生物！”我默默念叨着。 然后我就看到简开宇气宇轩昂的走了过来，“同......同学......”我正要殷切的上去打招呼，却只见他身后，杨佳琪尾随而来。她穿着一件深蓝色棒球服，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不施粉黛的青春飞扬。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能素颜把棒球服穿的很漂亮的女生才是真正的美人儿。而，杨佳琪无疑这样美，很美很美，美到我相形见绌，自惭形秽。彼时的我缩在厚重的羽绒服里，低垂着脑袋，像一只会移动的蘑菇，死死盯着地板，直到他们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用余光丈量出这段遥不可及的距离。而也许是出于女生天性的洞察力吧，杨佳琪在我身边停顿了一下，她快速的打量了我一番，又微微一笑，那是一抹倾城的笑。然后，我觉得我的心崩裂成玻璃渣子，碎了满地都是。 我的书开始每天都一本不落的装在书包里，我的自行车也有了固定的车位。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可言的人，更不需要什么言语和眼神。剩下的时光，简开宇对我而言，就变成了上学路上，“嗖”一下从我身边掠过的影子，或者是成绩单排行上和杨佳琪不分伯仲的学霸标兵。只适合远远观望，静静欣赏。 或者就是日记本里一遍又一遍的写写画画，周旁还要郑重其事的附上一句心情歌词。比如，“今天买早点时候遇上简开宇，原来他喜欢喝原味豆浆而且不加糖”，然后插上一句林俊杰的《豆浆油条》。而事后悄悄翻看的时候，心下又往往心酸又甜蜜。放佛这样子，我就和他之间有了一种被预谋的联系，放佛这样子，我就距离他靠近了一点点一一就算故事的男主角自己根本毫不知情。 在当年的高中男生一窝蜂苦练篮球崇尚科比的情形下，简开宇却热衷着脚上运动。他总是喜欢穿黑红球衣热爱AC米兰，于是我知道了意甲，知道了卡卡。所以后来看到卡卡离婚的消息的时候，我第一反应间也想到了简开宇。但是这样的花边八卦对他而言又算什么呢，简开宇喜欢卡卡，是崇拜球星个人，与他的感情无关，就像我喜欢简开宇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也与他的感情无关。 我还记得某个傍晚，我悄悄坐在操场边，默默看简开宇踢球。风静静吹，远空里有月亮在夕阳余晖间渐渐浓重了自己的光华倩影。我慢慢的折了一只纸飞机，在手上把玩。 就在这时候，一只足球忽然飞来，重重砸在了我的脸上，我眼冒金星，本能的捂住鼻子，殷红的血却还是顺着指缝滴答滴答流下来。“同学，你没事吧？！”简开宇和一群人飞也似的围上前。我迟钝的仰起脸“我......”“原来是......是你！”简开宇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有点吃惊，又有点愧疚，“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才......”“没事没事，我不要紧的！”我拼命仰脸站起身子。 “你们先别急，我带她去医务室吧！”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原来周旁人群里，还有杨佳琪。晚风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的打了一个一个结。同样的不施粉黛，她的一双水眸和天边初升的启明星一样明丽动人。那种恍若神明的清丽，衬托的我越发狼狈不堪。我多想地上生出一只洞穴好让我钻进去躲一躲。我不觉羞愧自卑的垂下脑袋，而鼻血却更加大滴的溅了一地。我忽然很想哭，于是拼命忍着眼泪，拼命咬着嘴唇。我真的不是疼，可是我也真的很疼啊。 这时，忽然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命令道：“走！”我一抬头，看到谢渊。他是我在这所学校最好的男生哥们。 “你！慢点行不行？我可是伤病员！”我努力“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常态跟他打趣。这是我跟他惯有的相处模式，却也是那一刻我掩饰内心荒凉的蹩脚手段。 “老实点，丢人现眼的还不够吗？” “你说什么？”我拼命挣脱了他的钳制。“我怎么丢人现眼？你说清楚！” “你一个运动白痴，贝克汉姆踢皇马还是曼联你都分不清楚，你一个人来观摩什么踢足球！你不就是喜欢简开宇么！真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能让你这么着魔！” “你！！”我目瞪口呆的哑口无言，眼泪却终于混着血水吧嗒吧嗒的倾泻而出，糊了满眼满脸满心。 “别......别哭了。”谢渊懊丧的递给了我一包面巾纸，劣质的冒牌“心X印”。撕开薄如蝉翼的包装袋，扑面而来的是粉尘状屑末和廉价的香精味道，让我联想着自己的落寞际遇，荒诞可笑。我使劲的撮了一下鼻涕，狼狈的像只被大雨和油漆一起泼了满身的流浪猫。谢渊叹了口气，“上次，给你讲数学题时候，无意中发现你课本背面上写的全是他的名字，拼音缩写，JKY，喏，和你这只飞机翅膀上的一模一样一一”他指了指我还紧紧攥手里被染红了的纸飞机。我害羞往身后藏了藏，像被人当众揭发了蓄谋很久的密谋。“还有，我喜欢杨佳琪......很久了。你在车棚等简开宇的时候，我就在后几排等她！” 我忽然不哭了，我的鼻血也奇迹般的止住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像面对一个天涯沦落人一般，忽然和谢渊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于是我们俩一起翘掉了那天的自习课，在操场上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我们互相沉默，各自发呆。初夏的晚上，有蝉鸣，有蛙啼，有蜻蜓低飞，有鸦雀回巢，还有远方不知道哪个忧郁的少年，斜扯了调子吹起了《晴天》的口哨：“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有点跑调，有点多情。 两个人都走到腿酸痛，头昏胀的时候，谢渊忽然停了下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信，好好学习吧！”我愣愣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很多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比如生老病死，比如我爱的人不爱我。所以一一”谢渊忽然转过头很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我们只能努力把握我们力所能及的那么一小部分，才算的过尽力而为，不后悔。开心点吧，什么的都会好起来的。” 我像个傻X一样拼命的点头，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谢渊简直像一个诗人。同时我还忽然觉得，也许我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从那一刻起，真的结束了。 从那以后，简开宇这三个字，连同他这个人，都仿佛被剔除了我的生命。就像一棵树修剪去了多余的枝桠，又像一尾鱼，刨掉了不相适宜的鳞片。树和鱼大约也很疼吧，因为我也很疼啊。总会有克制不住想流泪的时候，也只是望一眼窗外蓝蓝的的天空，然后重新埋首书本和习题中。 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少年，你是我永远的少年，你却也是我说过了再见的少年啊。 最后一次遇到简开宇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念大学了。 那一次，是很偶然的一个高校社团联合活动，我去他们的校园参观学习。我吃过了他时常打饭的那间食堂的饭菜，我逛过了他时常踢球的那片场地的跑道，我经过了他时常经过的梧桐道，也路过了一对儿又一对儿温馨甜腻，青春洋溢的校园情侣。我没有刻意去想他，去找他，甚至没有想去找他，但是我也会不由自主的张望，试图从人群中分辨出熟悉的长久刻印在脑海中的年轻的身影一一他是否会和从前一样，黄色衬衣和白色T恤，笑容倾城又绝世。 而就在那天，将要离开的时候，我却真的从校门口的密密人群中，找到了他。阳光灿烂的柠檬黄，阳光灿烂的笑颜，我手脚麻木，心跳的几乎跃出喉咙，“简开宇！”我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他好像听到了我细小微不足道的声音，于密密麻麻的熙攘之中，他四下张望，目光甚至扫过了我的脸，停顿了一秒，却还是犹犹豫豫的挪开，继续跟右手牵着的女孩子言笑甚欢。那是一个梳着马尾，纤细娇俏的女孩子，她穿粉色连衣裙，一脸的明媚纯洁一一可是她不是杨佳琪。 我怔怔的在人群里发呆，怔怔的没有情绪，没有思想。彼时的我认真减肥瘦了二十斤，亦有了美丽的轮廓，清晰的眉目，穿着好看的青色长裙，不乏男生追捧。而我却终究还是这样怔怔的看着我说了再见的少年，挥了别的青春，从我的视界越走越远。 那天，我坐在回程的火车上，和谢渊打了一通电话，我结结巴巴的说，简开宇的身边，不再是杨佳琪，她有了新的女朋友。谢渊却笑笑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啊,有一个小女孩,她花很大很大力气,费了很长很长时间去喜欢了一个小男孩。 可是啊，这个小男孩却一直一直一直不懂小女孩的心思。 最后，怎么办呢？ 故事的最后，那个小女孩和那个小男孩他们各自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不是“一起”，而是“各自”，但总归是幸福的。 那就行了。 而这，就是童话的第二结局。” 我握着话筒没有说话，眼泪却无声的流了下来。 就像此刻，我站在窗台边，看着黎明破晓，看着山水疏朗，眼泪又一次无声的流了下来。笔记本屏幕中新打开的页面里，是谢渊从简开宇婚礼中传来的图片，那些熟悉过的高中同学，那些熟悉过的青春面孔，那些爱过的恨过的我唯一的永远的少年时代啊一一简开宇也好，杨佳琪也好，谢渊也好，总归是幸福的，那就好了。 只是总会有一瞬间，让天边的阳光打丝结，挑起了过往的无边记忆，飞扬过的裙角，飞扬过的眼泪，飞扬过的青春，透明的，柔韧的，粘腻的，疼过也好笑过也好，可是再见啊再见啊，我的少年，我的少年，都一起，再见吧。 我想这才是小公主的视角下，写给小王子的童话故事吧。谢谢你终于路过我的青春，也让我路过你的年少，虽不刻骨，却也铭心。我爱过，愿幸福。就算结局终于陌路。 配图 / 网络 音乐 / 周杰伦 — 晴天 作者 /尖果儿 一句话说不完的姑娘 新书推荐：花火都市暖萌言情小说 和你在一起，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 赠《乔叶满枝桠》试读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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