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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七公一边撕叫花鸡吃，一边含含糊糊地对郭靖黄蓉道：“我适才将丐帮的规矩都说了一遍，你可都听懂了？”黄蓉点了点头，郭靖挠了挠后脑，道：“蓉儿聪明，听了就懂，弟子却还是不甚明白。这污衣派和净衣派，却有什么分别？” 蓉儿道：“傻哥哥，这不是极明白的么？鲁有脚长老，穿得破衣烂衫，前来找我们讨饭。那便是污衣派了。那鬼心眼子彭长老，一身干干净净，只打几个补丁意思意思，到酒楼去坐着点菜唤酒，那便是净衣派了。” 郭靖道：“那我便不懂了。这净衣派既然不是叫花子，却为什么要入丐帮？” 黄蓉道：“这自然是因为丐帮在江湖上，声势浩大啦。净衣派的人哪，既想入丐帮谋一席之地，又不愿意当真破衣烂衫，伸手乞讨，所以便有了这折中之法。这净衣派便是，既入了丐帮，沾了丐帮的光，又不用当真做乞丐。师父，我说得可对？” 洪七公撕了一只鸡翅，道：“小丫头果然是鬼灵精，一说便是。这净衣派虽然矫饰，却也着实有用。比如你这小丫头，要当丐帮帮主，真化妆去当个乞丐婆，谅你也不乐意。有这净衣派的规矩立着，你就好既当丐帮帮主，又不用去当叫花子了。” 郭靖笑道：“可是蓉儿却极喜欢扮叫花子！当年在张家口，我们初见时，她就是扮了叫花子，要我……”黄蓉不待他说完，便接口道：“要你给我吃了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吃了满桌酒席，怎么地？” 他二人忆起当年初见，各自欣喜，洪七公却神色端严，摔下一只鸡爪，叹了口气，道： “便是这等富贵人假扮乞丐的，很是不好。” 黄蓉与郭靖极少见师父如此端严，忙听他说。只听洪七公道： “蓉儿，比如你见到鲁长老来问你乞讨，即便你知道他武功高绝，给不给钱呢？” 黄蓉想了一想，道：“还是该当给的。武功高也要吃饭啊。鲁长老就地一跪，跟我一伸手，那是他不要了体面。再者我也知道他是污衣派的领袖，持节守正，我自然该给他。” 洪七公道：“不错。污衣派纵然身有武功，但自污体面去乞讨，过的也确是叫花日子，倒也不为过。净衣派不肯失了体面，自己去酒楼要吃要喝，拿钱付账，也是应当的。虽然净衣派是借个丐帮的身份，自己还是江湖人，但也算不亏不欠。” 黄蓉拍手笑道：“师父用降龙十八掌换我的小菜吃，那也是有来有往！”洪七公笑道：“可不是吗？”随即脸色庄重，道： “但比如有一等富贵人，自己损了体面，装穷来乞讨。那又如何？” 郭靖道：“那也是该给钱的。人家终究是跪了一跪，丢了体面。不论穷富，都该给钱才是。我娘自小便对我说道，大富之家不要体面了，也是可怜人。有体面的穷人家，也是好孩子。” 洪七公道：“然而我们叫花子要钱，除了不要体面，还得加一层穷，才好引人可怜。比如鲁有脚长老虽然武功高绝，过的却真是叫花子日子。如果他私下里娇妻美妾、锦衣玉食，却假称自己没钱，那便不是叫花子，却是骗子啦。” 黄蓉笑道：“师父，你在说我么？”洪七公哈哈大笑，道：“你一个小姑娘，扮个叫花子，骗了个傻小子当夫婿，也没什么体面。”随即低沉了声音，道： “有些假叫花子，手好脚好，虽然不要体面地去讨饭，也没人肯给，于是狠了心，给自己两刀，坏了手脚。这样的骗子叫花，虽然可恼，却也可怜。最怕的是另一种假叫花子，挟了孩子来叫苦叫屈。这其实是将那些孩子们挟以为质，叫人给钱又不是，不给钱又不是。可恨可恼。” 黄蓉转了转眼珠，道：“师父，我又想到了一层。这些拿孩子说事的假叫花子，除了骗人可恨，还带坏人名声呢！世人都被这等假叫花子骗过了，以后也不信真叫花子了。” 洪七公道：“正是。一个假叫花子挟了一个孩子骗走了钱，却会害得十个真叫花子和十个孩子穷苦。这才真让叫花子恼怒。所以我说啊，净衣派虽则是想沾丐帮的光，毕竟还来去明白。这般假乞丐假叫花子，沾了丐帮的光，落了自家腰包，说不定还坑了孩子，坑了丐帮的名声，才是大害。” 郭靖在旁听了半晌，道：“师父，我明白了。我看啊，日后假叫花子挟了孩子来要钱的，便该好好追查下去，晓得这些钱的来龙去脉，是不是用到了实在处，用来救治了孩子，才是道理。” 洪七公叹道：“傻小子这话说得很是，却也想得太容易。这世上善心人多，假叫花子总有手脚施展。若世人都不给叫花子钱了，又免不得大家感叹世态炎凉。所以啊，只好盼望这世上少几个骗子叫花子了。” 黄蓉道：“师父，我看周星驰《武状元苏乞儿》里面道，只要朝廷保得国泰民安，谁愿意去当叫花子呢？”洪七公笑道：“国泰民安，也未必没人去当叫花子啊，这却不能赖朝廷了。我看哪，朝廷多捉住几个假叫花子，多保得几个孩童平安，我们这些真叫花子，那就谢天谢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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