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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故乡叫四冶

 青梅兰竹 2016-12-01

我们的故乡叫四冶 

青梅兰竹
 
      曾几何时,那座位于江西省东北部贵溪市的城镇,亦如一个陌生的概念,也亦如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从八十年代初期,我的亲人和我的发小、同学迁居到那里开始,就让我与那个城市有了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关系 好似某种约定一般,在时隔三十六年的漫长岁月后,才让我终于与它相见。

启程之初,我还对那座陌生的城市,产生过无数次的猜测和遐想。在那片山水如画的烟雨之地,当年的“四冶人”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

当我一度迈进江西省贵溪市的那条四冶大道,看见那些已经逾越古稀的相熟和不相熟的父辈们,听着相熟和不相熟人嘴里发出的“四冶人”特有的东北、南方普通话,品尝着熟悉的味道,一种亲切感瞬间填充了我的大脑,仿佛岁月的一次重叠,让我走进那一段渐已遗忘的旧时光中,无需任何人告诉,也不用任何人指点,我知道,自己到家了。

家,这个在中华民族辞典中最为古老而寓意深远的单词,却是众多“四冶人”心目中最为模糊的一个概念。从我们父辈的那一代开始,他们心中的“家”,就是国家这个大“家”,而非自己的小“家”。于是,从六十年代中期开始,我们的父辈们胸怀“支援祖国建设,四海为家” 这一信念,分别从安徽马鞍山、北京石景山、内蒙古包头、黑龙江齐齐哈尔等地汇聚到大西北——兰州,在哪里成立了中国第四冶金建设公司(简称“中国四冶”)。他们的足迹遍布甘肃、青海、陕西、宁夏等省区几十个县(市),在短短十余年里就建设了西宁特钢公司、酒泉钢铁公司、兰州钢厂、西北铝加工总厂、兰州碳素厂、兰州连城铝厂、青海镁厂、西北铁合金厂、宁夏有色冶炼厂等一大批国家重点建设工程。

应该说,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的父辈及他们的后代,就被冠名为“四冶人”。 

   这些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四冶人”,就像是生物界中的某种侯鸟,沿着固定的路线有规律性的短距离或长距离定向地往返于繁殖地之间。家,寓意于“四冶人”后代的就是一个概念和名称,他们不知道哪里应该是故乡。

我的父亲就是来自有“共和国长子”之称的东北,为了支撑起国家大规模的规划与建设,父亲在五十年代中期到了安徽马鞍山。我是父亲当年在建设马钢时,出生在安徽马钢医院的。在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又响应支援“三线建设”的号召,举家搬迁到了大西北兰州。

一直以来,我就对千百成群在寒露后飞往南方越冬的大雁有着某种特殊感情。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曾指着南飞的大雁对我说,“再过上一两个月,你爸爸就会回来了。”

那时候并不知道,西北冬季寒冷不能施工,只知道父亲会在每年冬季回家后,能多住一些时日。

西北隆冬季节,房檐下,常常挂着长短不一的冰凌,窗户上面片片冰花闪烁,我趴在暖呼呼的炕上,看着厨房的炉火映着父亲忙碌的身影。烹炒之声过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父亲做的香味扑鼻的饭菜。那个时候,家,这个朦胧而模糊的概念才会在我心里变得清晰而温暖起来。

而我的家,其实也是当年那一排排的平房小院里,多数四冶家庭的一个缩影。直到七十年代初,父亲调往兰州市的河口地区——当时的第三工程公司总部,才终于结束了那段候鸟般的生活。

七十年代的“四冶人”,既有紧张忙碌的工作学习生活,也有积极向上的团结友爱精神。在当年“四冶人”生活过的那片土地上,每一次回眸,都会拾起一段难忘的岁月记忆。

那时候孩童的我们,每天早上都是听着广播喇叭里嘹亮激昂的歌声,走进学校。然后期待每个周末放映的电影。空阔而宽敞的篮球场便是电影院,白色的幕布挂在篮球场旁边的一个大舞台的前面。我们这些孩子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便拿了粉笔,为自己圈定了位置,然后,匆匆地吃罢晚饭,便迫不及待的奔向那里,唯恐位置被其他人占了去。虽然,每次放映的都是那个年代千篇一律的老片子,可是,我们仍然每每如此,每每乐此不彼。

每逢重要节日就热闹起来的那个大舞台,接待了来自下属各大分公司无数次的汇报演出。北风吹、智斗、我家的表叔-----那些耳熟能详的唱词唱腔,不仅充实了我们那段瘦瘠而匮乏的岁月,也见证了当年“四冶人”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

而每一年的夏末初秋,由当时下属的五大工程公司和其他一些分公司组建的篮球队,便会齐聚河口地区,举行一年一度的篮球比赛。热烈而激扬的场面,伴着观者如潮的阵阵喝彩声,好似一幅幅生动而精彩的画面,永远地挂在了我们记忆的帷幕上,刻印在了流转的时光中。

光阴易逝,聚散匆匆,十年繁华之地,转瞬即消。八十年代初期,“四冶人”又一次远离家园故土,奉命由甘肃兰州调派江西贵溪、德兴、铅山、瑞昌等地,参加国家重点建设工程——江西铜基地的建设,总部设在贵溪至今。

父亲作为留守人员留在了西北兰州,当时还没有高中毕业的我也随父母留在了那里。

尽管我未曾参与过,“四冶人”在江西省贵溪市那片土地上的工作生活,却也耳闻了他们从那片土地上,去去来来,一次次地辗转迁徙的经历。“浮生长恨飘蓬”之痛,唯有亲历,方能参悟。

多年以后,当我也是一个故乡的游子,回到那片曾经留下过“四冶人”无数岁月印记的中国四冶基地——西北兰州,我才幡然顿悟,我心中的故乡,其实就是幼时里的记忆和怀想的地方。然而,黄水淌淌,青山隐隐,记忆中的学校、舞台、篮球场、我们当年的家,早已是断垣残壁,不见了旧时模样,我这个曾经行走在那段时光中的过客,也只能在回忆里找寻昔日的繁闹景象。

站在那片废墟上,我不能不感叹,原来那些许多年前遇到的人和事儿,已渐被遗忘,原来那些发生在这片废墟上的闲逸光阴,也早已成为了如今“四冶人”遥想当年的一段岁月故事。

“游子思乡,飞鸿倦旅。”当年自认为青山到处可埋骨,且已漂泊习惯的我们的父辈们,当岁月和时间让他们在有限的生命里准备叶落归根的时候,才发现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悲哀。

那天早上在贵溪市“四冶人”开的一家早餐馆里,我听到两个已越古稀老人的如下的对话。

一个说:“趁着腿脚还能走动,赶紧回老家看看吧。”

另一个答道:“回去也没人了。父母早都过世,亲哥哥也在前年没了,回去看谁呢?”

是呀,回去看谁呢?一声感叹,道出了我们父辈那代“四冶人”对家乡故土的万语千言,又怎能不让我动容和潸然。

每当黄叶飘落,秋景叹息,看大雁横字,“心随雁飞灭”的浓浓的乡愁,渲染了秋的颜色,也渲染了我的内心。尤其是人到中年后,我这个亦如候鸟般的流人,亦和父辈一样,竟也开始忧虑起自己的归宿。

然而,人生百年,沧海一粟,来来去去,又有谁能做得了主?惟愿有一天,我魂归故里,

不再是过客,而是归人。

中国四冶,一个历经沧桑,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标志性名称,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经济结构调整,已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渐被世人遗忘。而身为“四冶人”的后代,如今也是客居于全国各地。不论我们愿意不愿意,承认不承认,也不论我们身在何处,是否相识,一声我是“四冶人”,再遥远的距离都会拉近,所有陌生感便会消失,共同的经历,相同的生活习惯,骨子里的那份漂泊沧桑感,不期而然地就会让我们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中,互道一声,你好!因为我们都曾经是来自中国四冶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我们是“四冶人”的后代,我们的故乡叫四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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