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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崛起战略

 雪峰读书 2016-12-03
大国崛起战略

大国的宿命
  战略中的“势”,有点像物理中的“场”。任何国家都身处“势”中。因此任何国家都要谋势造势。但若说到“布势”,则只有大国才有资格这样做。因为布势既是在各方向广泛展开,也是主动配置力量。中小国家虽然也想这样做,但终因实力不济无法在各个方向或各个与本国相关的地区都施加影响,形成对自己有利的态势。有时恰恰相反,中小国家是被动适应大国与国际组织制造出的态势和议事规则。


大国崛起战略

  大国必须未雨绸缪主动布势
  大国不仅有资格布势,而且有时是不得不布势。正所谓该作为时不作为,害人害己。鸦片战争前,大清帝国的实力在东亚乃至世界上都是有资格布势的。但清廷不了解世界,无对外政策可言。庞然大物坐等远方坚船利炮来砸开大门,不仅被动,而且整个东方、至少东亚没有一个有组织的力量捍卫自身文明。东亚各国纷纷自谋应对西方的因势之策,中国自己被多次击败、割地赔款。本是天然同盟的越南失于法、朝鲜失于日,自己的西藏也险些失于英印,国内被列强划为不同的势力范围。中国在失去对安全边缘地区掌握的同时,整个东亚安全板块都破碎开来。

至今,当美欧跨大西洋力量可以被统称为西方,并在经济和安全事务中日益形成同一个声音,东亚地区则处于分散状态。中、日、韩、东盟各方政治志趣各异、安全政策相左、经济合作仍处于浅层次。试想,假如300多年前当欧洲列强经过30年战争开始形成主权国家体系、大国开始纷纷对外布势之际,东亚 国家能够凭共同的儒家文化纽带、历史交往渊源和就近的地理优势形成某种协调,则当东西方开始碰撞之际,东亚地区绝不会如此被动,今天东亚的许多安全难题可能不会出现,甚至以欧洲为中心而引发的世界大战都有可能避免。身为大国,不前瞻大势,不积极布势,危害由此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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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国布势之形难以改变
  大国布势往往在地理空间上形成某种重点形状。如美国的“M”型布势,俄罗斯的权杖线、日本的辐射条、印度陆军的北向重点部署等等。有时,这些布势看似巧合,实则有其必然。而且当前的决策者往往只能依照本国的地理方位、当前利益进行全局规划,想改变固有形状其实很难。
  美国的大“M”型布势可以在奥巴马任内变化吗?假如奥巴马大刀阔斧进行调整,迅速撤出伊拉克和阿富汗,在欧洲收敛北约东进态势,在朝鲜半岛、台湾海峡采取置身事外态度,则大“V”型遏制线上必然一派对美国欢迎叫好。同时,奥巴马对中东伊斯兰力量采取完全退让政策,不管以色列,不依靠沙特、埃及还有大小军事基地掌握这里的石油和地理要地,对拉美和非洲采取更加缓和的对话策略,不伸手拿资源市场,也不干涉其那里的国家政局。在南亚、中国南海等地放松与印度、东盟的联系,任由那里的地区力量自行竞争、胜者为王……这一切做过之后,奥巴马将是美国建国以来最被世界认可的总统,他得几次诺贝尔和平奖大家都会赞成。但是,美国的霸权必然衰落,美国依托全球资源、消费和冲突而建立的发展模式必然倒塌。不必等奥巴马把这些都做出来,只要他稍稍在这些方面有所松动,他就会被美国国内各种力量束缚住,如果他再执意这样下去,他势必将被选下去、骂下去。
  同样,俄罗斯的“权杖线”是梅普组合自己凭空设想出来的吗?近20年来掌握俄罗斯命运的几个领导人中,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应该是亲近西方的,他们的一些缓和与退让政策使苏联解体、俄罗斯国力极度衰退,让美欧坐享安全利益。但就算在戈叶时期,俄罗斯仍然对权仗线极度敏感,绝不肯把这条线送给西方。这条线若控制在西方手里,俄罗斯就很难有资格算是欧洲国家,也很难有资格以“欧亚双头鹰”
 身份实现大国梦想。这是一条生命线,不想自杀的俄罗斯领导人都会坚持它。
  类似的还有:日本作为一个岛国,只能在周边采取或吸纳力量、或释放力量的辐射状布势;印度作为一个陆海兼备的国家,只能分散安全力量于陆海两面,从而必须不断平衡自己,以免陷入安全力量的纷乱消耗;欧洲力量在西方与美国联盟了无新意,在东方与俄罗斯易发生硬碰撞不易得利之际,在南方发现安全和能源的“蓝海”,此时必然要选择加强“地中海联盟”。
  这些是大国布势中地缘态势的必然,难以短期内迅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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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国布势之魂发挥内力
  在战争时期,大国会清晰界定自己的战略。敌、我、友分明,先取何处、后攻何方也有次序。但在和平时期,战略往往非常隐晦。虽然几个大国往往周期性地发布国情咨文、防务评估、发展规划,甚至有的文件直接冠以“战略”之名,但实际上这些大国要做什么,要在重点地区采取怎样的策略和步骤,大都隐藏在文绉绉的辞令里。没有哪个国家会宣称其战略目标是统治世界或治理某个地区,其战略步骤是先联合或征服某国,再攻打或解体某国。
  尤其是当大国战争成本上升,大国决策者有更多战争以外的手段达到目标之际,要判断大国的布势走向,必须往更内在和持久的层面挖掘。有些国家在几百年间政治体制、宗教信仰、经济发展模式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民族文化、民族心理却依然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于是,那些包装着现代语言的战略在核心上仍然是其本质。
  美国人最初从以欧洲为主的世界各地迁移开拓至此,他们不再满足于一个两面是大海的北美孤岛。当国力增长到一定程度,他们要依托两洋天险,向两洋之外进发。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发力原点在北美、由海向陆实施影响、两面对称的一个大“M”形状布势。
  俄罗斯人在几百年前迅速从一个小公国成长为地跨欧亚的大帝国。他们需要正统身份和神圣使命。于是,那个从东罗马流落而来的“双头鹰”手握权杖降临俄罗斯,在几百年间支配着它内外平衡,强大时向外扩张,衰落时顽强抗拒。
  日本人孤悬海外,资源少,自身独立生产和发展的先天条件不足,抵御自然灾害与外界安全压力的能力脆弱。于是日本需要不断进行安全力量的输入与输出,并在这种安全转换中不断转变自己的心态,既祈求长治久安又慨叹世事无常,在既自大又身感危机重重中进行战略摇摆。
  20世纪世界大战、革命频繁,战略格局中的变化往往是整体性的、迅速的。而21世纪却是全球交融和碎片化的。革命性的变化很难发生。此时,大国布势时那些更根本的文明痕迹,就日益显现出柔软但持久的作用。每一种
战略背后都有一个大国战略之魂,在碎片化冲撞与渐变时代,这些大国布势之魂极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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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争霸
  大国布势各有自己固守的轨迹,让任何一个大国改方向、调整战略都极为不容易。于是,大国间的碰撞就在所难免。那么,同时布势不时碰撞下,谁会胜出呢?
  最简单的原理是最强者胜出。今天国力最强者当然是美国,而且目前各大国布势中,只有美国的大“M”型是面向全球的,其余各国充其量只是地区布势,有些甚至自保有余而主动谋势、造势不足。
  但美国面临的问题是它还没有强大到能统治世界。用最简化的数理,要战胜所有对手,一个大国的实力必须超过全球实力总数的二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全世界其余国家都联合起来也无法压制这个最强国,于是,这个国家的布势就成了。
  但美国的超强地位还达不到这一层次。有一种说法是:二战结束时,美国有世界上50%的生产能力和70%以上的黄金储备。如果当时美国占领的土地与归附的人口也能达到这个程度,那世界无疑就是美国一家的了。但上帝并不像美国自己宣称的那样眷顾它。与此相反的是,当时在美国前锋线上,欧洲、亚洲都处于战争破败之后人心思动中,若不干预,大量国家和人口将倒向社会主义。于是,美国要复兴欧洲、建立北约,构筑亚太安全联盟。于是,冷战的长期消耗开始了。
  苏联的解体,给了美国第二次实现世界霸权的机会。但许多不同于苏联也不同于美国的新力量在自我发展。这里有伊斯兰文明、有“北京共识”下的中国式发展道路。而美国刚刚享受了十年左右的冷战胜利果实,就因为在能源和运输要地的势力拓展中激化矛盾,触怒其他文明和主权底线而遭遇“9·11”,既而陷入“反恐战争”的持续挫折。到次贷危机来袭,人们对美国的现代文明崇拜开始破灭。美国的大“M”布势和全球体系要想建成就更加困难了。
  如果美国都无法在近期内实现自己的全球治理梦想,那么其他大国就更难十全十美达成战略目的。俄罗斯要力保核心安全地带不被侵袭;日本要力保几条重要的生命线不被切断;印度要平衡和整合海陆分裂的力量消耗;欧洲要弥合各种矛盾渐渐焕发出集体力量……各方都很庞大,都怀着自己的梦想和忧虑,努力经营着自己的战略布势。
  在某些层面上看,大国其实很像不快乐的富人。因为在可见的未来,任何大国都不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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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灭不了的就是朋友
  大国各按自己的轨迹布势,最终谁也不肯退让时,就容易发生战争。迄今大国对撞最猛烈的是两场世界大战,结果无论谁胜,都很惨烈:一战约有6500万人参战,约1000万人死亡,战争经济损失按当时水平算约为1700亿美元;二战则总计造成约7200万人死亡,经济损失按当时水平算约13850亿美元。
  如果大国间再来个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果很可能是人类毁灭。
  二战快结束时,人类有了史上最具毁灭力的核武器。到冷战期间美苏两大国布势对撞之时,两大国已经可以共同毁灭地球多个轮回。于是,大国变得谨慎了。在朝鲜、越南、中东的战场上,大国力量伸展碰撞时自有默契,常规战争升级到一定阶段就谁都不肯再扩大。古巴导弹危机与柏林危机中,美苏都自觉在毁灭边缘退回一步。大国布势的最终目的是本国利益最大化,而与核大国全面作战的结果是利益归零,大国不会这样做。
  同时,大国感到战争的成本变得日益巨大。有经济学家以人力成本损失估算战争代价,结果显示,尽
 管二战以来战场伤亡在下降,但成本却一直在上升。据估算,一战年均人力资本损失66.35亿美元,二战年均人力资本损失121.6亿美元,而美军在2006年的伊拉克战争中,人力资本损失已达120亿美元。二战后,尽管大国没有直接对战,但大国参与的常规战争中,火力密度加大,高科技装备消耗惊人。大国间如果再开战,则由于大国短时间内谁也压服不了谁,战争只能持续或扩大,最终结果是就算哪个大国赢了,也会走向衰落破产,被不参战的其他国家捡个大便宜。
  另外,大国还要考虑本时代最具价值资源的问题。
  以前国家发展严重依靠人力、资源和有限的海外市场。这种情况下土地的意义非常大,战争就要争取更多地盘。一战、二战后,大国都是围绕势力范围和地盘开会定条约分成果。但冷战以来。国家发展的模式在变化。今天对许多国家来说,边缘冲突带荒凉的土地意义已经不大,他们可以通过国际金融、贸易、技术等多个渠道更轻易获得相应发展利益,而不需要派兵实施占领。
  既然大国间全面开战有共同毁灭的危险,局部开战代价太高,不开战也能变相得利,那么大国间为什么还要走一战、二战的老路呢?
  二战后,人们先是看到德、法等打了几百年的宿敌开始握手言和、联合发展,进而在近年来看到美俄、中美等力量在发生矛盾、安全危机时往往采取妥协对话的办法。
  大国布势在几百年发展中,已经开始变得能在危急时互相协调
――既然谁也消灭不了谁,只能学会更加复杂的综合策略,既硬抗也软磨,在地缘挤压的同时在经贸、科技、乃至人文环保等领域互通有无。
  这个“模糊而不坚决斗争”的大国布势时代,注定了大国在推行战略中兼用对抗与合作,在许多场合出现共同利益,甚至像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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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挑战者与幸运的继承人
  大国布势的对抗是很消耗国力与决策者耐力的,无论当年的大国直接对战还是今天的大国软磨控制权,结果都是“剩者为王”――最终得利者未必是战场那个获胜者,而是漫长斗争中坚持下来的。
  此前的所谓强国、霸权国,其实都没有完全取得过全球控制权。当大国经过几百年互相角力、布势冲撞,已经开始步入胶着状态时,新的非国家力量正在崛起。
  恐怖主义、核扩散、全球经济体制失效,以及水和石油等资源走向耗竭、气候变暖等等,无形、无阵线、不限定于某个国家的力量开始形成真正的挑战。
  20年前,美国只把苏联当成最大敌手,万万想不到今天最难对付的是恐怖分子。30年前,大国齐聚一起通常会讨论谁的核武器应该多削减一些,欧洲哪一部分应该少些坦克和中程导弹。但今天,美国大兵在阿富汗山区费力的寻找着塔利班游击队,100多个国家的政府领导人在哥本哈根争吵,只为讨论谁应该多关闭些水泥厂之类的工厂好减少温室气体排放。
  传统大国已经斗得够累,新崛起的各种挑战力量又在进一步消耗它们的力气。此时,冲在最前面,伸手过多的美国免不了快速消耗,而急于借势挑战美国、与其布势姿态硬碰者,也容易在对抗中被霸权国最后的余力打成重伤。已经在几百年纷争中学乖了的各大国,正在寻求保存实力,等待合适时机到来和平接掌世界秩序,在新体系中或独控、或群体主导世界。
  美国之后,谁是幸运的大国布势继任者?它将出在美欧日澳西方阵营?还是前苏联东欧阵营?泛伊斯兰力量圈?大中华文明圈?或者亚非拉某个潜在崛起者?目前,人们似乎看好“金砖五国”的行市,也有人直指中国。但最终结果如何,可能还要再等几十年,到世纪中叶再见分晓。在此期间,所有有希望的竞争者都必须谨慎策划自己的道路,并坚持不懈走下去。

 

转寇立研《世界军事》201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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