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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我是一个没有姥姥的人了，一个没有长辈顾惜的人； 从今天起，我身后的那盏长明灯灭了，那个让我能够在黑夜里走很长的路，很险的路也不害怕的灯灭了，那个我不用回头也知道一直在默默地亮着的灯灭了，那个我在寒冷的冬夜里一想起来就感到温暖的灯灭了，那个我无论多么落魄、走到天涯海角都觉得会鼓励我说没关系的灯灭了； 从今天起，我成了一个没有底气的人，我的底气来自于信府河109号一个不认字的老太太，一个永远默默坐在那里等待我们回去的身影，这个身影没有等到我们就消失了，在炎热的天气里，我失去了我最后的家园，我真正成了没有家的人，一个永远漂泊却永远没有退路的人； 从今天起，我再也不能任性，再也不能，我的退路已断，和我血脉相连的那扇门永远的关掉了，南京成了我的伤心之地，我再也不能在别人提起她时展露兴高采烈的笑容，我甚至希望中国的地图上没有她，我的字典里也没有她，我真正希望南京对我而言是一片空白； 从今天起，我的根断了，我再也不能在一败涂地的时候说：至少我还有家，我甚至不能想象在最惨败的时候还有一个家可以回去，一个老人在默默地等着我，一扇门为我而开，一盏灯为我而亮，一双手为我而温暖着，一句亲切的话为我而诉说； 从今天起，我身后的那个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没有了，她轰然倒地，消失在一片灰尘中，连带那些我曾经在里面度过的岁月，连带我曾经在里面留下的斑斑痕迹和时隐时现的笑声，……这些我原本以为会一直保留的痕迹统统消失了，好象老房子不曾存在，好象我的幼年也不曾存在，好象关于我的成长是一片空白，好象我曾经经历过的统统是场梦，好象我一出生就已经长大，没有人曾经追着我喂饭，没有人曾经在黄昏中急切地唤我的小名，没有人在我摔倒的时候念着口诀扶起我，没有人为我不吃饭发愁、为我生病叹气，我成了一个必须自立的孩子，必须独自面对一切，可是我又不能像那个独自在家的孩子一样幸运，圣诞节结束了，他的家人就回来了，但我的，永远不会； 有时候，失去远比得不到要可怕，我真正明白这个道理已经很晚，失去的我已然失去，甚至我开始害怕得到，得到只是暂时的，失去却是永恒。也许，从今天起，我要认真面对我的每一个得到，认真忘却每一个失去。因为每一个得到都是有期限的，我不能再随便挥霍。我所能做的，不过是珍惜现在，把握拥有，也许，在下一刻，我就会失去，只要失去时不再后悔，只要失去时觉得曾经珍惜过，只要觉得曾经快乐过； 我远不能像我的外婆那样宽厚，也不能像她那样坚韧，面对她，一切都会很平静，无论什么，战争、文化大革命，所有的一切她都经历过了，那些苦难我简直不能相信，简直荒谬，可是她经历了，她熬过了，却在我们最美好的日子里走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遗憾，但是我们的遗憾却无限。 真的，从今天起，我的心里有了永远的洞，风可以从里面贯穿，雨也可以撒进来，但是在这里，漂泊的种子不再会发芽，因为那是一个永久的黑洞，没有阳光，很冷，而且永远无法愈合； 心里有洞的人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我只想让时间永远地倒流，只停留在2003年9月4日的上午，再也不向后流去，这样我就还能有一个永久的家，一个永恒的梦，一个一直为我而开的门，一盏让我永远不害怕向前走的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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