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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肖尔(Stephen Shore):形式与力量(Form and Pressure)

 zxw5587 2016-12-05

?编者按:

史蒂芬·肖尔(Stephen Shore):“早慧型天才摄影师”,1970年代美国“新彩色摄影”的代表性先驱人物之一。8岁开始拍照,14岁时得到MoMa当时的摄影部主任EdwardSteichen的赏识。18岁~22岁期间在Andy Warhol的“factory”工作室担任记录拍摄工作。1971年,24岁的他在大都会博物馆举办首次个展。1976年MoMa展出他的彩色作品。他得过古根海姆奖金(1975)及两次国家艺术基金会奖学金(1974、1979)。1996年,乔治.伊斯曼博物馆举办他的首次个人回顾展:Stephen Shore: Photographs 1973-1993。他的作品为众多顶级博物馆收藏。1982年,他开始在巴德学院(Bard College)任教并担任摄影课程主任。

Shore是个终极“无用”摄影师。在那些没有不学无术的眼中,甚至在哪些专业人士眼中,他的照片看起来都一点都不艺术。主题是什么?为什么选这个场景不选那个?这一定是个玩笑吧?还是探试?照片里什么也没有啊!只有在反复端详了肖尔作品的构图、精度、主题之后,它们才显得有那么点意思。


形式与力量(Form and Pressure)

Stephen Shore


[Stephen Shore,Beverly Boulevard and La Brea Avenue, Los Angeles, California, June 21,1975]

这张照片,我是1975年7月21日是在比佛利大道(BeverlyBoulevard)和拉布雷亚大道(La Brea Avenue)的十字路口拍的。当时我正受伟大的建筑师罗伯特·文丘里(Robert Venturi)委托,探索当代美国景观。我被这场景吸引,因为这就是洛杉矶最典型的景观:加油站、杂物、路牌、空间。这里也有我的个人原因,探索视觉构成。之前的两年里,我一直使用大画幅相机,问题就会涌现,似乎这便是问题本身——关于如何使我所拍摄的世界转变成一幅图像的问题。本质上,是关于结构(structure)的问题。

过了一年,我的作品所面对的已经是更大的结构复杂性的问题了。下面这张照片,拍摄于1974年,就在刚才那幅洛杉矶照片之前一年。这两张照片碰巧都是无限远消失点都位于画面中央的情况。洛杉矶那张更紧凑,有更多可供组织的信息。我同时也对取景框限如何影响照片感兴趣。它有点像个影像发生的舞台。我意识到当一个三维空间被压缩成一张平面的时候,在照片的表面,前景的东西与背景的东西以一种全新而且精确的关系产生联系。比如,在这张洛杉矶照片中,“standard”广告牌和路灯杆的关系。看看在一张照片中有多少视觉空隙我能摆弄,我对此充满兴趣。[Stephen Shore, Proton Avenue, Gull Lake, Saskatchewan,1974]

当我拍洛杉矶路口那张照片的时候,我把它看作是一种视觉复杂性不断增长,形成一种视觉高潮的过程。与此同时,我意识到我是在利用眼前场景中的秩序。摄影师必须利用你眼前场景中的秩序。摄影师必须利用秩序,让照片产生结构。这是不可避免的。一张没有结构的照片恰似一句没有语法的句子——效果自然让人难以理解,甚至是不可想象的了。这秩序是由一系列的操作决断而发生的:照相机放哪儿、对哪儿取景、以及何时按下快门。这一系列同时发生的决断定义着照片的内容,并决定着影像的结构。

我使用结构(structure)这个词,而不是构图(composition)这个词,因为构图这个词往往用于人工构造的过程( a synthetic process),比如像绘画一样。一位画家面对的是一张空白的画布。画家每添一笔都是在增加画作的复杂性。而一位摄影师呢,面对的则是整个世界。摄影师的决断带来的是秩序。构图(composition)一词来自一个拉丁语词根,componere,“把东西放在一起”(Synthesis 来自于一个希腊语词根,意思也是“把东西放在一起”的意思)。摄影师不是在把东西放在一起塞在一张照片里;摄影师所做的是决断(selects)。

关于世界中的关系的思考,对于观察家而言,以一种分析性的交互过程进行——比如,像天文学家试图掌握行星运行轨迹。1595年的开普勒(Johannes Kepler),当时作为哥白尼的追随者,持日心说理论:每个行星按照圆形轨道运行——一种柏拉图立方体(希腊哲学家柏拉图认为正多面体只有五种,因此这五种立方体被统称为柏拉图立方体——译者注)不同的轨道层层嵌套。这样一套复杂的理论,如下图所示,原图发表于开普勒1596年的著作《宇宙奥秘》(Mysterium Cosmographicum)一书中。
[Illustrationfrom Johannes Kepler's Mysterium Cosmographicum, published by Georg Gruppenb]

1605年的时候,开普勒与丹麦天文学家第谷·布拉赫(Tycho Brahe)合作,对于行星运行轨迹有了更精确的计算,认识到行星轨道很可能不是圆形,而是椭圆形。这样的结论并非如开普勒之前所面对的理想化的先入之见。于是他抛弃了圆形模型,一个椭圆形的模型取而代之。结构为我们的感知认识带来秩序。无数次地,当我们的先入之见与现实产生矛盾之时,结构可以帮助我们把事实澄清,并加强我们的认识。

有些艺术家们尝试寻找一种表达的模式,以期尽量减少他们前辈们的视觉定式对他们产生的影响。这样一个目标像一个不断隐退的地平线。比如,印象派画家们从学院绘画中历史的、古典的或宗教的内容中突破,他们找到一种技巧,探索颜料在画布上的应用。这样的做法使得他们用他们自己的视觉范式发展出自己的视觉语言。
[ClaudeMonet, Cliff Walk at Pourville,1882]

这两张油画绘制于1880年代早期,作者分别是莫奈(Claude Monet)(上图) 和保罗·希涅克(Paul Signac)(下图)希涅克这幅几乎空无一物:大片空白,远处的工厂,蓬乱的树木。这产生随机与平衡并置的效果。看上去画面右侧的那棵树仿佛被相机的取景框切掉了,与此同时,那棵树的影子却并未被忽略,产生的吸引力就像画面中的任何其它东西一样。但是让人产生最深印象的却是,这画面看上去就像真实世界一样。它不是在美化。它显然未经提炼精致化。即便是在印象派画家们打破学院陈规的年代,希涅克在这幅作品中所传达的依然显得更为超越。
[PaulSignac, The Road in Gennevillers, 1883]

在《哈姆雷特》中,莎士比亚让年轻的王子(即哈姆雷特——译者注)为已经被带到艾尔西诺(Elsinore,地名——译者注)的众伶人讲授表演课。哈姆雷特这样说道:

把动作和语言互相配合起来;特别要注意到这一点,你不能超越自然的常道;因为任何过分的表现都是和演剧的原意相反的,自有戏剧以来,它的目的始终是反映自然,显示善恶的本来面目,给它的时代看一看它自己演变发展的模型。(据朱生豪译本)

起初,哈姆雷特定义了形式和内容的关系(或“动作”和“语言”)。形式——结构——不是在美学层面上精确对应内容的。这不是把艺术的调味汁浇在内容之上。而是一种基于理解上的表达。但是哈姆雷特提醒我们“不能超越自然的常道”。我们需要结构,而结构本身不会吸引人,但是人可以借此洞悉看透,结构是透明的。然后他继续建议内容的范畴。现在戏剧和文学以及电影,相对于静态摄影而言,在探索“美德”和“讽刺”命题上可能做的更好,但是还有最后一条底线:“[展示]它的时代自身演变发展的模型。”这是在摄影范畴内的事。一张照片可以追求这这样的目标。

当我在比佛利大道和拉布雷亚大道拍照的时候,我非常清楚我的相机该放在怎样的位置,以此我来试图组织所有的视觉元素,让这些视觉元素的关系产生意义,我意识到当我解决眼前这视觉现实的时候,我是在把一种真正经典的图片化的结构处理强加在它们身上。这让我想起克劳德·洛兰(Claude Lorrain,1600~1682,法国风景画家——译者注)的风景画来(他和开普勒同时代),他的画往往是单点透视,而且在画面的边缘出现垂直方向的物体,给人一种压迫感,同时激发想象的空间。

[ClaudeLorrain, Seaport with the Embarkation of the Queen of Sheba, 1648]

这件事让我感到困扰。我是在用十七世纪的方式解决二十世纪的问题。这是一种优雅的解决方式,但我的确不是在用当今时代的形式与力量来表达。就像开普勒意识到他先前的假设与事实不符,或是像希涅克一样认识到他所处时代的视觉定式,我意识到我是在使用一种来自于我自己学习到的,或是我的知识结构中的组织方式;它不是我眼前场景所生成的。带着这样的想法,第二天我又回到同一个路口,并且拍下了下面这张照片。
[StephenShore, Beverly Boulevard and La Brea Avenue ,Los Angeles, California, June 22,19]

当我第二次到达那个路口的时候,我问我自己是否可以按照我内心的方式组织信息,而不再依赖于一种过度重复使用的结构原则,比如之前一天那样。我是否能组织照片的结构,找到一种方式,传达我彼时站在那里体验呢?通过一种哲学方式的沟通——使得形式变得更加隐形、透明,去表达一个艺术家对于结构体验的理解。

关于形式与内容之间彼此作用的固有关系,十四世纪的波斯诗人Mahmud Shabisari的诗句意味深长:

光柱中漂浮着闪烁的尘,而那尘本不是光,尘的存在和显现来自于光:若无尘,则见不到光,若无光,则尘也不见。

就像光柱中的尘埃颗粒:要是没有光,你就见不到尘埃,同样要是没有尘埃,你也见不到光。没有形式,就没有内容;没有内容,也没有形式。

Shore是个终极“无用”摄影作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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