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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的腾退与植入:北京城市更新中……

 昵称38830431 2016-12-12

  北京的旧城更新项目,由于涉及的利益相关方众多,一直被认为是难以让所有人满意的难题。再加上,这些项目都在北京设计周期间公开亮相,吸引了不少的舆论关注。虽然批评无可厚非,但鲜少指向问题的解决。在我们看来,北京胡同的更新改造,其实也已释放出很多积极信号。这些信号提醒我们,在现存的逻辑中,可以发现优化城市更新进程的方法。

  本文主要说的是白塔寺历史风貌保护区的旧城更新。它和其他城市更新项目类似,一方面,区内的历史古迹(元代妙应寺白塔、鲁迅故居等),以及包括胡同在内的建筑肌理,都需要得到保护;另一方面,区内居民的居住条件亟待提高。这一名为“白塔寺再生计划”的城市更新项目,其主要工作包括空间腾退和内容重新植入。据了解,之所以腾退,一方面是响应政策要求,疏解北京核心区人口,改善居住环境;而一方面则是做试点示范院落,以创造“共生共赢的有品质的文化生活方式”,结合公众参与,建筑及基础设施升级改造,“用温和的方式将设计思维和文创理念融入城市更新的长期规划之中。”

                                                                   白塔寺历史风貌保护区

  不信任的“历史惯性”与不难打破的误解

  “没有人怀疑‘人民’二字的神圣意义。在道德层面上,它是一尘不染的,人们相信它衬出了更多的丑陋。”王军在他《采访本上的城市》一书中如此写道。几年后的今天,在北京设计周举办后,常见的批评仍然是:这些展览浪费钱,是“表面功夫”;涉及居民切身居住条件的问题,往往绕着走。在这些批评声中,“居民”似乎天然站在道德制高点。

  不可否认的是,若干年前,许多居民的利益确实被忽视抑或牺牲,一些开发商的恶劣行径也被暴露。开发商与居民的对立愈演愈烈,相互的信任也被破坏殆尽。这样一种开发商与居民对立的逻辑,由于某种惯性,今天依然流行。单纯对开发商进行批判,不针对问题具体分析,这类做法仍然大有市场。

                                                                     破败的杂院

  很多胡同居民天然不信任实施主体,也极易拒绝或阻挠其发起的改造项目。以大栅栏曾经计划的排污管道改造为例。这个计划的见证人——一位从2011年起就参与大栅栏更新计划的工作人员透露,这条胡同有两大排水系统,一是雨水,一是厕所水,雨水的排水还使用明清时期的系统,但胡同里没有管道去排厕所污水,仍然是每天臭水车去公厕拉走厕所的污水。实施主体曾经计划改造这个系统,建设新的管道,解决胡同居民的如厕问题。这一管道修建,目的是使户厕(私人住户安装抽水厕所)成为可能。但方案却遭到一些居民强烈反对,只能作罢。“他们不能接受在那条路上建一个公共化粪池,他们猜测,那样一定会很臭,所以强烈阻止。可是,难道会比现在的公厕闻起来还臭?”这位见证人如此告诉我们。在大栅栏和白塔寺等片区进行过院落改造的知名建筑师张轲,也对《三联生活周刊》透露,他曾想给大栅栏的茶儿胡同8号建一个院内卫生间,因杂院居民认为这个院内厕所的打扫问题将引发邻里矛盾而终止。

  在北京这些胡同的调研中,我们常常惊讶于实施主体与居民间信息渠道的不畅。很多误解由此而生。比如说,“白塔寺再生计划”实施主体的很多工作是公开的。该实施主体公司在公开采访中就已表示,到2020年,腾退院落将占所有院落的15%,也就是说,在白塔寺区域900多个院落中,大约腾退150个院落。而我们在调研中发现,几乎没有居民了解这个数字的存在。虽然大家表示出很关心“白塔寺再生计划”,但仍有约60%的受访居民表示不确定“再生”的目标是什么。

  这种基于信息不畅造成的误解,其实没那么难以打破。白塔寺片区某社区服务站的刘站长很受居民欢迎。因为帮一户居民解决了困扰其十几年的下水道倒灌的问题,他还收到过一面锦旗。刘站长起初也认为,“再生计划”和提高居民的居住质量关系不大,并因此对计划抱有怀疑。当我们拿出“再生计划”导览地图上的“院落更新方案”,并告诉他,片区已有几个杂院说服了整个杂院的居民接受院内环境改造之后,他很惊讶——此前不知实施主体有这样的计划。他很快转变了之前稍有不屑的态度,表示对那些杂院空间未来可能的提升非常拭目以待,“我们居民需要看到一些改得好的模板(居住空间和质量有提升),”他说,“如果能有,那再好不过了。”

 
                                                                                 改造中的院落

  在当地居民看来,基础设施的改造滞后于这些“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展览的速度,因而很难大力支持展览。一个居民如此表达:“外面再怎么如火如荼,我就是住在我自己家。”费孝通先生曾经批判的中国基层传统社会里的“自私”性,也能在某些胡同居民身上看到。比如,有位接受我们访谈的中年男士,一边抱怨家门口的电线没有入地“很乱”,一边却在院墙门口堆了很多建筑垃圾(废砖头等)。当然,基础设施建设成效缓慢,以及此片区公房长期居住质量低下,其原因很复杂,有历史遗留问题,也有居民不信任对工程建设进行阻挠等因素。

  房屋质量低下及“半公益”的改造

  《北京城区角落调查》一书分析了老北京的房屋维护质量低下的原因,“大多数居民租住在产权名义上归政府,由房管所管理维护的平房四合院里,可是低廉的租金根本就不足以维持平房四合院的基本维护,更谈不上居民住房条件的改善与历史风貌的保护。”王军也在《老北京的死与生》一文中指出,“考察北京房屋交易的历程,可知过去收入不足以维护房屋者,多可通过出售产权使其获得新的补养,但后来在城市大改造的背景之下,四合院的交易长期陷入困境,加上行政强制力介入拆迁,被拆迁人不能享有谈判地位,四合院终落得无人轻易敢修,无人轻易敢买的境地,不是被拆掉就是自己烂掉。”他进一步认为,“大量公房产权主体缺位以及公私产混杂的现状,使院落细胞失去生命之核,还排斥了市场交易的可能。”

  在白塔寺片区,居住用地占到60%,而质量较差的房屋又占到70%之多。有些院落是私产,居民可以自行改建或盖起小二层,还有不少是由房管所管理的所谓“单位托管公房”,并且承租权可以承继。居民每个月交几十元租金,不用担心房屋被收回。公房也经常私搭乱建,甚至出现多手转租。且由于“公房”不在征税之列,城市的公共服务投入出现严重短缺。

 
                                                                  人们参观改造中的院落

  “白塔寺再生计划”即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更新和改造的。参与到院落更新的主要是两类院落,一类是腾退后的私产,这些院落产权归实施主体所有,并支付设计师委托费实施改造;一类仍是居民院(一般是公产),而居民院的改造不是免费的,而是由居民出资、实施主体也分担一部分的“半公益”性质。实施主体认为,“只有这样,居民才能有参与的路径,他们有资金在里面的话,才能有参与感和区域荣誉感,才能够更加珍惜改造完成的成果。”不过,让大杂院的居民——最多的甚至有20多户,意愿统一,这谈何容易?不过,实施主体告诉我们,片区已有几个杂院说服了整个杂院的居民接受院内环境改造。

  谈到片区整体更新的资金问题,该实施主体表示,“政府给了一部分钱去启动,另外还要偿还国家开发银行的贷款。也就是,我们要以目前的启动资金去撬动市场,来运作完成这个项目。” 在这样的情况下,实施主体也会优先选择和腾退可以形成小区块的院落,提高利用效率。以白塔寺的青塔片区为例,13个院落中已有5个协议腾退,其他8个依然是“居民院”。所以,实施主体在给已腾退的院落改造时,考虑了其他居民院可以参与的可能性,比如在化粪池中留有接口给“居民院”,如果居民要解决院厕问题,是有路径可以接入的。

  负责“白塔寺再生计划”的实施主体表示,“到2020年,这里的基础设施和区域环境还是会有一个明显的提升和改观。大幅提高居住舒适度。”他们早前也向《北京晚报》透露,已对白塔寺片区内28条胡同梳理了一个环境整治和景观提升计划,包括对水电气暖等区域进行基础设施改造,以及对胡同街巷景观及电箱、电表、空调、檐口、绿化等设施进行更新,对胡同的墙面进行粉刷,对路面进行铺装等。

  但其中也确实面临一些改造的困难:“老城区基础设施改造难度很大,比如户厕和院厕问题,就遇到了技术难题。因为区域内的地势低,不论是阜内大街还是赵登禹路,路面都高于居民区,下水是靠自重力排水的,外面的城市主干道高,里面即使修了排水系统,水也排不出去,还有引入天然气问题,一部分胡同太窄,不具备施工条件,天然气和电力管线是有施工安全半径的,太近了就不能施工。

  旧城更新的模式,已从以往对政府职能部门的依赖,转向由实施主体联合市政部门去承担相应基础设施的服务;同时,实施主体公司有改造基础设施的意愿,居民更有需求,下一步就是相互对接。一些社会企业和第三方服务机构,在此大有可为。白塔寺社区所属的新街口办事处就支持成立了一个服务站,召集了社区志愿者,为居民提供便民服务,包括房屋翻建、室内装修、疏通下水道等,他们曾经“帮居民扑灭过初期火灾”,“帮居民翻盖了快要被大雨浇塌的房屋”。而其他一些更难的任务,是否也可以采取居民自治和市政辅助相结合的方式去完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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