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放牧在原始森林

丰 古

不到东台，真不知道在黄海沿岸的滩涂上，还有这一片广袤而迷人的森林。这里的海边滩涂湿地，是太平洋西岸唯一未被污染的圣地，这里的森林则是中国沿海最大的森林公园。有作家这样描述它：“这些丰盈的生命，似一个个高维空间的来客，竞相登上黄海森林公园，这样一个选美的展台，它们极像莫奈笔下的一幅画。每一棵树，每一根草，甚至每一朵花，都随着光影的移动，变幻出一个个奇异的角度。”听诗友津津有味地渲染，心情被他们鼓噪得像第一次相亲，有些急不可耐。

去公园的路上，老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我喜欢雨天，喜欢在这样的氛围里独步其身。雨点敲击万物的声音，是那样美妙，动人魂魄。它形成的浑厚交响，不时地撞击着人的灵魂，清洗着人的杂念。徜徉在这样的天籁梵音之中，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和每根血管，都被涤荡得清净如新，清澈如水，所有烦恼都了无踪影，心境变得格外宁静。

进了公园的第一道门，便体验到了水杉林的雄伟和壮观。高大成排的杉树编织成的葱郁林海大道，仿若穿行于巍屹的绿色峡谷之中。见到水杉，感到格外亲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的家乡也广种杉树。在东海县委办工作时，办公室前后左右都是高大的水杉树。它作为落叶乔木，是我国特产的孑遗珍贵树种，也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的稀有种类，被称为植物王国的“活化石”。

公园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各式交通工具，光是自行车就有四人、双人和单人的，有并排骑和纵向骑的，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条件和喜好自行选择。我和我们文联办公室主任陈辰挑了一辆双人并排自行车，可以随骑随停，比较自由。

车入森林，回想开始时盐城本土作家对这片森林的表述，觉得显然既具象又是抽象的。因为，这片林子不但有莫奈的和风细雨，温婉与恬适，还有着毕加索的轻柔含蓄，扭曲与繁复。在森林里，先是一片年过半百高大的杉树林，苍劲挺拔，像竖写的诗行；半红半绿的叶子，层次分明，像美丽的散文。前面是一片杨树林，树叶已经基本掉光，粗壮的树干和枝丫直指苍穹，仿佛是跟上帝对话。再往前走就是银杏林了，树上的叶子已经黄透，叶脉清晰；地上也是金黄一片，漂亮至极。那淡淡的浅黄中带着淡淡的忧郁，却平添了几分无法形容的韵味，让人却步而望。我们掏出相机，留下这自然的风景，也留下心灵的明快和依恋。

在微醉中，我们来到空中走廊。只见十几米高木制栈桥，悬于空中，像一条游龙缠绕于杉林的腰间。随着台阶的不断升高，自己似乎变成了杉树的一员，渐渐地挺拔起来，精神起来，高贵起来，有点飘然若仙了。在朦胧的烟雨中，徜徉在水杉的发间，树叶随风飘动，呈现在眼前的红和绿，加上身上的蓝，我想这三色将配搭成趣，会幻化出无穷无尽的色彩，来感染这个季节，感染这座城市，感染所有人的眼睛。

走下天桥不远，一块写着“知青林场”的招牌，绊住了我的眼神，它让我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时，我们刚刚高中毕业，都是风华正茂、英姿飒爽的大姑娘、小伙子，响应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伟大号召，毅然决然地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下乡锻炼的地方是东海县花生原种场，周边是石湖林场，也有几万亩的森林，因为是丘陵山区，土地贫瘠，树种多为刺槐和各种松树，也种植杉树，长势不是很好却也都郁郁葱葱，我们会经常去树林里散步、读书、玩耍、嬉戏……正当我沉浸于回忆的时候，诗人姜桦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苏州、无锡的4000多名知青，来到这高盐、多碱、少水、缺路的盐碱滩上进行垦荒，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造就了这四万多亩的林海，也给今天的我们留下了这宝贵的财富。”是啊，我们得感谢那些知青，正是他们用艰苦的劳动和辛勤的汗水，浇灌出这片辽阔的林子。风光静美迷人，那浓浓淡淡的色彩，那轻轻浅浅的风声，给人一种自由和清静。这里，安置了不一样的风景，你会捕捉到不一样的感动；这里，远离都市的喧嚣和嘈杂，让人自由自在地飞翔；这里，雾霾早已远走他乡，可以清呼浅吸；这里，废弃了快节奏的悸动，真正让生活慢下来。一个特殊年代里，一代人的汗水浇灌出今天这样一处安放灵魂的处所、寄托精神的家园，而他们的精神，也已成为一段记忆载入史册。

下了空中栈道，前方露天的木制舞台上正在举行“黄海森林诗会”。年青漂亮的女镇长致欢迎辞，那致辞本身就是一首不分行的诗：“这片森林公园里，有杉树、榉树、乌柏等植物628种。这片林海，林水相依，桥岛相连，驿站步道，曲径通幽。春天芳草宜人，林花嫣然，彩蝶翩翩；夏天绿树成荫，牛羊灵动，彩蝶蹁跹；秋天杉叶如火，银杏若金，野菇遍地；冬天白雪皑皑，蒹葭苍苍。这里的空气负离子每立方厘米含量达到3800多个，最高值达到13000多个，是天然的大氧吧……”

“神奇东台‘森’呼吸，黄海明珠‘林’距离。”如此诗意的开场，不需要任何伴奏，诗人们早已情绪激昂，争先恐后地放飞自己。背后的“百鸟园”，一只只鸟儿放开歌喉，仿佛正为这片神圣的林子添香、造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