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重构、超越------曾来德书法的审美文化阐释

破 坏、重构、超越-

        ----曾来 德 书 法 的 审 美 文 化 阐 释 

田 旭 中

提要

      青 年 书 法 家 曾 来 德 在 成都 举 办书 法 展 览 三 个 系 列,是 他多 年 探 索 的 总 结 性 成 果,其 审美 特 征 十 分 突 出,时 代意 义 不 容忽 视。

曾 氏 书 法 显 示 了 其创 造 的主 体 性 和 对 于 传 统 书 法 创 造 的 自觉 性,这种 生 成 于 传统之 上 而 又 超 越 传 统 的书 风 有可能 使 它 站在 时 代 的 前 沿,从而确 立 自 身 的 历史价 值。

关 键 词 传统 书 法 超 越 创 新大 趋势。

          一

          今年 4 2 岁 的 曾来 德 无 疑 是 中 国 当代 书 坛最为 引 人注 目的 人物 之 一,当 然 也 是最 有 争议 的 人 物之 一。他创 作 的 那 些 主体 意 识 十 分 强 烈 而 又 极 具 震 撼 力 的 作品,不 仅令 整 个 书 法 界 为 之耳 目 一新,刮 目 相 看,也 使包括 美 术 界、理 论 界 在 内的 众 多 人 士 叹为观 止,击 掌称好。褒 扬者 有 之,追 摹者 有之,批 评 者 有 之,贬 斥 者 也有 之。这,恰 恰 证 明 曾 来 德 已 经 无 可 置疑 地成 为 中 国书坛变 革 的 主要 代表 人 物。

          他 最 近 在 四 川 成都隆 重 推出 的 《 双 重变 奏 》、《 时 空 裂 变 》 以 及《五 色 之 象 》三 个系列 书法 展 览,可 以 视 为 其 近 几年 思 考 探 索 的 总 结 性 成果,或 者说是 从 变 革 理 论 到 实 践 实 现 了 一 次极 有 意 义的 跨 越。实 在 说,曾 来 德 展览 的 作 品 所 显 示 的 意 义 已远 远超 出 了 展览 本 身, 甚 至 超出 了 书 坛,使 所 有 的书 法家、理 论 家 乃 至 画 家、艺 术 家,在 新 世纪 曙 光 到 来 之 际,能 够 比 较 认真 地 回 顾 总 结 过去,冷静 地 面 对 现 在,理 性地 思考 未 来。

          时 间是 一 条 漫长 的 链条。曾来 德 的 书 法 作 品,为我 们提供 了 承接 过 去、

现 在 和 未 来 的 一 个 连 接 点 和 延伸点。顺着这样一个关节链条，我 们 比 较 容易看清日趋成熟 的 中 国书坛和 中 国 书法 走 向 自 觉与解 放 的 历 史大趋势。

二

         中 国 书 法在 经 历 了 两 千 多年 的 演 进之 后,如 今 确乎是陷 人 一 种两 难尴 尬 境 地。根 本 的 症结 在 于意 义 符号与艺术 符 号,实 用 价 值 与 审 美 价 值 相 互依 存、

相 互 重合 的 法则 性 和 恒 定性。

一 部 书法 史,是 审 美 与实 用 先结合 后 分 离 的 历 史,但 依 附 性 与 重 合性 始 终 未变。因此,如 果 说 传 统书 法有 一 条基 本边 界,那 就 是 书 法 文 字形 义 有 其 特 定 的约 定 俗 成 性。

显 而 易见,只 有彻 底 地将 书法 的 艺 术 符 号 从文 字 意 认 符 号 中 剥离 出 来,独 立出来,书 法 才 能获得 生 机。问 题 的 关 键 是 这 种 剥 离 不能为 所 欲 为,而 不 顾 及 书 法 艺术 的 文 化 历 史 特 征 以 及大 众公认 信 码。这真是,成亦 传 统,败亦 传统。由 此 考察 百 来 年书坛 人 士 的 种 种 探 索与 变 革,或 是 在 传 统 书法中 左 冲 右 突,或 是 在 文 字内 容 与 艺 术 形 式 之 间 折 衷调 合,前者 有清 代 碑学 冲 破 帖 学,后 者 有现 代 书 法 领异标 新若从 书 法 的 审 美 功能看,

后 者当 然 比 前 者 更 进一 步,因 为前 者 还 仅 仅 囿 于 汉 字 书 法 的 表 义 性,区 别 仅在 于 书 体 不 同 而 已。

          其实，不 论 清 人 如 何 聪 明 、 近 大如何 努 力 、 关 键 的问题是 我 们远 远 没 有突 破 传 统 思 维 的 局限 和 摆 脱审 美习 惯 的影 响。历 史 积 淀给我 们 的 审美 心 理 和 标 准,诸如 祟尚 和 谐、均衡、平 和、恬 淡、文 雅 以 及 注 重 字 形字 义等,都 或 多 或 少 的 制 约 了 人 的 自 由 创造 性,从 而 使现 代人 的心 理 和 生 命 状 态 难 以 充分 展示 和 表现。

曾来德 的过 人 之 处在 于,他既看 到 了 古 典 规 范 的合 理 性,更看 到 了 古 典 规范 的 悖理 性,

既 借 助 现 代 艺术的独立品 质及其 对应 的 视觉 语 言,又 尽 可 能减 少 由 于失 范 而 导 致 的 粗疏、浅薄与 混 乱这样,他 便 根 据 现实需求 选择 传统 的 某 一 部 分,从 无 比 丰 富 的 古代 书 法 中开 发出 源于 古人 又 高 于 古 人 的书 法 新 天 地。

三

      强 烈 的 视 觉 冲击 力，奋 张的 生 命 表 现 力,新 奇 的 艺术 夸张 力,鲜 明的 时 代感 受 力,这 一 切,构 成 了 曾 来 德既 异 于 古 典主 义 又 区 别 于 现 代 主 义 的 具 有 全 新 审美意义 的 书法 体 系。然 而,当 我 们认 真 研读 了 曾 来 德 的 全部作 品,特别 是 他 的 三 个 书 法 系 列 中 一 以 贯 之 的 主 体意 识,以 及 每 一 系列之 间 的逻 辑 联 系 和 承 递 关 系,我们就会 得 出这 样 一 个看 似 简单 实 则 复杂,看 似 轻 松 实 则沉 重 的 结 论 — 真 正 的彻 底的变 革 必然 是 对 传 统的大胆扬 弃。

       遗 憾 的 是,书坛中 的 许多 人,包括 一 些 颇有 影响 的人物,对曾 来德 书法 的变 革性 意 义 缺 乏 足 够 的 认 识,或者私 心 嘉许 而在 正 式场 合 上颇 多 微词。倒 是书 坛 以 外的 画 家、美 学 家 等投 以 激 赏 的 目 光。这 正 好 证 明书 坛的 惰性太 重。

       准 确 地 说,曾来 德 的 书法 语言 是建 立 在 对 传统 的大胆破 坏 之上 的,但 这 种 破 坏是理 智 的,清 醒 的。他 提出 的“毁我 塑 我”集 中 反 映 了 自 己 的 创 造 观。他 吃的 是传 统饭,却 又 自 己 砸 破 了 传统 的锅。这 是 需 要 胆 识 和勇 气 的。曾来 德 吸 取的是 传 统 的 精 髓,抛 弃 的 则 是 传统 的 糟粕,他 消化 溶解 了 古人 的结 构,姿 致,韵律,笔力和 章法,凭 借 自身 的 艺术天赋,整 理,归 纳,重 组 了 一种属于 他 自 己 的 书法 语 言。这 一 语 言既 不 乏 古 典 主 义的浪 漫内 涵,更 接 近 于 现 代 人 的 审美情趣,如 强 调 对 立、极 端、变 态、不 和 谐、开放 独 立 的 精 神等。显然,曾 来 德的这 一 书法语 言 更接 近 于 艺术 的 本 质,因 为 它 是 鲜 活的,流 动的,生 机 勃勃的,更 富 于 激 情 和 创 造力,它 使 那些 僵 化 的 模式,陈 腐 的观 念,呆 板 的 法则 在 生 命 的太 阳照 耀 下,显现出苍 白 的 死 皮相。

         离 开 古 典传统,不 会 有 曾 来 德。

四

         如 果 说,以 往 的 书 法 大 都 是 内 容大 于 形 式,或 者内容与 形 式 并 重,那 么,曾来 德的书法 显 然是 形 式 大 于 内容。这 种 形 式 当然 不 单 单 是工 具或 制作 造成 的,更 重要的是 形 式 本 身 已 构 成 一 种 美 的 自由 的 象 征。

         自 由 是 什 么 ? 自 由 是 对 一 切 精 神束缚 的 挣 脱 和 知识 局限的 背 弃,是 人 对 于 立 体 生 命 的洞 察与把 握,是 人的 大 自 觉大 解 放,是 庄子 式 的“无 谓有 谓、有谓 无 谓,而逝乎 尘 垢 之 外”,是“独 与 天地 精 神 往 来”的逍 遥 游。

         一 个 艺 术 家 一 旦 获 得精神 的 大 自 在、大 自 由,便 可进 人一 种 超 凡 脱俗、妙 不 可 言 的 艺 术 创造 境 界。这 是一 种“疾 雷 破 山 飘风 振 海而 不 惊”的自 由 境 界。有 此 境界,即 能 天 马 行 空,独 往独 来,恣 情任 性,随 心 所 欲 —可 以 深邃 博 大,也 可 以 精 微 细 密;可 以 雄 强狂放,也 可以 妍 媚 谨 严;可 以 天 真 率 意,也 可 以 老 辣含 蓄;可 以 纵横 奇 倔,也 可 以 平 谈 规 矩; 可 以 借 鉴一 切既有 的 艺 术 形式,也 可 以 创 造 一 切 没有 的 艺术 形 式;可 以 化 古人 为我,也 可以 化 我 为 古 人。

           说曾 来德 是 形 式 至 上 主义,这 并 不 完 全 确切。确切 地 说,在 他 注重 形 式,追 求 视 觉效 果 的 表象 下,是 一个 善 于 体验 生 命 形 式,高扬 自 由 精 神 的 纯粹 艺术 家。

           高 度 自由的 创造 精 神与 丰富 自 在 的 艺 术 形 式,才是一 个完 整 的 曾来 德。

五

          曾 来 德 的 艺 术创 造 力 来 源 于 他 生 命 的 活力 和 对 艺术 的 理 解力。他 是 一 个 天 性率真,充 满激情 的艺 术 家,同时 又 是 一 个 勤 于 思 索,善 于 钻研 的 艺 术 家。他 早 已不满足 于 写 字 本身,而是 经常 思 考 一 些 带 根本 性 的 艺术 问 题。但 他 绝 不 是 空 想 家 和 清 谈家,

而 是 十 足 的 实干家 和 行 动 派。通 观 古 今 的 艺 术 家 大 致 可 分三 类。第一类 属 于 技术 型,他 们 思 维 和 实 践 的空 间 多 在 书 斋 案头,其 得 力 点 在 于 精 进。第 二 类 属 于 学 者 型。他 们 不以 写 字 作 画 为 要 务,其 得 力 点 主 要 在 学 养。第三 类 属于艺 术 型,他 们不 但 关 注 现 实 的 艺术,更 关 注 它的 未 来与发 展,其 得 力 点 主 要 在 于 思 考与 创造。实 践 证 明,

第三类 艺 术 家常常 是一 个 时 代 的 先 锋,他 们 的艺 术 思 想及 其 艺 术 实 践 通常 走 到时 代 的 前 沿,因 此 极有 希 望 成为 时 代 的 一 面 旗 帜。

        曾来 德 属 于 第 三 类 艺 术家。虽 然,迄 今 为 止他 的创 作 并 非尽 善尽美,也 非 无 瑕 可击。但 他 以 全 部 生 命热情创造 的 书 法 作 品,则 明 白无 误 地 向 艺术 界 昭示 出一 个真 理,

一 切偏执嘲 讽,一 切排斥 争 斗,一 切虚 名 浮利 都是 暂时 的,只 有 生 气 勃 勃 的 创造 与震 撼 心 灵 的 艺术才 是 永恒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