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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有季节，旅游没有季节。每天到瘦西湖听导游谈琼花，倒引起了我再谈谈琼花的兴趣。 其实，从有关记载来看，宋以前是没有琼花这个名称的。唐代颇负盛名的是玉蕊花，受到的渲染称颂决不在后来的琼花之下。康骈《剧谈录》卷下《玉蕊院真人降》条说：“上都安业坊唐昌观旧有玉蕊花，甚繁。每发，若瑶琳琼树。”元和（按：应作大和）中春物方盛，车马寻玩者相继。并说连天上的神仙都赶到人间来采花，可见玉蕊花是多么名贵！白居易《寄微之百韵》有句云：“唐昌玉蕊会，崇敬牡丹期。”当时长安的唐昌观和崇敬寺在玉蕊吐芳、牡丹呈艳的季节，那种“游花冠盖日相望”“一城之人皆若狂”的景况是迥异凡常的。 至于琼花的名字，宋初才出现在文人的笔下。第一个提到它的大概是王禹偁，至道二年（996）他任扬州知州，作过两首琼花诗，诗前有小序说：“扬州后土庙有花一株，洁白可爱，其树大而花繁，不知实何木也。俗谓之琼花。”后土庙即蕃釐观，俗称琼花观，此后文人题咏越来越多，也越写越奇，韩琦诗云：“维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刘敞诗云：“东风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欧阳修知扬州时，还特在花旁建“无双亭”，专供赏花之用。说奇也真奇，据传这株花北宋时曾分植于汴京，南宋时曾移植于临安，都因逐渐枯萎或憔悴无花而仍还于原处。南宋德祐元年（1275），金兵到扬州，花遂不开，到元初，便绝种了。赵崇国有诗云：“名坛无双气色雄，拼将一死报东风。他年我若修花史，合列琼妃烈女中。”似乎琼花也能不阿权贵，并且是很有民族气节的了。真实的原因可能是气候土质不宜，或遭到破坏的缘故。 琼花究竟是什么花？后来作考证的人甚多，有说它就是玉蕊的，有说它就是聚八仙的，有说它嫁接于聚八仙合二为一的，当然也有说琼花就是琼花的，其说纷纭，莫衷一是。原元人元遗山（好问），在《续夷坚志》中记载道：“鄠县西南十里曰炭谷。入谷五里，有琼花树。树大四人合抱，逢闰即花，初伏开，末伏乃尽。花白如玉，攒开如聚八仙，中有玉蝴蝶一，高出花上。花落不著地，乘空而起。乱后为兵斫云。”这说得比较具体，所以近人邓之城先生说：“诸书记琼花多讹为聚八仙及玉蕊，或讹作山栀绣球，得遗山此记，种虽不传，而花传矣。但从描述中又可以看出，琼花和聚八仙确有相似之处，后来的人把聚八仙认作琼花，或从聚八仙身上推想琼花的大略，不是没有原因的。值得注意的是，元遗山说琼花可四人合抱。”此前王禹偁也说，“树大而花繁”，那竟是乔木了，现今的琼花或称聚八仙，只能算作灌木而已。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琼花并非扬州一处有，别处也有，起码当时鄠县西南十里的炭谷就有，正是无独有偶了。这看起来很奇特，或许倒更为合理，看到稀有的东西就说成“无双”，是不是囿于一时一地之见呢？比元遗山早生60多年的南宋学者洪迈（1123-1202），说过一段有趣的话： 物以稀见珍，不必异种也。长安唐昌观玉蕊，乃今玚花，又名米囊，黄鲁直易为山矾者。润州鹤林寺杜鹃，乃今映山红，又名红踯躅者。二花在江东弥山亘野，殆与榛莽相似。而唐昌所产，至于神女下游，折花而去……在江东地区本是很不出奇的玉蕊、杜鹃，移到长安唐昌观竟然引得天上的神女特地下凡来摘取，栽到润州鹤林寺竟成为来自阆院的仙葩。极寻常的东西换了个地方，不仅为当地人所惊异，连天上的神仙也认不清它们原为何物了。话说得很幽默，却很有启发。唐代长安的玉蕊，其身价决不下于宋代扬州的琼花，甚至有人断定琼花就是指玉蕊的，原来不过是这么一回事。不管两者有多大的差异，被“俗谓之琼花”的，不也可能产生这种情况么？ 自从扬州琼花种绝之后，聚八仙花就一直被作为琼花看待。宋代诗人王奕《贺新郎》词说：“笑平山堂里谁为主？且烂饮，琼花露。”他这里如不是泛泛而言的话，则是把对着聚八仙花举杯当作是饮到了琼花露的，这里提到平山堂，过去平山堂平远楼下的院子里，靠院墙有一株茁壮的琼花（聚八仙），枝叶纷披，李圣和先生还特为平远楼画过琼花图，如今不知无恙否？ 徘徊在聚八仙花下，联想起许多有关琼花的故事和人物，却是令人兴味盎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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