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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总会的五个人》赏析

 夏虫17 2016-12-16
终于浅尝辄止的拜读了《公墓》这一小说集,在酷暑难耐的时节,嗅到的淡淡书香为我添了丝丝凉意。作者是新感觉派伐杨(穆时英的笔名),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便有了零零散散的印象了,父亲是个新时代文人,在父亲眼里伐杨的地位抵的过他两三天的烟资,因而伐杨的大名不止一次的萦绕在我耳边,当然,那时,新时代显现出的益处除了父亲赠与母亲几首情诗便换来母亲的死心塌地,有时,偷偷地拿着父亲闲暇时的随意之作送给要好的同学,惹的她们欢声笑语,乍得世界开了花。文学一直伴随我成长,直到我触摸到新时代文学。
伐杨是我第一个感到亲切的作家,不仅仅是他与我年龄相差81岁“一个人的一生”更为珍惜的是他笔下勾勒出时代本身携带的变幻莫测的梦魇。“苍白的岁月,致命的情怀。黑暗的舞者,糜烂的时代。”伐杨出生在一个肆意放飞青春的处所。甫登文坛便受到了时代的宠爱,一切好像水到渠成,可伐杨本人却似乎不甘如此顺遂,硬是将自己的写作人生变作了流星一样的耀眼与倏忽。伐杨是都市中恣意烂漫的印象画者。他的升起与陨落恰好绘制出这个东方巴黎的印象速写。既是印象速写,自然是免不了有些夸张的,这让沈从文觉得伐杨作品做作,不真实,因此而言道:“‘都市’成就了作者,同时也限制了作者。”不过,这个优美的乡村歌者大概还算客气的。其实,他们的美学风尚相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呢!伐杨是智者,正是在巨大的反差中,《夜总会的五个人》便应运而生了!
大千世界中的五个失意之人,“八十万家产也叫标金的跌风处破了”的金子大王胡均益,;风华正茂的大学生郑萍,为了移情别恋的女友,“连头发都愁白了”;美丽高傲的交际花黄黛茜,因年轻人一句“女人是过不得五年的”暗自吞心;一心研究《哈姆雷特》的季洁,也迷失在了“你是什么?我是什么?”的玄思中;安乐的一等书记缪宗旦也收到撤职书,告别了“坐沙发,喝清茶”的生活。五个不同身份的人在都市生活中产生的精神恐慌和危机,都有着不同的悲愁。跌入生活谷底的人在舞厅相遇。他们的故事有着悲惨的哭诉。他们的生存的没有价值,已经埋葬在这个城市里的世俗中。
胡均益是一个信仰物质的悲剧人物,投资失意。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他的生命所信奉的只有金钱,灵魂浸泡在金钱的欲望中,回想富裕时代的阔阔之气,如锦的奢华都已成为回忆。落魄的他,哀怨的站在交易所的一角,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心里涌起万丈的绝望。失意之前,人们是崇我,敬我,尊我。等
到失意时,虎落平阳,人心晃动,昔日的情谊已如云烟过往,永不在复。胡均益失去的不仅是金钱财富名利,而是在浮华的背面所看到的一张张丑陋的脸孔,在扭曲,对着金钱微笑,用鄙夷的眼神透着假心的笑,讥讽的奸笑在阵阵刺痛他的心,虚伪的隐存于这个社会。这时,他想到了“床旁小几上的那瓶安眠药····六寸手枪”。
“陌生人啊!从前我叫你我的恋人,现在你说我是陌生人!陌生人啊!…”很好的陌生人,最深爱的恋人林妮娜用这个词把自己永远的与郑萍隔绝。从高端云层里跌下深渊低谷,郑萍是个可怜却坚信爱情至上的男子,在看到恋人被别的男子搂在怀里,娇羞欲滴。这个场景是何等的让他痛心疾首。他的踌躇满志就在这个瞬间被击的粉身碎骨,成为回忆的笑柄。无处宣泄,只得徘徊在舞厅里。可是在舞厅又遇见他们,位置近在咫尺,感情却相隔千里,他只能寂寞地对着毫不理睬他的季洁讲笑话,心中反复唱着“陌生人啊”。应了那句“岁月无情催人老,岁月无情白发生”如此长久积攒下来的抑郁之情愁白了他的黑发。
在黄黛茜的生命中,青春是荒诞的闹剧,莫名的接受,莫名的受享诸多苦难。黄黛茜是幸运的,时间借给她最美好的东西“青春”。“美人之迟暮,草木之零落”,这也是不幸的。时间会魔法,可以让一个人从葱茏的青春年华变成人老珠黄。5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就像午后一个慵懒的梦。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的女子美丽动人,黄黛茜认为青春就是她的一切,是她的精神支柱,旁人的赞美是她赖以生存的氧气。如今这条精神支柱却突然倒塌,她也即面临着崩溃的到来。“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黄黛茜跑进了买装饰品的法国铺子里去了。她要去装饰自己,要用庸俗的金钱和饰品去把青春找回来。再多的修饰只是徒劳。黛西为无法挽回的青春。而苦苦的哀愁叹息。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有爱美的天性,过分的装饰自己的容颜只能事的其反。黄黛西当她听到别人谈到年龄的问题时唯恐别人甚至自己发现她老去,赶紧跑到装饰点的法国铺去了,但这样他永远只能是欺骗自己和别人,在她的生命中青春就是一切,是她的精神支柱,如今这条精神支柱却突然倒塌,她也即面临着崩溃的到来。
所有的职业,都会在从业者身上打上明显的印记。做官的像官,叫做官气;读书人像个读书人,叫做书生气;教师像个教师,叫做匠气……季洁每天手捧一本脍炙人口的书籍《哈姆雷特》。他是学者,他有各种版本的哈姆雷特译本。他说话带着文学的傲慢,对世间的幻想。可是他不曾努力,任着时光流走,还在书桌前带着酸气去表达他的文学。那真的是文学吗?季洁的文学是呆滞的,说他是一个学者也不象,虽然在他的书架上有各种版本的书籍,倒挺象一个藏书家的,不学无术。尽问一些无聊的问题“你是什么,我是什么,”这样他永远的弄不懂,只能任时光的匆匆的流逝。他从不问一些民族生存的大事,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虚无的玄思之中。他只想不做,他的脑子里是迂腐的旧社会的旧思想。所以,他永远都无法领悟哈姆雷特的人生追求。
缪宗旦一辈子认认真真的工作,一个标准的政界闲人。每天喝茶,看报纸。这个职业没有危险,没有顾忌,就是一杯平静的白开水。却还是被市长的撤职书打破了该有的宁静。他没有作为他的人生注定默默无闻,虚无成就。缪宗旦让人看了可怜。一个兢兢业业的工作,牺牲一肚皮的野心,梦想,罗曼史,但还是被撤职了。他该怎样的去在生活下去,他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吗。人生的意义在他的世界里已不存在,完全被手书这个职业所裹住,密不透风。简直要无氧呼吸。最后还没有到把他自己窒息别人就已经把他剔除,变为社会上的一个多余人,生无补于世,死也无损于世。他比多余人更被可悲,他对手书寄予了太多的希望。
在世界的黑暗角落隐匿极为被人忽视的悲情人物约翰生。“我要哭的时候人家叫我笑!”常人很难体会到这种异常纠结的心情。当妻子因产子昏倒,最后死亡的时候,却不被允许离开这个“没有理性”的舞厅,还要陪酒,陪笑,奏出欢快的舞曲,这种非人的情感压抑谁能承受。伐杨通过约翰,把五个人的麻木不仁,心理变态的形状展露地淋漓尽致。爱情的放纵中,长脚汪拐走了郑萍的情人林尼娜。谬宗旦夺走了长脚汪的情人芝君。他们的笑声也无所不在,千态百姿芝君笑弯了腰,黛西那着手帕掩着嘴笑,郑萍捧着肚子笑,缪宗旦哈哈大笑。他们的笑连他们自己也意识不到了。至此他们的心已完全死了。他们象躯壳一样疯狂的跳舞,时间在折磨着他们,“每一秒钟象一只蚂蚁似的打他们的心脏上面爬过去,那么快的,却又那么多”。他们的思想注定受到外国腐朽思想的奴役,金钱主义,享乐主义,虚无主义,悲观主义,紧紧的勒着他在这“繁华、富丽、妖魅、淫荡、沉湎、享乐、变化、复杂的生活”中,在半殖民地大都市上海的生活百态夜总会、舞场、酒吧里,伐杨以诡魅似繁花的笔调游刃有余地描绘着人性的“骚动、喧嚣、疾驰、冲突、激乱、狂热”,伐杨首先领悟到都市中个体生命所遭遇到的困境。夜总会的五个人中的破产者、失恋者、失业者、理想幻灭者、青春衰退者他们以彷徨颓废所展示的人生舞台上的失意和个体人性的枯竭,表达了作者对历史进化“合理性”的批判和悲观心态,人性的失意也在上海滩这个绮丽妖魅的舞台上不停上演,一波又一波,不曾停歇。这里,人是没有意志的,他们面对困境无能为力,只能沦落为这个都市的玩偶。
社会的苦难引导主人公们去看尽满眼繁花,却又会在享乐的颠峰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推下悬崖,使他们在彻底失败后,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与冷漠,五个人的境遇都是如此。文章中很多处写到了他们的笑声。笑的很开心,可知这笑声背后藏着怎样的绝望与逃避。他们生存的环境仿佛有无数个眼,而眼的神情各异其态,每个人都身处在一个匣子中,注视着这些眼睛,或惶恐不安,或是两眼无神的等待死亡。这一幅纷乱的场景由几个被时代抛弃的玩偶演绎得淋漓尽致。
悲惨的人生只能是悲惨的结局,五个主人公都选择了精神上的自我逃避,肉体上随欲而为。固有的生活目标和价值体系崩塌,情绪“真空”,陷入了人性的颓废和虚无。疯狂放纵后的虚无颓废,最终被命运抛掷在都市的荒原上。他们“失去了一切概念,一切信仰,一切标准规律”,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更不敢直面失败,最终只能喃喃念叨着:“什么是我!什么是你!我是什么!你是什么!”“碰”的一声枪响,就像是魔鬼低低的吟唱,隐隐拨动纤细的神经,绝望颓废之后萦绕的是淡淡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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