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定军山迷雾 夏侯渊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仰起头,高处山脊上,密密麻麻的蜀军正准备下一轮的攻击。想不到纵横天下数十载,却在定军山这里吃了大亏。 一阵鼓点响起,箭雨遮天蔽日袭来,犹如滂沱大雨一般砸在亲卫们筑起的盾墙之上。蜀军占据高地,射程要远远超过己方。麾下的校尉们早已组织过弓手反击,奈何只能射到蜀军阵前三十步开外的地方。 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蜀军只有一万余人吗?不是说刘备带主力去攻打张郃了吗?不是说这里几乎只剩下一座空营了吗?为什么蜀军准备得这么充足,好像早就预料到会被攻击一样? 身旁的偏将苦笑:“将军,这情报似乎不太对啊。”夏侯渊认得他,是曹仁的族弟,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怕了?” 偏将肃容:“不敢。”夏侯渊沉声道:“给你五百铁盾兵,突上,扰乱蜀军线阵!” 偏将愣了一下,咬牙道:“末将遵命!” 夏侯渊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许久,随着西蜀军营中红色信旗的舞动,几十张床弩被推到了阵前。 夏侯渊对着儿子夏侯荣道:“准备铁骑冲阵!” 夏侯荣重重点头,前面的五百铁盾兵只是个诱饵,为的就是引蜀军出动床弩。床弩装填缓慢,足可以让骑兵冲过三百步的距离了。 床弩机枢声响起,手臂粗的弩矢撕扯开空气,带着尖锐的叫声劈入铁盾阵。弩矢犹如闪电刺进盾阵,将前排持盾的魏兵贯身而起,又接连穿透了后面的几个魏兵,飞出几丈远。 夏侯荣率领骑兵从散乱的阵形中冲出,直奔蜀军而去。只要骑兵突入蜀阵,扰乱蜀军的锋线,那么蜀军的地形优势就不再明显。 “糟了,白眊精兵!”身边响起一片低呼。夏侯渊凝神望去,只见山脊线上出现了数排长枪兵。这些长枪兵都身披铁甲,头盔两侧垂下两条白色绶带,手中长枪的尺寸也不同寻常,足足一丈八左右。 夏侯渊看着正奋力冲锋的骑兵,脸上浮现出了悲戚的神色。白眊精兵是刘备麾下精锐,对上他们,普通的骑兵没有半点便宜可占。 骑兵转瞬冲到,白眊精兵却已列成五层线阵。在还有五步远的时候,长枪分层刺出,犹如怒放的烟花,将阵前的敌人连人带马纷纷刺下。数百名骑兵,竟然无一突进阵中! 夏侯渊明白了,伏击的蜀军不但占据了地利,还把自己军中的兵种配置、甚至一贯的突阵打法都摸得一清二楚。一定是有人将军情泄露了出去。所谓的蜀营空虚,也只是个诱饵,要诱杀的正是他夏侯渊。 是谁出卖了我?张郃、徐晃,还是曹植? 一声炮响,山脊线上出现了红色兵服的蜀军,犹如密密麻麻的火蚁。这是总兵力只有万余的蜀军吗?这里就至少有三万之众!鼓声雷动,铺天盖地的刀盾兵越过山脊线,直扑下来。身旁的副将大吼一声,带领兵士们迎了上去。 夏侯渊并未跟上,他冷冷地看着战况。蜀军居高临下,直冲下来,像柄猛利的朴刀一般将面前的魏军硬生生劈开,然后迂回分割,将魏军围得水泄不通。不久,战场上的厮杀声已经凋零,归于死寂。夏侯渊身边只剩下了几个亲卫,前方的战场上堆满了尸体。蜀军正在有条不紊地前进。 他横枪立马,冷冷看着缓慢逼近的蜀军。 黄忠策马阵前,扬起马鞭,指着夏侯渊喊道:“足下可是征西将军夏侯渊?死到临头,有何话说!” 夏侯渊沉声道:“黄忠老匹夫,敢否与我一战?”黄忠扬眉道:“敢不从命?” 夏侯渊纵马冲出,虽然兵败已成定局,但至少要拿下黄忠首级!眼看两骑只剩十几步远,他却觉得左肋突然一凉,整条胳膊酸楚异常,低头,看到左肋生生没入了一根投枪! 是名策马随行的亲卫。夏侯渊认得他,想不到在这山穷水尽之时,竟然痛下杀手。 “你?”夏侯渊大怒,右手镔铁长枪直刺而出,“我杀了你这个卖主求荣的畜生!” 那名亲卫看着刺来的长枪,不躲不闪,大喝道:“奉寒蝉令,魏军主将夏侯渊授首!” 话音未落,镔铁长枪已然将这名亲卫穿胸而过。夏侯渊却为之一窒,心中大惊。寒蝉?怎么可能是寒蝉! 耳边马蹄声骤响,黄忠已杀至眼前。夏侯渊勉强抽枪刺出,却见黄忠挽了个刀花,三停刀猛然荡开枪尖,沿着左侧呼啸斩来。 夏侯渊颈间一凉,眼前天旋地转,然后迅速被黑暗吞没……
下期预告:曹魏定军山大败,后方情报机构进奏曹涉嫌军情泄露,危机四伏……
2.进奏曹 前情提要:定军山一战,曹将夏侯渊被斩杀,曹魏大败而归。 夜色已深,大雨如注,世子府中灯火通明。 曹丕负手站在门前,静静地看着遮蔽在天地间的雨幕。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园中花木在大雨的敲打下东倒西歪,一片狼狈景象。 他叹了口气:“蒋济,不是我不想查寒蝉,一个奸细而已,就这么紧要吗?” 蒋济没有回答。这样的反问,在更多时候近似于一种表态。看得出来,曹丕对于彻查寒蝉之事并不是很上心。 今年正月,定军山一战,不但折了夏侯渊将军、益州刺史赵颙,还被西蜀黄忠攻占了箕谷等十余座县城。魏王震怒之下,命令世子曹丕监国,自己亲率四十万大军于长安启程,疾援汉中。 而定军山之败,主要是因为军情被寒蝉窃取,泄露给了西蜀,被占尽了先机所致。屈指数来,寒蝉这个神秘细作至少潜伏了一二十年,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就算是专司刺探情报、缉拿间谍的进奏曹,追查了十多年,换了几次主官,也没能把他挖出来。 “两军交战军情瞬息万变,寒蝉若要及时传递消息,理应潜伏在军中才对。”曹丕似乎主意已定,“不过,父王既然要求在军中、许都同时彻查,那进奏曹就做做样子……” 门外传来通报之声,打断了曹丕的话,是临淄侯曹植来访。曹丕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出了大殿。大雨顷刻之间打湿了他的衣服。 一炷香之后,衣着光鲜的曹植在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看到立在雨中等待的兄长,曹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擦肩而过。 曹丕尴尬地收起笑容,向大殿走去。刚进大殿,就看到曹植径直坐到了首席上,曹丕不快的表情一闪即过,微笑着道:“子建,你怎么跑来了?” “诶,兄长你怎么浑身湿透了?你这府上的长随,没一个有眼色的,下这么大雨也不知道给你撑把伞。”曹植故作惊讶道。 曹丕在偏席坐下:“无妨,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尽管说。” “我是临淄侯,又不是世子,能有什么要紧事?”曹植笑嘻嘻地回应,“听说因为细作寒蝉作梗,定军山之战才落得大败。进奏曹不是专门调查细作的吗,怎么一旬都快过去了,这案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曹丕道:“你看,我这不是已经把进奏曹的主官蒋大人请来了吗?我们正在商议此事。” “现在才开始商议?”曹植失声笑道,“如果换作是我,现在只怕已经查得七七八八了。” 曹丕赔笑道:“实不相瞒,对于此事我真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子建你有何妙计?” “兄长既然坐到了世子的位置上,就该做世子该做的事,哪能说些擅长不擅长的话?” 曹丕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为兄被封为世子,整日都觉得政事繁忙,心力交瘁,有时候竟有推脱逃避的念头,这是要不得的,得改。” “嘿,兄长忙的是克扣我侯府用度的事吗?我这个月的用度,少了两成,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你呢?” 曹丕怔了一下,解释道:“子建,所有曹氏子弟的用度都削减了。眼下黄河决堤,冀州民乱,父王的四十万大军也要供给……不但是我们曹家,汉帝的供给,足足削减了五成。” “我那侯府里,有三百多名奴仆,还有五六十名歌姬舞姬。难不成兄长想让我侯府,一个个都饿死不成?” 曹丕讪讪道:“为兄一时间没想到,是疏忽了。我回头命宗正再给你匀点儿如何?” 曹植打了个哈哈:“黄河决堤、冀州民乱、父王亲征,他们所需要的钱粮,是我府内这四百多人能省下来的?世子啊,您说是不是?” 他说完便起身离座。曹丕送出殿外,依旧是一副平常神色。回来后曹丕对一旁低头待立的蒋济道:“寒蝉一案,你觉得应该怎么入手?” “寒蝉应该是潜伏在前线军中,既然有程昱大人在军中彻查,进奏曹这边就例行公事好了。” 曹丕沉吟良久:“就算寒蝉潜伏在许都的可能只有一成,也要下十成的力气去查。”他看着蒋济,问道,“你手下有没有这几年远离许都,又精明能干的人?” “进奏曹的石阳都尉贾逸,心思缜密,屡破奇案,是个人才。” “贾逸……”曹丕嘴角浮现出些许笑意,“他父亲因为贪腐被斩,办案的是司马懿吧。”蒋济点了点头。 “好,调他来许都,专属寒蝉一案。”曹丕顿了顿,拿起一卷木简递给蒋济,“魏讽参奏陈柘,我已经批复过了,这个,就交给贾逸去办。”
下期预告:都尉贾逸奉命回到许都,处理参奏案。
3.谍战局面 前情提要:曹丕让蒋济安排都尉贾逸处理参奏案。 在许都,进奏曹并不怎么显眼。进奏曹的院子也不大,东西各两排共十间厢房,每间厢房里都有三名书佐日夜轮值,将天下九州的情报进行梳理,挑选出其中较为重要的,呈送北边的两间大房。朝东的那间,坐着东曹掾司马懿;朝西的那间,坐着西曹掾蒋济。原先的进奏曹主官陈群因为定军山之败被免,现在进奏曹也就这两位大人各司其职,直接隶属世子曹丕。 此刻,西边的一栋厢房内,贾逸正读着长案上摊开的塘报,眉头紧锁。 时值初春,深夜仍有入骨凉意,而贾逸却浑然不觉。在昏暗的油灯下,他的脸色随着塘报上的字迹一道阴晴不定。 定军山之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内,进奏曹进行了详尽的调查,形成了手上的这份塘报。简单的一卷木简,却重如千钧。 塘报上详细地记载了整个定军山之战的过程。张郃驻守东围,夏侯渊驻守南围。刘备趁夜强攻东围,张郃部事态危急,向夏侯渊求救。夏侯渊分兵援助张郃,自己想要来个釜底抽薪,强攻蜀营,却在半山腰遇到了蜀军的顽强抵抗,当场被黄忠所杀。 据逃回来的兵士所讲,夏侯渊与黄忠对阵。本来以两人的实力,谁胜谁负并不好说,但夏侯渊却被亲卫暗算所伤,在一合之内即被黄忠斩于刀下。而那名亲卫,则在暗算夏侯渊后,声称是寒蝉所命。 寒蝉。 “寒蝉”这个名字,进奏曹的人都非常熟悉。当初设立进奏曹,是为了刺探情报,稽查细作。自建安三年以来,进奏曹已立下不少功劳。远的不说,在去年正月,就发现了金祎与太医令吉邈、少府耿纪等人密谋的叛乱。而那场叛乱,应该就是寒蝉谋划,进奏曹在吉邈身上发现了寒蝉令牌。本以为寒蝉已死,可现在看来,吉邈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那个暗算夏侯渊的亲卫,于九年前应征入伍,一直老老实实地在军营里当兵,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如果说他是寒蝉的人,那至少无声无息地潜伏了九年。寒蝉不会蠢到一个一个地去试探收买夏侯渊身边的亲卫。九年的时间啊,寒蝉的人,竟然可以如此隐忍? 军队中,还潜伏着多少个这样的人?贾逸叹了口气,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究竟谁是寒蝉?西蜀对于魏军的军力配备、战略意图、据点虚实都清清楚楚,而这些情报,不是权力核心的人根本接触不到。已死的夏侯渊、赵颙自不用说,剩下的还有徐晃跟张郃。莫非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就是寒蝉?但徐晃、张郃在夏侯渊大败之后,重整残部,据汉水布阵,挡住了刘备的攻势,给魏王的援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若二人其中一人为寒蝉,为何不放刘备长驱直入呢? 贾逸摇了摇头,又拿起了塘报。 除寒蝉外,进奏曹难缠的对手,还有两个,西蜀的军议司和东吴的解烦营。军议司的主官起初是襄阳名士庞统,庞统死于落凤坡后,刘备将军议司交给了法正。仅仅六年时间,军议司在法正的主管下不但肃清了益州的魏吴细作,更是将眼线遍布天下。据说这次定军山黄忠大破夏侯渊,也是得益于法正的奇谋。法正现已名震天下,就连魏王也发出了“收奸雄略尽,独不得法正”的感叹。而东吴的解烦营,则是由孙尚香担任第一任都督,设立八年以来,在与魏、蜀交锋中互有胜败,实力亦不容小觑。 贾逸吹灭了油灯,起身推开房门。他有意无意地往东边瞥了一眼,司马懿的房间门窗紧锁,没有一丝光亮。对于这位上官,因为杀父之仇的缘故,贾逸并无好感,心中还藏着深深的恨意。 司马懿行事太过于小心谨慎,这样的人通常城府极深,毫无破绽。况且,司马懿有狼顾之相,许邵曾经说过,拥有此相之人,皆怀帝王之志。魏王对他也是且用且防,并不放心。 会是司马懿吗?贾逸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单从这次的定军山之战来看,他的嫌疑并不大。但结合前几次寒蝉出现的状况,最为可疑之人,就是司马懿。虽说定军山之战时他不在汉中,但凭他跟世子曹丕的关系,搞到那些情报,也是轻而易举的。 一股冰凉的夜风迎来,让贾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怎么可能?司马懿是世子曹丕跟前的红人,怎么会相助刘备?
下期预告:贾逸是否能从塘报中得到一丝线索?他该如何破案?
4.谁是寒蝉 前情提要:贾逸审读进奏曹塘报,试图找到一丝线索。 “看完了?”耳边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是蒋济大人。 “看完了。”贾逸道,“大人,现在我们要从何处入手呢?”“你觉得呢?”蒋济反问道。 “从表面上看,对手是西蜀军议司,但从根本上来讲,我们的心腹大患却是寒蝉。如果没有寒蝉的存在,西蜀军议司的威胁也不会这么大。” “你的意思是,先查寒蝉?” “对。”“怎么查?”蒋济的表情并不轻松。 “列出去年谋反案以及定军山之战中有嫌疑的人,然后找联系。如果有人在这两群人中,或者在这段时间内跟这两群人都有来往,就能初步圈定部分人下手调查。”贾逸沉声道。 “嗯,想法倒是中规中矩,只可惜牵涉的人太多。现在进奏曹列出来的名单一共有二十九人,这二十九人全部都有能力有时间做这件事。”蒋济苦笑。 “二十九个人,这算多么,都抓进来一个个审问不就好了?”贾逸疑惑道。 “抓起来?说得轻巧,你自己看看。”蒋济指着长案上的木简。 贾逸掂起沉甸甸的木简,工整的隶书小字映入眼中,第一个名字是曹丕。他挠挠头,接着看下去,第二个,曹植;第三个,司马懿;第四个,夏侯惇…… 贾逸尴尬地笑笑,这些人不要说抓起来,就连派人跟踪监视,都不是进奏曹能做主的事。 “不然的话,我们可以设一个局。”贾逸道。 “怎么讲?” “向这二十九个人散布不同的假情报,西蜀如果有所反应,我们就可以……” “不行,人太多了。如果只有四五个人,这倒是个好办法。但现在有二十九个人,而且个个身居高位,难保不会有人侧面去求证情报的真假。若是让魏王知道进奏曹一下子向这么多人下套,未免会心生疑虑。”蒋济摇头。 “大人该不会是想去汉中查吧?”贾逸犹豫道。 蒋济笑道:“去汉中能查什么?程昱那个老匹夫会以各种借口排挤咱们。” 贾逸心头浮上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咬牙道:“还有一个方向,属下早已想到了,但是不敢说。” 蒋济淡淡地笑着:“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什么敢说不敢说的?” 贾逸眯起眼睛,道:“汉帝。” “放肆!”蒋济厉声喝道。 贾逸低头,沉声道:“大人,刘备前几年还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流寇。在赤壁一战后,他才趁乱占了荆州,向西取了益州。而寒蝉,却已经活跃了十多年。所以,他不太可能是刘备的奸细。定军山之战,虽然有寒蝉相助刘备,但恐怕并不是刘备联系的寒蝉,而是寒蝉联系的刘备。大人,试问如今天下,希望魏王败的,还有谁呢?” “你敢怀疑当今天子?”蒋济冷然道。 贾逸抬起头,迎着蒋济的目光,道:“大人,在我心中,天子不姓刘,姓曹。” 蒋济冷冷地看着他,无话。贾逸握着双手,静静地站着。他知道,只要蒋济一个口令,这个院子里随时都会冲出虎贲卫,把自己拿下。 所谓的汉帝,早已成了傀儡,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只是有胆量把这种意思表露出来的人,并不多。贾逸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对于大汉王朝,他没有什么忠心可表。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臣亦择君。况且,贾逸拿的是魏王的俸禄,自然要给魏王做事。 良久,蒋济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浅笑,将一卷木简丢给了他:“看看。” 贾逸翻开木简,是魏讽奏报陈柘辱骂魏王、意图谋反的密报。 “嘿,这魏讽不是天下名士吗?怎么我才离开许都三年,这些名士清流,都变得这样猥琐不堪了,真叫人恶心。” “乱世之中,人总要活下去的。很多人,都已经变了。”蒋济道,“不过,还有些看不清大势的人,总以为可以重新翻身。对于这些人,咱们要帮帮他们。现在杀一个陈柘,以后能少杀上百个陈柘。” “以杀止杀?”贾逸笑着道,“如果是司马懿,就会坐看他们谋划起事,然后一网打尽。挫败谋反可比杀个发牢骚的闲官功劳大得多。” “算了。”蒋济摇头,“从黄巾之乱到现在,天下人口已经减了六成,能少杀些人就少杀些吧。”贾逸收起木简:“我要何时动身?” “现在,”蒋济顿了顿,“世子的意思,斩杀陈柘之后,将他的首级呈给汉帝。作为傀儡,他就应该有傀儡的自觉。”
下期预告:贾逸奉命,前去诛杀名士陈拓,却不曾想遇到了故人。
5.陈拓毙命 前情提要:贾逸与主官蒋济分析寒蝉,蒋济交代给贾逸斩杀陈拓的命令。 许都的清晨异常寒冷。 口中呼出的热气转眼化作白雾,飘散在寂静的长街。贾逸沉稳地走在石板路上,右手扶着腰间三尺长剑,身上由几千铁片结成的黑色鱼鳞铠随着脚步哗哗作响,身后则是黑压压的一百持戟虎贲卫。这一百人虽然噤声不语,但从整齐的阵列之中,不可抑制地散发出一股杀戮之气。 到了,是一家看起来较为普通的宅院。 门口的家丁战战兢兢地迎上,问道:“不知军爷有什么事?” “这里可是陈柘府上?”贾逸客客气气地问道。 “是,是……大人是?” “在下进奏曹鹰扬校尉贾逸,奉世子之命,前来拜见陈柘大人。” 鹰扬校尉贾逸……家丁暗地里摇头,没听说过。不过这些年,校尉、中郎将多如牛毛,自己没听说过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我家主人尚在歇息,能不能请将军迟些再来?”家丁底气稍稍足了些。比起自家大人,校尉还差了好几个官阶。 贾逸笑了笑:“我两个时辰前刚到许都,就被蒋济大人派了这趟公差。临行前,蒋大人跟我交代,在许都,进奏曹不曾等过任何人。” 贾逸推开瞬间面如土色的家丁,大步踏入院中,高呼道:“陈柘大人,进奏曹鹰扬校尉贾逸,奉蒋济蒋大人之命,特来借你一样东西。” 百名虎贲卫平举长戟,冲入院中,迅速控制了局势。院子里的家丁和使女,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这种景象,许都城里已经上演过太多次。所谓的豪门世家,全族覆灭也只不过一朝一夕之间,何况一个小小的侍郎? 呛啷一声,贾逸拔出长剑,气定神闲地持剑站在院中。他不急,对于名士清流,他一向很有耐心。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陈柘穿着整洁的朝服走入院子。他已经年逾六十,须发皆白,一脸风霜。他曾经跟着皇上一起在上林苑策马扬鞭,也曾经跟着司徒一起在城郊挖野菜充饥。事到如今,多少汉室旧臣要么归隐山林,要么旁附高枝,他却留了下来。在他心里,只有汉室才是正统,曹操虽然现在权倾天下,那又如何?董卓呢,李傕呢,吕布呢,袁绍呢…… 贾逸看了陈柘半晌,道:“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行礼。” 陈柘却作了个揖:“不知将军要借老朽何物?” 贾逸道:“陈大人,二月二十日你身在何处?” 二月二十日啊……陈柘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好像应邀去了魏讽的家宴,当时喝得酩酊大醉,被人送了回来。席间发生了什么事么?好像不太记得了。 贾逸又道:“陈大人,魏王亲征西蜀叛贼,留下世子监国,许都一直不怎么太平。最近又因为夏侯渊将军在汉中阵亡,更是流言纷纷,人心惶惶。世子觉得,要借陈大人头颅一用,以稳人心。” 陈柘听罢,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次是什么借口?” “魏讽上报进奏曹,陈柘酒后胡言,辱骂魏王,心系敌国,意图谋反。” “魏讽?”陈柘皱眉道,“想不到这一时名士,竟是个卖友求荣之辈。” 贾逸道:“陈大人,末将还有要务在身,不可耽搁,请容许末将送大人上路。” 陈柘撩起下摆,朝汉帝宫阙方向恭恭敬敬地跪下,喃喃道:“陛下,来生再见。” 贾逸扬手,剑气凛冽,面前之人身首异处。 长剑归鞘,贾逸看着身旁一名小校将陈柘的头颅装进木匣。房内突然冲出一个披头散发、手持利剑的人,尖叫着向贾逸冲来。还未等这人近身,贾逸身边的虎贲卫们平举长戟,已将来人刺翻在地。贾逸皱着眉头上前查看,发现倒在血泊中的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应该是陈柘的女儿吧,他摇摇头,眼看活不成了。少女清秀的面庞上满是恨意,狠狠地瞪着贾逸,只是眼光却渐渐地涣散。 贾逸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哀鸣一声,冲了过来。贾逸挥手止住了虎贲卫,剑鞘平举将少妇点倒在地。少妇嘶哑着喉咙,恶贼畜生之声不绝于口。 贾逸道:“贾逸奉命诛杀陈柘,其余不问。各位好自为之,尽快离开许都!” 言罢,他转身向大门走去。 刚出大门,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此人身材修长,面容白净,长髯及胸,看起来一表人才。
下期预告:完成斩杀陈拓的任务后,贾逸见到了故人。
6.杀一儆百 前情提要:贾逸来到陈拓府上,将其斩杀,却在离开时意外遇到了一个人。 贾逸奇道:“魏讽大人,你怎么来了?” 魏讽面容悲戚,道:“特来为陈大人收尸。陈大人一死,留下孤儿寡母没有人照顾,她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听蒋济大人说,陈柘是被魏讽告发后,世子曹丕下令杀一儆百的。但现在看魏讽的表情,似乎跟这件事完全无关一般。 贾逸道:“魏大人,你现在进去,不怕被陈柘的遗孀辱骂么?” 魏讽仰头,一脸的浩然正气:“在下跟陈柘虽是莫逆之交,但他对魏王屡有攻讦,在大义之前,只好舍弃小义了。虽然在下如此行事,肯定会被误解,但在下自己问心无愧,也就自然不在乎他人言论。” 贾逸哼了一声:“那魏大人稍后可要好好安慰下陈柘的遗孀,她刚死了丈夫和女儿。” 魏讽点头:“贾将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想必陈令君女儿之死,也是将军迫不得已才下的手,在下不会责怪你的。”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扑进大门,嘶声号哭:“何必如此啊,何必如此啊……”
魏王上位不到三年,皇宫更加破败了。 贾逸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地站在宫门,手上拿着的是装着陈柘人头的木匣。宫门口的禁卫们脸色紧张,平举长枪对着贾逸,却不敢上前。贾逸身后,是百名铠甲闪亮的虎贲卫。 一个披甲的中年人从宫内狼狈地跑来,脑袋上的头盔并未系好,随着他的脚步一颤一颤,说不出来的滑稽。 来人是长乐卫尉陈祎,掌握宫中禁卫,守卫宫中门户。陈祎转眼间已经到了跟前,对于贾逸近似于逼宫的行为,他并没有什么怒气,反而脸上堆满了微笑。 “贾老弟,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几年不见,你可是越发精神咯。”他搓着手,眼睛却盯着贾逸手上的那个木匣。 “昨晚才回来,还没来得及跟陈大人打招呼。”陈祎也算是在许都的熟人,贾逸并不想把关系搞僵,“世子命兄弟把这个东西交给你,由你转交给皇上。” “这个是……” “陈柘的人头。” 陈祎眉毛颤了一下,试探着问:“真是世子的命令?” 贾逸依旧微笑。 “这……这让兄弟很难办,贾大人……您能否把这个木匣交给其他人,由其他人转呈皇上?” “陈大人,兄弟做不了这个主。” 陈祎咬了咬牙,脸色苍白地接过木匣。贾逸轻声道:“陈大人,事情办完后,兄弟在老地方等你。” 陈祎怔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街边食铺里炖羊肉的香味儿随着热气钻进了鼻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食指大动。贾逸吸吸鼻子,走了进去。 “这位将军,您要吃点什么?”跑堂低着腰问道。 “一碗热汤,二两羊肉,一张胡饼,腌菜来一小碟。”贾逸熟练地答道,挑了个角落里的食案坐下。从这里能看见这家食铺的全貌,却不太会被人注意。这是他的习惯。 羊肉汤端了上来,贾逸盘腿而坐,拿起一张胡饼,掰成小块儿,放到了汤里。等胡饼泡得稍软一点,用筷子搅了一下,把肉和饼都夹起来尝了一口。不错,虽然三年没吃过了,但这个鲜香味道却一点没有变。 “听说了么?刘玄德打到汉中了。魏王从长安起兵四十万,亲征!” “这刘备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一个卖草鞋的,在这乱世里东一下西一下地,竟最后占了益州、荆州。我说,这莫不是汉室又要中兴了?” “中兴?我呸!就凭他大耳贼?他有什么能耐啊!要是他能打到许都,老子举家北迁,宁可去幽州受冻,也不看着他惺惺作态,恶心。”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刘玄德那可是当今皇上亲认的皇叔,中山靖王之后,堂堂正正的汉室贵胄。” “收声!现在这世道,你还敢说刘备一个好字?小心给进奏曹的人听到了,拿你去问罪!” “进奏曹算什么东西,一群偷鸡摸狗的鼠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道理懂不懂?” “你不想活了吧,陈柘大人昨夜刚被进奏曹给杀了,你也想死?你怎么不到进奏曹门口嚎去?” “说起来陈柘大人死得真亏,那魏讽也太不是东西了。你请人家喝酒,人家喝多了发几句牢骚,你就跑进奏曹给人告了,让人身首异处,听说连陈柘大人的女儿都给杀了……” “啧,他那女儿才十四岁,出落得蛮水灵的,听说已经许给了张泉,真是可惜了。” “张泉?张泉是谁?”
下期预告:从食客的交谈中,贾逸听到了什么传言?
7.诡谲时局 前情提要:贾逸约见皇宫卫尉陈祎老地方相见。 “你不知道?张绣知道么?就是在宛城大败魏王,还杀了曹昂和典韦的那个张绣。张泉就是他儿子!” “魏王还真是大人有大量,放着杀子仇人活得逍遥自在,要是换作我,早全家杀完了!” “你懂个屁啊,张绣主动投降魏王,魏王不动他,是为了做个样子给天下人看。杀子仇人都能相容,还有谁容不下呢?这张泉现在活得风光,等天下一统的时候,谁晓得还能不能活得……” “也不能那么说,魏王……” 听到房内的食客们议论纷纷,贾逸只是笑笑,安安静静地喝着面前的这碗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碗汤里。小人物们总是对时局有着这样那样的猜测,虽然大多都挺肤浅,但也不乏有些一针见血。只不过,就算他们真的有人看透了时局,也只是汇入大河中的水滴,被奔流的河水裹挟而下,再心有不甘也无能为力。 如今汉室大势已去,就算当今汉帝手中无权、无钱、无兵、无粮,只有一块汉室招牌而已。从董卓到曹操,已经经历五次宫变了。主张扶汉的忠臣世家,几乎全被灭族了。就连孔融、荀彧、崔琰这些尊崇汉室的当世大儒,也都给杀得差不多了,还有多少人想要匡复汉室? 竟然还有人把刘备作为汉室中兴的希望。 贾逸冷笑,这位皇叔如果真的打败了曹操,还会容得下刘协这个傀儡皇帝么?同是汉家宗室,他对付刘表和刘璋的时候,可一点儿也没手软。 “贾校尉,这里的羊肉鲜汤味道是否还如三年前一样鲜美?”陈祎在贾逸面前的食案前坐下,笑吟吟地问道。 “走,我们去醉仙楼。”贾逸起身。 醉仙楼就在这家羊肉汤铺的对面,贾逸带着跛脚的陈祎上楼,挑了个雅间坐下。 陈祎整理了下身上破旧的官服,客气地问道:“不知贾校尉约我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我看宫里的饭食太差了,约你出来打打牙祭。”贾逸道,“要吃什么,我请客。” “这种地方……好久没来过了。你看着安排吧。”陈祎笑了笑。他知道贾逸约自己,不会仅仅是吃饭这么简单。比起刚才的羊肉汤铺,这里很静,很适合谈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沉吟了一下,陈祎道:“对了,木匣给皇上看过了。” “哦?陛下怎么反应?” “这个……你也知道,兄弟只能把木匣交给祖弼,由祖弼再转呈皇上的。祖弼说皇上看了,也没有啥反应,就简单说了句知道了。你说这个结果,世子满意么?”陈祎挠了挠头。 “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如实上报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祎松了口气。 “陈大人,宫里的用度是不是很紧张?现如今的皇后不是曹家人么,怎么我看供应还是不怎么充足的样子。” “皇后虽然是曹家人,可也终究只是个女人。”陈祎苦笑,“贾校尉,这宫里的事儿,想必你也多少知道一点。” 贾逸沉默。早先魏王迎回汉帝之后,将曹宪、曹节、曹华三个亲生女儿一并嫁给了汉帝,当时皇后还是伏寿。后来伏寿的父亲伏完策划宫变,结果事情败露,被满门抄斩。第二年,曹节就做了皇后。皇后虽然是曹家人,但对于魏王这种枭雄来讲,女儿不能延续家族血脉,一向不怎么重视。之所以把女儿嫁入宫中,也只是为了多一条掌控内廷的渠道。况且,曹节嫁入宫中之后,似乎对父亲的心思并不怎么在乎,而是像模像样地做起了自己的皇后。 于是,在魏王的授意下,宫中用度一向不怎么宽泛。据说有次上朝,当着魏王的面,一名汉室旧臣大着胆子提出来要增加宫中开支。而魏王却笑了下,一语双关地说了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从此再没有人敢提这事儿。满朝大臣都明白,魏王待宫中虽然看起来刻薄,但还算没有超出做臣子的本分。汉帝到许都之后,已经或明或暗地发起了数次宫变,想要除去魏王。对于一个时刻处心积虑要杀掉自己的傀儡,魏王让他活着已经算不错了,当然不会再让他过得很舒服。甚至有人在私下还夸魏王,说是比起前朝的大将军梁冀、本朝的太师董卓,魏王对天子可算是仁至义尽。
下期预告:贾逸约见陈祎有什么目的?
8.一枚暗桩 前情提要:贾逸邀请陈祎前往醉仙楼 菜肴端了上来,陈祎夹了一筷子蒸肉送进嘴里,却被烫得叫苦不迭。 “慢点,陈大人,又没人跟你抢。”贾逸劝道。 “让贾校尉见笑了。”陈祎有些不好意思,“我那点俸禄,光接济手下的兄弟都不够。” “我说陈大人,既然日子这么难熬,为什么不换个官职?”贾逸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陈祎摇了摇头:“官场之上,一旦站错队一次,再想换个队站,那可真是困难之极。我能保住现在的官位就不错了,如果魏王想得再远点,搞不好说话间就把我也给撤了。” 陈祎的话已经说得有些直白了,无非指的就是魏王想要谋朝篡位。 “陈大人,你如果想要换队,我倒是能给你个机会。”贾逸笑着道,观察着陈祎脸上的表情。 “真的?”一丝喜悦在陈祎脸上闪现,却又迅速地消失,“实不相瞒,老哥可没什么钱财,就算老弟有举荐的打算……” “谈什么钱财,我贾家还缺钱么?我要你做一件事。”贾逸道。 陈祎犹豫了半晌道,“贾大人,我年纪已经大了,有些事一旦败露就要抄家灭族,我可做不来。” 贾逸哑然失笑:“陈大人,你想的那些事情,我可不敢让你去做。” 陈祎长舒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想必你对每天进出宫内的人都很熟悉。我需要一份清单,每天记录,谁几时几刻进的宫,几时几刻出的宫,去了哪里,见了谁,待了多长时间,都要写得清清楚楚。”贾逸正色道。 “这个倒好说,这清单每天都要?” “对。”贾逸点头道,“如果哪天漏了谁没有记录,陈大人,这件事就算你给办砸了。” “我有什么好处?”陈祎唐突地问道。 对于陈祎的这种反应,贾逸还是比较放心的。做事,邀赏,人之常情。 “不瞒你说,是世子的意思。”贾逸面色平静地扯谎,“为期三年,三年期满,可以放你去做个郡守。”
“郡守啊……”陈祎有些犹豫。 “你不做,大不了寻个事由把你换了。”贾逸淡淡道。 陈祎咬了咬牙:“行,我做!” “好,就这么定了。”贾逸哈哈笑道。
进奏曹。 蒋济道:“能拉拢陈祎是件好事,但也不要做得太明显。汉帝那边,算是布下了陈祎这条线。杀了陈柘,接下来去探一下汉室旧臣和荆州系的反应,看寒蝉会不会以这件事为契机,跟他们有所接触。” “恐怕不会。”贾逸道,“寒蝉潜伏了数十年,必定有异于常人的定力。只杀一个陈柘,不可能逼得他行动。” “话虽然这么说,但事总还是要做的。”蒋济道,“曹植因为这件事,对世子冷嘲热讽了一番,恐怕还会向魏王散布些流言。我们总得闹出点动静,让魏王知道世子正在查寒蝉。对了,世子给你加派了个女搭档,估计这几天就会到了。” “女人?”贾逸皱起了眉头,在他的印象中,进奏曹里没有女人任职。 “据说是有点来头。”蒋济道,“定军山主要是败在情报上,进奏曹自然难辞其咎。世子选你和这个女人来查寒蝉,主要是考虑到你们两个远离许都,底细干净。” “有这个必要吗?”贾逸忍不住道。 “待会儿,去见见你叔公吧。”蒋济避开了贾逸的问话。 “叔公?堂兄说他已经老糊涂了。”贾逸摇头。 “老是老了,却一点也不糊涂。”蒋济正色道,“你叔公奇谋百出,算无遗策,天下间无人能出其右。前段时间定军山的事刚出来,我去拜访了一趟,却吃了个闭门羹。你的话,总不至于不见你。” “知道了,”贾逸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下,笑道,“但我听说,现在天下第一聪明人,不是杨修么?” “杨修……”蒋济摇头,“轻浮孟浪,恃才傲物,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回魏王亲征汉中,把他也带在了身边,想必就是担心他在许都又跟曹植一起闹事。” “还能闹腾什么?曹丕世子之位已定,魏王又对曹植日渐疏远……” “聪明人嘛,总是过于高估自己,以为他是力挽狂澜的那个。”蒋济道,“不过风传魏王对曹植始终抱有期望,杨修大概觉得还有机会可以翻盘。” “翻盘?”贾逸忍不住笑道,“翻船还差不多。天下第一聪明人,不过是天下第一大笑话。”
下期预告:在曹操身边的杨修,是有什么目的?
9.杨修的心事 前情提要:贾逸在皇宫内安插了暗桩陈祎做监控。 杨修端坐在马上,心事重重。大概再有三天,就能赶到陈仓山了。曹操是会在陈仓山驻扎休整,还是会挥军前往定军山呢?自刘备定军山一胜之后,朝野震动,都害怕刘备会兵锋直逼长安。但在杨修看来,长安一线有重兵把守,城防坚固,刘备是不会贸然进攻的。 刘备的目标,很可能是凉州。 凉州处于大汉版图的西北部,却是块战略要地。那里盛产马匹,民风彪悍。如果给刘备拿下凉州,得到了大批战马和骑手,后果不堪设想。很显然,曹操也看到了这点,所以才从长安起兵四十万,沿渭水西进,于北方御敌。也不知道这场仗会打多久,打成什么样子。 杨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不禁又裹了裹身上的锦袍。 “这三月的天气啊,还是比较凉的。杨主簿,你身子太单薄,得操练下才行。行军打仗可比不得坐在房中点灯看书,要是打熬不住,一转眼人就没了。”许褚横扛着朴刀,瓮声瓮气地说。 “这是谁在骂我呢。”杨修拉了下缰绳,挪动下被马鞍硌得有些发疼的臀部,“死胖子,你平时就是个闷葫芦,今天怎么这么有感触?” “俺想起赤壁那档子事儿了。”许褚呵呵笑道,“本来主公带着俺们要一举平定江东,想不到竟遇上了瘟疫,让俺们折损了大半人马……” “死胖子,你觉得瘟疫死人多,还是打仗死人多?”杨修问道。 “自然是瘟疫死人多咯,打仗能死多少人,一场大仗下来,也不过死个几万人。但一场瘟疫下来,嘿嘿,主公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十室九空。” “死胖子,你知道为什么会有瘟疫么?”杨修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天灾啊。”许褚答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天灾?” “不知道。”许褚摇头。 杨修笑笑,仰头大声吟诵道:“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话音刚落,四周山坡的密林中惊起了一群飞鸟,鸣叫着在灰暗的天空中盘旋。 “什么意思,俺不懂。”许褚道。 “不懂也好。这世道,蠢人往往比聪明人活得开心。”杨修叹道。 许褚并不生气,却摇头道:“活一天是一天,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不过杨主簿,你喊这么大声,可是有违军纪的。” “军纪,倒让我想起那年主公马踏青苗,最后以发代首的事了。以后我要是也违反了军纪,不知道能不能用头发代替脑袋,要是不能的话,死胖子,记得到时候帮我收尸。” 说话间,几骑快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为首之人身披重甲,刀刻一般的脸上眇了一目。他骑到杨修身旁,用剩下的一只眼睛冷冷地看了他好久,又领着几名骑手策马前行。 杨修哼了一声道:“这盲夏侯好大的脾气。” “他刚死了族弟,心情自然不好。”许褚道。 “被他瞪了那么一眼,浑身都不舒服。对了,死胖子,今晚你不当值的话,来我营帐如何?我找几个偏将,到时候我们一起喝酒赌钱。” “不了。再走几天,就要跟刘备打战了,俺不能跟你胡混了。”许褚呵呵笑道,“你自己玩吧,不过小心被主公知道,俺听说这段时间他很烦你。” “我知道。”杨修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刘备已经夺了定军山,沿汉水布阵,以逸待劳。曹操若是在陈仓山、斜谷关一线布防的话,还有点看头。但看这架势,他是想要西渡汉水。以新败的疲惫之军攻击士气高涨的蜀军,取胜的把握不大。一旦再败,他只有后退至斜谷,若刘备再从阳平关出奇兵从后包抄,只怕赤壁之战又要重演了。 败了好。 败了后,曹操为了稳定军心,肯定会在长安布防重兵,然后自己返回许都。到那时,跟曹植一起商讨下,看看还有没有再次夺嫡的可能。如果没有,就极力争取领兵出征,只要手握重兵,就算不能自立为王,也可自保。 现在看来,曹植并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如果当初选的不是曹植,而是曹彰的话……杨修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路边的野草,心事重重。 低沉的号角声从前方传来,今天终于要安寨了。
下期预告:杨修叵测心机,是有何打算?
10.天下丧乱 前情提要:杨修在行军中与许褚抱怨了一通,心里面的主意愈发多了起来。 杨修坐在山坡之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谷中星罗密布的营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大军开到这里后就地驻扎,徐晃和王平作为先锋前往汉水北岸,大战这几日或许就会爆发,眼下的情形对魏王并不算有利。 据说进奏曹西曹掾蒋济连番给程昱写了几封信,要求派驻人手到军中彻查寒蝉,但都被程昱这老狐狸给回绝了。嘿嘿,定军山一战,因为被寒蝉设计,情报失误,以至于让战局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进奏曹现在还有脸要求进入军中彻查寒蝉?现在进奏曹主事的是蒋济和司马懿,两人各行其事,互不干涉。而蒋济屡上密件,要求进入汉中彻查寒蝉,恐怕只是向魏王表示下态度。相比之下,司马懿倒是沉得住气,莫非他以为搭上了世子曹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杨修摇了摇头,比起这里,他更关心的是许都。没了自己在左右,临淄侯曹植会不会偏离预设好的方向?
前几日收到了消息,许都的进奏曹杀了陈柘,并向汉室旧臣和荆州系大臣布控。让杨修意外的是,在此之后,就没了动静。按照以往的惯例,进奏曹借着这个机会大开杀戒,清除掉一些不合时宜的蠢货。这次戛然而止,是主官陈群被免之后,进奏曹有所收敛吗?还是进奏曹别有深意呢? 离开许都之前,虽然跟那个人搭上了线,但那个人可靠不可靠,谁也说不准。再说,以曹植那么高的心气,会甘心听那个人的安排么?许都还有没有棘手的角色呢?魏王手下五大谋士,郭嘉、荀彧、荀攸都已经先后辞世,贾诩深居简出,程昱随军,许都还有什么人,有能力干扰那个人的计划呢? 司马懿,这个名字突然跳入了脑中。杨修咧嘴笑了,这条老狗倒是个厉害角色。只不过魏王因为那个三马同槽的梦,对司马懿很不放心。虽然他现在辅佐世子曹丕,行事却很低调,不敢锋芒尽露。 或许,那个人的计划真能够成功?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杨修站起来,拔出了腰间的剑。青翠的黍秆倒向两边,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农出现在面前。看到杨修,他似乎吓了一跳,两腿瘫软地跪倒在地,哀求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杨修剑尖指向老农:“蜀军细作?” “不是,不是。”老农手乱摆着否认,“小民只是种田的,不是当兵的。” “双手伸出来,掌心朝上。”杨修冷冷道。 眼前的这双手布满老茧,手指甲缝里满是黄土,胳膊又干又细,青筋凸起,看起来像长期没有吃饱过的样子,应该不是士兵。 “附近的村民早已经逃得干干净净,你怎么还在这里?”杨修的语气温和下来。 “小民……小民是觉得这些庄稼,太可惜了。”老农头也不敢抬地答道,“现在大军来了,全村的人都躲到了深山里,这好好的庄稼也没人打理,不晓得等打完仗会变成什么样子。” “起来吧。”杨修道。 “不是都说汉中富足么,往年的存粮不够吃?”杨修又问。 老农苦笑道:“老爷,汉中前些年是还不错,每个月都能吃上几回肉。可最近这几年,仗打了好几回了,年年庄稼收不成,哪里还有什么余粮。小民一家六口,现如今都躲在深山里挖野菜吃……” “你还是回深山躲起来的好。”杨修打断了他的话,“要是被游哨发现,你也知道是什么后果。” 老农爬起来,怯怯道:“多谢,多谢老爷不杀之恩。小民……小民回去了。” 不杀之恩?杨修看了看手中的长剑,一时无语。乱世之中,人贱如狗。两军交战阵前,平民被杀,似乎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董卓乱政之时,不就出兵剿杀了洛阳城周围万余名百姓,并把他们称为流寇,充没家资么? 他看着那老农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低声吟道:“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下期预告:杨修感叹天下乱世民不聊生,但他能在这乱世中力挽狂澜吗?
11.蜀军间谍 前情提要:杨修在山间偶遇老农,忍不住对世间苍生感慨万千。 杨修负手向西看去,太阳即将坠落,给远处阴沉朦胧的山影镶上了一道耀眼的金边。与天地变换相比,人的生老病死,只不过是一瞬而已。尽人事,听天命,成败与否,身后评价如何,无所谓了。 他大笑,摸出腰间的酒壶,仰头灌下几口,顺着山坡缓缓走下去。 刚刚走了不久,却见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官领着几个士兵,沿着田埂急急而上。那名军官看到了杨修,沉声道:“杨主簿,程尚书有急事找你。” “程昱?”杨修奇道,“他找我干吗?” “今天上午刘备那边叛逃过来一个军议司的人,魏王指派程尚书负责接纳并查明情况。程尚书跟他密谈了一个多时辰,现急令要找你回去。” “急令?怎么个急法?”杨修笑嘻嘻地问。 校尉脸上一点儿笑意也没有,冷冰冰道:“程尚书的原话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哈,这老小子咒我么?”杨修揉了揉鼻子,道,“那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众人不语。杨修嘴角歪了下,讥讽道:“程昱这老小子手下有使不完的人么,是不是把军中所有他不放心的人,都给监视起来了?” 众人依然不语。 杨修只得挥了挥手,让这校尉前方带路。
大帐外站了六个姿势一模一样的虎豹骑,人人左手持一杆镔铁枪,右手搭在腰间的缳首刀上,身上明光铠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得刺眼,飞将盔上一根白翎笔直地刺向天空,整个人看起来勇猛威严,犹如一柄雪亮的关刀。 杨修站在帐外,歪着头看了他们一会儿,笑着对跟在身后的那名校尉道:“你别说,这几个傻大个儿往这里一站,还真有点气势。程昱这老小子就算在大帐里喝酒赌钱,恐怕也没人敢进来捉他了。” 不等校尉答话,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其中一名虎豹骑,道:“好好站岗,大个子。等回到许都,我让你做我的随从,咱们去赌场玩玩儿。” 那名虎豹骑也不作声,伸手拦住了杨修,一把拽下他腰间的佩剑。 杨修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道:“嘁,程昱这老小子越来越怕死了不成,他还怕刺客假扮成我的样子么?” 掀开帐帘,看到须发皆白的程昱对着门口静静地坐着,旁边站着一个灰头土脸的蜀军兵卒。 杨修打了个哈哈,道:“程老大人,这么急找我干吗?” 程昱语气平缓:“世侄,你今年多大了?” 杨修愣了一下,随便找了个长案歪歪地坐下:“老大人问这个干吗?莫非要招我做孙女婿?” 程昱叹了口气,道:“世侄啊,就算老夫有此意,你也无此心。” 杨修重重地点头:“说得不错,程老大人。我还记得当初天下大旱,曹孟德军粮快吃完了,大家都束手无策。那时候啊,是您搜刮了家乡,弄来不少军粮。不过据说里面掺杂了不少人肉来着,不知道是真是假?” 程昱淡淡笑了,没有回答。杨修摸出腰间的酒壶,灌下一口道:“那看来是真的了。程老大人啊,我听说您孙女着实漂亮。可惜呢,杨某人比较胆小,怕她跟你有一样的癖好。万一洞房花烛夜,杨某醒来,发现自己少了条胳臂腿儿之类的,岂不是大煞风景?” 程昱摇头道:“我与你父亲杨彪私交甚好,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脾气,我清楚得很。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不怪你。我们这些人,都已经老了,还能在朝堂之上站几天?世侄,在杨家,你最受父亲器重,他对你的期望也很高……” “整个杨家,聪明人也就我一个了。老头子不器重我,能器重谁呢?”杨修斜着眼看着程昱道,“程老大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温情满满攀着亲戚拐弯抹角的,一点都不像你平日阴冷狠毒的作风嘛。” “这个人,你认识么?”程昱指着旁边那个灰头土脸的蜀军士卒道。 杨修斜眼看去,那蜀军士卒中等身材,相貌平常,属于见上几面也不会有什么印象的普通人。“不认识。不过我听说蜀军那边过来个反水狗,大概就是这位吧?”他抿了口酒,刻薄地笑道,“怎么,要踩着昔日兄弟的尸骸飞黄腾达了么?” 蜀军士卒却并不答话,只是向程昱点了点头。
下期预告:蜀军士卒向程昱传递什么信号?
12.谁是寒蝉 前情提要:程昱在军中找到蜀军反水士卒,唤来杨修想刺探他的底细。 程昱道:“你也知道,定军山之战,寒蝉又出现了。大军开拔汉中之前,魏王已经下令进奏曹彻查此事。” “这事情我晓得,那伙人只杀了个陈柘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程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为人谨慎,口风甚严。你知不知道,为何前去请你来的人,会告诉你,西蜀叛逃来了一个细作?” 杨修懒懒地道:“不知道。” “我在给你考虑的时间。” “考虑什么?” “这个西蜀叛逃来的细作,自称刘宇,隶属西蜀军议司,官职是前军校尉。”程昱顿了顿,“他告诉我,定军山之战,泄露军情的人,就是你。你,就是寒蝉。” 杨修怔了一下,看了看程昱,又看了看刘宇,咧嘴笑道:“他娘的,西蜀的兵法五间用得蛮纯熟的。喂,程老大人,你该不会因为这家伙的一句话,就认定我是寒蝉吧?” “世侄,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簿,连核心的军议例会都参加不了,西蜀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去陷害你?”程昱缓缓道。 “那谁知道……”杨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程老大人,你刚才也说了,我连军议例会都无法参加,那我又怎么能知道军情呢?” “你跟临淄侯曹植相交甚密,定军山之战,夏侯渊的军情就是你从他那里打探出来的。”刘宇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很肯定。 沉默了一会儿,杨修点点头:“这也说得过去。虽然不知道你们西蜀为什么要对付我,不过显然你们弄得比较缜密,比进奏曹的那些人稍微聪明了一点。” “世侄,”程昱叹了口气,“告诉我真相。” “真相?”杨修笑道,“我刚才说了,你信了么?” 死寂的味道在大帐之内蔓延开来,只有锐利的眼光在空中交错,碰撞,搏杀。 程昱忽然站起身,解下身上的佩剑,丢到杨修身旁。 “杀了他。杨家只有你这一个嫡子。”他背过身去。 杨修看着脚下的佩剑,却并没有动。刘宇动了,却并不是去拾那把剑。躬身,跃起,转眼之间,他已经蹿至帐门。帐帘一闪,人已消失。 随即帐外传来一声闷哼,刘宇跌了进来。帐帘掀动,两个虎豹骑走进帐内。 程昱沉声道,“世侄,我已过了对真相感兴趣的年纪,你杀了他吧。以前你做过什么,我不管。我只希望你从此以后,注意点分寸,也好让我对你父亲有个交代。” 杨修拾起佩剑,放在手上掂了掂,淡淡道:“这样吧,你先把我关起来,然后把这个西蜀细作交给魏王。是杀是放,就让他去决定好了,这样你也不用为难了,行不行?” 程昱看着杨修沉默半晌,脸突然变了,犹如潜伏在黑暗中的豺狼露出了獠牙:“被你识破了?天下第一聪明人,果然名不虚传。” 杨修又举起酒壶,抿了口酒:“过奖,过奖。整天陪着您老这么阴险的人,怎么能不多长个心眼儿?不管这家伙是不是西蜀军议司的人,您老大人的戏也演得太过火了。先来温情,再来感化,中间让这家伙插一杠子,最后来个惊天大逆转。不过盏茶时间,您就绕了这么多圈子,差点把我给绕晕了。我要是一时糊涂,提剑宰了这家伙,那不管我是不是寒蝉,您都能把我给咔嚓了。杀了一个西蜀叛逃过来的细作,而且这细作还指证我是寒蝉,这事儿我怎么能说得清呢?” 程昱面色阴冷,并不答话。 杨修嘿嘿笑道:“程老大人,下官倒有个问题,想问问。” “你说。” “为何程老大人要对我下此狠手?你确信我就是寒蝉?” 程昱声音冰冷:“我不能肯定。此事错综复杂,调查起来太过困难。但寒蝉既然再度出现,又跟西蜀军议司的人搭在了一起,想必此后还会有所动作,此人务必尽快铲除。既然这时有西蜀细作指认你,那就是至少有一半的把握,就算冤杀了你,那又如何?” 杨修大笑:“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还真是您老的一贯作风。只可惜我脑袋转快了那么一点点,只好留你慢慢去查证我是不是寒蝉了。按惯例,不是该把我押入大牢了?只不过嘛,这荒山野岭的,好像找间大牢有点困难。” “已经清理出了个山洞,先委屈世侄你几天。”程昱挥手招虎豹骑上前,“这位西蜀军议司前军校尉还提供了几个情报,如果接下来能够一一证实,你不会在山洞里待太久的。”
下期预告:杨修受到了猜忌。在许都的贾逸,又遇到了什么情况?
13.寒蝉勿近 前情提要:杨修受到了程昱的猜忌,被关在山洞中。 都亭侯府。 “叔公,是我,贾逸。” “啊,贾逸?”贾诩嘴角淌着口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贾逸,“你来了啊,吃了吗?” 贾逸叹了口气,离家三年,叔公竟然彻底变成老糊涂了。 “叔公。我从石阳回来了,三年没见过您了,来跟您打个招呼。”怪不得叔公不见蒋济大人,老糊涂了,见了他又能说些什么? “好,好,等下多吃点儿。” 贾逸只好端起了茶碗,里面浮着散发着清香的茶片,应该是东吴的上好货色吧。咂了一口,贾逸放下了茶碗,又看向了地面。堂兄还没回来,真无聊,是继续跟这个老头子耗下去,还是就此告辞呢? 奇谋百出,算无遗策,名动天下的毒士贾诩,已经老了。从进入都亭侯府,见到叔公之后,这个念头一直在心头萦绕。叔公再也不是那个目光锋利、面容威严的侯爷,只是一个病怏怏的老人。一句话重复几次,他还听不清,而且所答非所问,根本无法交流。想当初,宛城败魏王、官渡战袁绍、潼关破马超,这些足以流传百世的大战,都有叔公活跃的影子。现如今,英雄迟暮,整个贾家却没有人能延续叔公的威名。自己也快三十了,还没立过什么显赫的大功,再这样下去,复仇谈何容易。 他又干咳一声:“叔公,这次进奏曹调我回来,是为了彻查寒蝉。若是能侥幸查出寒蝉,侄孙必可飞黄腾达,到那时,想必有机会可报父仇……” “嗯,是个好机会,你得好好珍惜。不过这女人啊,有时候也很可怕。” 贾逸低着头,自顾自道:“叔公,我父亲当年被司马懿排挤构陷,被判枭首弃市。若不是您鼎力相持,恐怕我们孤儿寡母是活不到今日的。母亲大人四年前亡故之后,您又举荐我进了进奏曹。虽然我被派驻到了石阳,远离许都,但身为贾氏子孙,贾逸也没让您丢脸。我在石阳,跟军议司、解烦营的人斗来斗去,睡觉都不踏实。但是整整三年,我占了不少便宜,没有吃过一次亏。这次定军山之战,寒蝉再现,世子显然是信不过进奏曹在许都的人,又因为我屡有功勋,才千里迢迢把我调了回来。叔公,这次对我来说,是个莫大的机会。司马懿已经爬得太高,是世子曹丕的股肱之臣,如果我不能跟他平起平坐,那……” 突然觉得面前有轻微的呼吸声,贾逸警觉地抬头,却见叔公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他愣了一下,正要起身答话,却见叔公混浊的双眼突然变得凌厉,双手紧紧地按着自己双肩,厉声喝道:“寒蝉,勿近!” 贾逸大惊,伸出双手扶住贾诩,疑惑地问道:“叔公?” 贾诩的神色又迅速黯淡下去,佝偻着身子,看着他问道:“你……你是谁?我饿了。”
从叔公家里出来,就被人盯上了,贾逸很清楚。他有些好奇,身上穿着进奏曹的官服,在许都大街上,竟然还有人敢盯他的梢。而且这个盯梢的人,很明显是个新手。 是汉室旧臣的人,还是荆州系的人?抑或是寒蝉的人?现在的许都,敢招惹进奏曹的势力,也就这三个了。不过,不管是哪方面的人,都显得太过于随意了。知道盯的是进奏曹的人,居然还派了个这样的新手。贾逸决定给身后的人一个惊喜。 他在长街上走走停停,东逛逛西看看,不时地停下跟小商贩们讨价还价,甚至还买了一个泥人儿。后面盯梢的人,看贾逸如此懒散的样子,也慢慢放松了警觉。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条背街小巷。 贾逸转过弯,靠在墙上,屏住了呼吸。手里的泥人儿已经被他捏得粉碎,变成了一捧细细的泥沙。身后的那个人已经靠近,毫无警觉地转过了弯。贾逸挥手,一捧细沙飞向来人。那人下意识地用手去挡,然而贾逸的拳头已经到了。 “嘭”的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那人竟然遇乱不惊,用手掌抵住了迎面袭来的拳头,脚尖抬起,飞快地踢向贾逸的腹部。 倒是小看你了。 贾逸冷哼一声,抬腿格挡,顺势欺进来人怀中,同时右臂弯曲变为肘击,狠狠向来人下巴砸去。 然后,贾逸停了。 他抱着双臂站着,看着眼前的人,眼中充满了促狭的笑意。 是个女人。很狼狈的女人。
下期预告:贾逸打的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14.校尉田川 前情提要:见完叔公的贾逸突然遭到袭击。 贾逸的肘击,这个女人躲了。但不幸的是,并没有躲过去,而是被砸到了嘴唇上。本来很好看的樱桃小嘴,现在已经肿了起来,像是两根猪肉肠,再配上这张精致的小脸,说不出来的滑稽,就像是一副精致秀丽的蜀锦图上被小孩子抹上了鼻涕。 “笑什么笑!”那个女人,或者应该说是少女,恼羞成怒,作势就要挥拳打来。 贾逸往后退了两步,笑道:“既然都是同僚,为何无缘无故跟踪我?” 少女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我也是进奏曹的人?” 贾逸叹了口气:“你都把进奏曹的腰牌挂脖子上了,我不想知道也太难了点儿。” 少女纤细的手指夹起脖子里那块进奏曹的腰牌,得意地冲贾逸晃了晃:“魏王给我封了个昭信校尉的官儿,听说你是鹰扬校尉,喂,我们俩的官儿谁大?” 贾逸哭笑不得地道:“这个先不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少女骄傲地道:“自然是想看看你的能耐。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我可不想被一个傻瓜拖了后腿。” 说完,少女还舔了舔发肿的嘴唇。 贾逸在心里叹了口气,眼前的这个少女最多只有十八九岁,模样倒是很漂亮,但是能力……却是不敢恭维,而且还欠缺了点儿自知之明。世子为什么会派这么个雏儿跟自己搭档查寒蝉?这么严肃的事情,让看上去这么白痴的女人掺和,合适吗?
“小姐……嗯,还没请教阁下名讳。”贾逸道。 “田川。”少女咧开犹如猪肉肠一般的嘴唇,很是高兴地回答。 “田校尉,作为前辈,我给你一个忠告。”贾逸很不客气地说,“你以后最好别女装打扮,要么穿官服,要么穿轻甲,总之,不能让人一眼看出来你是女人。” “为什么?”田川瞪大了眼睛。 “还有,你脖子上挂的那块东西,叫作腰牌。腰牌,当然是要挂在腰里,这个请你以后也要记住。” 田川愣了一下:“这都是曹里的规矩吗?怎么我在幽州当差了两个多月,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些?” “幽州,两个多月……”贾逸眼皮跳了一下,恐怕在幽州,进奏曹的脸已经被这白痴丢完了。 他放缓语气,道:“你在幽州,是进奏曹分支的主官,自然没人敢说你的不是。但是到了许都,你我都是进奏曹最基层的官员,一切都要按规矩来,明白吗?” 田川犹豫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还有,你在进奏曹里做了多久,怎么年纪轻轻,就被晋升为校尉了?”自己有叔公举荐,在石阳一线又屡立大功,才被破格提拔为校尉。但是眼前这个少女,年轻得惊人,白痴得惊人,怎么会也是校尉? “我直接就是校尉啊。”田川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魏王说是我父亲对朝廷有功,为了补偿田家,魏王就让我来了进奏曹,一进来就给了个校尉的官职。怎么,校尉算很大的官吗?” 胡闹,贾逸在心里暗道,怎么一向以严谨著称的进奏曹,现在也这么乱来了?魏王也是,安排人去哪里不好,怎么安排到了进奏曹? “喂,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田川道。 “你父亲是……” “田畴。” “田畴?就是那个协助魏王平定乌丸的田畴?”贾逸动容道。 “嗯,就是这个,怎么了?” “那倒是失敬了。原来是田畴的后人,怪不得……” 田畴是当朝名士,常年隐居在幽州。曾经助魏王收复乌丸,征伐荆州,立下累功。魏王多次要给他封侯,田畴却坚辞不受。后来据说田畴早死,儿子也死得早,想不到还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也难怪田川这么白痴,在幽州边界那种混乱的地方长大,又没人管教,还能指望她长点脑子? 贾逸正在沉吟,不妨田川却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最基本的道理,这个白痴似乎也不懂。 “干吗?” “借……我点钱。”田川一点尴尬的表情都没有,“刚才故意让你打在了我脸上,是为了试试你拳头的力道。对,虽然你的拳劲很弱,但我也受了点擦伤,你得出点汤药费给我!” 贾逸拨下搭在肩膀的手,面无表情地抓了一把铜钱放在了那只白嫩的小手里。 “你顺便下午帮我跟蒋济大人请个假,就说我有要事要办,今天就不去找他报到了。” “嗯。”贾逸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下期预告:新来的校尉田川,能否担当重任?
15.残酷斗争 前情提要:校尉田川以独特的方式与贾逸见面了。 许都,城郊。 叔公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胡话,还是片刻清醒之时的告诫?寒蝉……勿近?他打了个冷战,叔公那凌厉的眼神又浮现在了眼前。算了,不想了。都已经糊涂成那个样子了,还那么在意他的话干吗? 贾逸拉住缰绳,俯视着前方一望无际又起伏不定的荒草地。小的时候,他曾经一个人在齐顶高的蒿草地里迷了路,任凭怎么呼喊求救,奋力奔跑,却始终迷失在那片广袤得犹如大海的蒿草里。直到夜色降临,他精疲力竭地倒在草丛里,抬头看着黯淡的月亮和繁星,喉头泛起苦涩的绝望。那一晚,他真真切切地以为自己会像一条野狗一样死在那里。直到后来,太阳升起,他才发现他所倒下的地方,离荒草地的边缘仅仅十几步。 行百里者半九十,人生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远处的蒋济一身劲装,张弓驰骋在荒草地中,正追逐着一头野鹿。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的野鹿,自以为盼来了春天,却不知道迎接它的是血淋淋的未来。一支羽箭呼啸而来,擦着犄角没入前方的泥土里,它骤然一惊,想往左侧逃去。两只猎狗迅速扑上来,堵住了它的生路。此刻的这只野鹿,是否也像那晚的自己一般绝望?贾逸突然暗笑起来,只不过是只畜生罢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伤春悲秋了。 他从弓壶里抽出雕弓,搭上一支白羽箭,弦如满月。放手,远处的野鹿应声而倒。 贾逸将雕弓插回弓壶,策马上前。野鹿倒在草丛里,口吐着血沫仍在抽搐,那支白羽箭贯穿了它柔软的腹部,流出来的血将地面染成了一片褐色。 “这只鹿……原来是只怀了崽的母鹿。”贾逸道。 “怎么,”蒋济翻身下马,俯视着猎物道,“你想说什么?” 贾逸看着母鹿胀鼓鼓的腹部,干笑道:“原来大人迟迟不出手,是因为……” “错了,我没有那么悲天悯人。许久不曾游猎,我的身手早已生疏了。”蒋济摇头道,“你连人都杀过,又何必在意一个畜生,仅仅是因为这只畜生怀了崽么?” “这个……属下是觉得……” “妇人之仁。”蒋济淡淡道,“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怜悯,也不是狠毒,而是麻木。现如今许都之内派系林立,明争暗斗,就犹如一锅快要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若是一步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属下明白。”贾逸点头。 “跟田川见过了?”蒋济问道,“觉得怎么样?” “蠢货一个。”贾逸摇头道。 蒋济笑道:“那你怎么安排她的?” “我让她带队去了汉帝宫门那里,观察记录进出的人,好跟陈祎的名单作下对照。”贾逸犹豫了一下道,“大人,那个没脑子的丫头必须跟着我吗?我看她人情世故什么都不懂,更别说查案什么的了。” “名士之后,又是世子亲令。”蒋济打断了他的话,“明白吗?” “明白。”贾逸答应得有些不太情愿。 毫无预兆地,耳边响起了细微而又杂乱的嗒嗒声,蒋济和贾逸一起猛然抬头,凝视着远方。未几,犹如战鼓一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着飞扬的尘土,在两人数十步远的地方戛然而止。马队足足有一百余骑,前面的近百骑都身披铁甲手持长戟,剩下的十余骑躲在后面。只能隐约看出大多都是些劲装打扮,还有几个还穿着华丽的丝绸长袍。 “你们是什么人?”马队前列都尉模样的骑士大声喝问。 “阁下是什么人?”蒋济沉声反问。 “放肆,这是临淄侯的猎队!你们还不速速避让?”几名骑士策马欺了过来。 “哟,原来是侯爷来打猎了啊。”贾逸嬉笑道,“我看这么大排场,还以为是魏王回来了。” “混账东西,出言不逊,不想活了么?”那都尉怒喝道。 “在下进奏曹蒋济,约束属下不力,还请侯爷见谅。”蒋济策马前行几步,冲马队作了个揖。 马队后面那十几骑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想必是在说蒋济他们的坏话。 “在下告退!”蒋济冲那都尉拱了拱手,招呼贾逸拔马便走。贾逸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随后跟上。 身后传来那都尉洪亮的声音:“蒋大人,侯爷有话要你传给世子。侯爷说,请世子看好自家的走狗,莫要放出来乱跑,免得坏了诸位公子春猎的雅兴!”
下期预告:遇到曹植的队伍,蒋济与贾逸选择退避三舍,但真正的威胁能躲开吗?
16.险恶斗争 前情提要:蒋济与贾逸在猎场遇到了曹植的队伍,受到侮辱。 蒋济头也不回地应道:“回禀侯爷,在下定将侯爷的话,一字不落地回禀给世子。” 身后又是一阵哄笑声,蒋济全然不理,只是催马前行。 贾逸在身后策马赶上,忍不住问道:“大人,你真要把话传给世子?” “我有那么无聊?”蒋济瞥了眼贾逸,“就算我回去跟世子说了,他也只会笑笑作罢。” “如今这情形,想必是曹植误会了。”贾逸道,“曹植和杨修一样,自视聪明,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听说他在世子之争中落败之后,愈加变得愤愤不平,时常发些魏王和世子的牢骚。今天咱们打猎,碰巧跟他撞到了一块儿,以他的度量,大概以为是世子派咱们来监视他的。” “无所谓,管他怎么想,咱们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蒋济道,“有时候你越是想要骑墙,越是两边都落不下好处。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大人,曹植今天这仪仗,算不算僭越?”贾逸问道,“百人猎队,是诸侯王的仪仗,而侯爷至多五十骑。” “你少动歪脑筋,咱们进奏曹的人,不蹚这浑水。”蒋济道。 “咱们不蹚,也有别人蹚的。”贾逸不以为然地道。 “陈祎这个人,怎么样?”蒋济换了个话题。 “身世调查过了,没什么问题。我在七个宫门外都安排了人手,把前几日记录的名单跟陈祎提供的名单对比下,就知道能不能信他。”贾逸答道,“可惜咱们无法直接在禁卫中安插人手,不然的话就可以直接监视宫内,用不上陈祎了。真不明白魏王是怎么想的,为何不把长乐校尉换成自己人?” “天下的汉室旧臣还没死完呢。”蒋济道,“现如今,军、政、财全部牢牢掌握在魏王手里,宫里的那位,实在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杀了倒不如留着。魏王似乎想做霍光,还不想做王莽。” “那世子呢,世子想做什么?”贾逸嘿嘿笑道。 “不知道,不过以世子的性格来说,应该跟魏王差不多吧。” “那若是当初曹植做了世子,汉帝的日子就到头了。”贾逸故作悲悯地感慨道。 “怎么说?”蒋济奇道。 “你想啊,身为侯爷用王爷的仪仗,要是身为王爷,会不用皇帝的仪仗吗?” 蒋济摇头道:“你话太多了。在许都,话多的人通常活不长。” 贾逸道:“放心吧,大人。这些话我只会在你这里说。” 毫无预兆地,一道尖利的呼啸声刺破广袤的宁静,引得两人齐齐回过头去。 “是曹植的方向。”贾逸有些幸灾乐祸。 话音未落,呼啸声接连响起。是响箭。蒋济面色凝重起来,一般只有遇到危急之时,才会射出响箭报急。这眨眼之间,已经射出了三支响箭,表示的是遇到了伏击。 “去看看?”贾逸道,明摆着一副要去看热闹的样子。 蒋济沉吟了一阵,摇了摇头:“这里离许都很近,不会有大群的盗贼出现。况且他们是百人猎队,就算是遇到了伏击,也能够保护曹植的安全。我们去了没什么用。反而搞不好会被那些紧张的骑兵们射成刺猬。” “那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直接回去?要是我们稍微放快了点儿速度,想必现在也听不到响箭了。”贾逸笑道。 “曹植遇袭这件事不简单,”蒋济点头道,“进奏曹的首要任务,是查清定军山之败,追捕寒蝉,这种事还是不要牵涉进去的好。” “不过,这光天化日之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伏击曹植?”贾逸道,“该不会是……” “不关我们的事,按职责划分,应该是由许都尉处理。”蒋济淡淡道。 贾逸却自顾自地说下去:“若曹植一死,世子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也就是说,曹植遇袭,世子有最大的嫌疑。这件事太过于敏感,许都尉只怕是没能力处理的,应该还是会推给进奏曹。世子是会交给司马懿,还是交给蒋大人你呢?司马懿是世子系的人,许都内人尽皆知。世子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只能将这案子交给大人了。嘿嘿,大人,你刚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蒋济勒紧了手中的缰绳,道:“走,咱们要尽快赶回进奏曹!”
下期预告:曹植队伍遇袭,能否顺利逃脱?
17.程昱来信 前情提要:曹植遇袭,蒋济与贾逸赶回进奏曹。 进奏曹门口,贾逸看到一个驿卒已经等在了门口。怎么许都尉这么快就把这烫手山芋扔过来了?他看了蒋济一眼,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驿卒面前。 驿卒看了眼他的腰牌,恭敬地呈上一枚竹简。贾逸接过,粗粗看了一眼,是从汉中发来的密信,落款是程昱。还是给蒋济大人的回信吗?他有些失望,回身将密信转送给蒋济。 “奇怪,程昱先前已经明确表示,拒绝进奏曹协查汉中,现在写来密信,又是何意?” 蒋济沉吟不语,径直走进院中。 用匕首挑开火漆,从中抽出一卷白帛,蒋济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将白帛递给贾逸:“看看。” 寒蝉被擒?杨修?贾逸哈哈干笑两声,将白帛又递还给蒋济。 “笑什么?” 贾逸瞟了眼蒋济的神色,斟字酌句地道:“我觉得杨修……不太可能是寒蝉。寒蝉行事诡异,心机颇重,潜伏了数十年未曾露出一次马脚。而杨修呢,处事张扬,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人。可以说不管是文臣武将,还是各种派系,都有不少人盯着他,等着他犯错,欲除之而后快。这样的人,会是寒蝉?似乎不太可能。” “那西蜀军议司的细作,怎么会一口咬死他呢?有什么理由去陷害一个小小的主簿?” 贾逸低头思索了半晌,老实回答:“不知道。不过既然程昱那边,把杨修当成寒蝉关了起来,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蒋济笑道:“程昱?是我们进奏曹的人吗?” “自然不是。”贾逸也笑了起来。 “程昱查程昱的,我们查我们的。”蒋济淡淡道,“汉中啊……那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地方。” “但是……程昱寄过来这封密信,是什么意思?”贾逸道,“是他确信杨修就是寒蝉?不对,那只老狐狸心思缜密,我们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不会想不到。” “你能想到这点违和之处,比离开许都时,已经老成了不少。”蒋济笑道,“既然程昱知道杨修不会是寒蝉,那为何还要拘捕他,并且将消息传递给我们呢?我们接到这个消息,不管信与不信,下一步肯定要怎么做呢?” “这种重要的消息,我们必须要上报……世子……”贾逸的眼神闪烁,已经想到了什么,“是了。世子跟临淄侯曹植因为夺嫡之争,一直有很深的矛盾。程昱的孙儿在世子曹丕手下当差,虽然他一直声称自己不党不争,但许都城内风传程昱早已倒向曹丕一派。而杨修是临淄侯曹植的左膀右臂,程昱将杨修当作寒蝉关起来,又向我们送来密信,表面上是在互通情报,实际上却在暗示曹丕,杨修已经在他控制之下,早晚会借口诛杀。而且,这老狐狸将密信送给了我们,而不是早已被世子收在麾下的司马懿。这又是在向魏王表示,他仍是忠于魏王,并未倒向曹丕。” 贾逸突然停了下来,压低声音道:“杨修被抓,曹植遇刺。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会不会有些太巧了,大人,该不会世子开始动手了吧。” 蒋济沉默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不会,魏王还在,现在不是世子动手的最好时机。” 贾逸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前庭传来虎贲卫的通报声。他眉毛一跳,有些诧异地看着蒋济,却发现蒋济也是微微变色。 在这个时节,世子来访进奏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没等细想,曹丕已经走进了房中。两人想要上前见礼,却被他挥手阻止。 “这位就是贾逸?”曹丕笑吟吟地道,“时常听蒋济说起你,真是一表人才。这几年,我翻阅塘报,你在石阳办的不少案子,着实精彩,不愧是年轻有为。” 贾逸不亢不卑地低头作揖:“承蒙世子厚爱,贾逸只是尽责而已。” “对于临淄侯遇刺一事,你怎么看?” 贾逸瞄了蒋济一眼,道:“事发突然,下官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 “听说他遇刺之前,见过你们,还托你们带话给我。”曹丕笑道,“蒋济既然没向我回报,想必不是什么好话。我这弟弟因为世子之争,一直对我有些偏见,难免会发些牢骚。让你们夹在中间受气,倒也是难为你们了。” “不知临淄侯伤势如何?”贾逸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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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曹植刁难 前情提要: “伤势?他如果受了伤,你觉得我还会来进奏曹吗?”曹丕叹了口气,“刺客射中了猎队中的一名百人将,他现在正坐在我世子府里要个说法。这案子,许都尉不敢接,只好交给你们了。” “为世子效力,是进奏曹职责所在。”蒋济接过话,“不知道世子亲自来访,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交代?” “喔,我是进宫面见汉帝,路过而已,没什么交代。”曹丕又摇摇头,“这次行刺,倒是有些蹊跷。我这弟弟,出城游猎,带的是百人猎队,其中不乏骑射好手。为什么刺客会选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下,从外围行刺?” 贾逸神色一震,猛然回忆起当时猎队发现他们的情景,拱卫核心,进退有序,根本无法找到曹植在哪里。 “如果真想杀他,在许都城内大街上恐怕都要比今天容易得多。可惜我这弟弟,根本不往这方面想,还在我府内大闹,说已经六百里加急送信前往汉中,要父王主持公道。眼下汉中战况紧急,许都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不能为父王分忧,我真是愧为人子啊。”曹丕叹了口气,向身后摆了摆手。 一名长随捧了个木盒进来,放在长案上,小心地打开。里面是杆羽箭,箭头上沾有一些褐色干涸的血迹,箭杆之上刻着一个“魏”字。 “这是刺客所用的羽箭,交给你们,查案也好有个线索。好了,好了,在你们这里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我得赶紧进宫去,不然我那皇后妹妹又该说我藐视天威了。”曹丕苦笑一声,道,“这案子,不要慌,慢慢查。不可放走奸佞,当然也不可株连无辜。父王那里大战在即,许都当下要保一个‘稳’字。” 蒋济应声道:“属下明白。” 送世子出了进奏曹,蒋济在院子中站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贾逸,如果要你查这案子,你会怎么查?” “既然有这羽箭作为线索,自然是搜遍许都城内所有魏姓大户人家,若是找到相同样式,先缉拿审问再说。” “好,就依你的法子去办。” 贾逸犹豫了一下:“可是大人,刚才世子不是说,许都要保一个‘稳’字吗?如果咱们大肆搜捕,会不会……” “无妨,先找到羽箭的主人要紧。”蒋济的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世子妃甄洛静静地坐在凉亭里,看着亭前姹紫嫣红的牡丹发呆。 身后的婢女笑道:“这许都城里,就数咱们宅院里的牡丹开得最艳最好看,听说这种牡丹,以前只有皇宫里才有。当初布置花园的时候,是殿下特地请人从洛阳带回来的种子呢。娘娘,您看着喜欢的话,等下奴婢剪几支,插在您房间里的净瓶里,早晚看着都叫人喜欢。” 甄洛摇了摇头。牡丹虽说被誉为国色天香,但终究还是多了份俗气。如果插几支放在房里,还不被他调笑? “不放在房里么?娘娘,世子可是很喜欢牡丹的啊。”身后的奴婢有些不解。 “我不喜欢。”甄洛淡淡地道,转过头看着石桌上的那片帛书。是篇《悲秋赋》,字迹苍茫落寞,初看起来有一股萧瑟的秋意,但细看下去,却又能发现其中狂放不羁的气势。字是好字,赋是好赋,人呢?甄洛两颊微微泛红,羞涩地摇摇头。这个曹植,以前答应过要为自己写一篇赋的,这都过去好几年,却一直没有动笔。该不会是新婚过后,就忘记了自己这个故人了吧。不,不会的,他说过对新婚妻子不太满意,再说他也不是那种薄情之人。唉,快一个月没见过面了,他现在在干什么呢?甄洛捧起手中的《悲秋赋》,小心地叠了起来。比起他这个窝囊的哥哥曹丕,曹植既温柔体贴,又才华横溢,当初攻陷邺城、闯入府邸的为什么就不是你呢? “看什么呢?”身后传来温和的问话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曹丕。 “一篇赋。”甄洛没有回头。 “什么人写的呢?刚才看你好像读得很入神。”曹丕绕了过来,坐在甄洛的对面。 “你不认识。”甄洛冷冷道,“殿下不是去见汉帝了吗,怎么到后院闲逛来了。” 曹丕不以为忤,笑笑道:“刚从皇宫回来,曹节因为汉宫配给的事情,冲我发了好久的牢骚。出宫后,我却有点感慨,她守着个傀儡皇帝,还能相敬如宾,我们俩却好久没有促膝谈心了。这点怪我,整天忙于政事,冷落了你。” “那殿下的李贵人、阴贵人呢?殿下就不怕冷落了她们?”
下期预告:面对曹植遇刺案,蒋济与贾逸将如何找到真凶?
19.魏讽被捕 前情提要:曹丕在后院与甄洛交流,却被甄洛不断呛声。 曹丕苦笑道:“洛儿,你怎么还在耍小孩子脾气。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娶她们,都是父王的意思,为的是和这些名门世家结为姻亲,好让咱们曹家多些后援。” “怎么说你都有道理。” “罢了,罢了。”曹丕无意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府里还剩下几匹蜀锦?” “怎么,殿下又要拿去送人情?”甄洛冷笑。现在刘备占据了蜀地,蜀锦采购已经不太容易,今年世子府总共买入了三十匹而已。本来曹丕已经应允分给甄洛三匹,其他女眷两匹。但最近曹丕总拿蜀锦去送人情,现在已经没剩几匹了。 “话不能这么说。”曹丕略微显得有些尴尬,“我是想着曹植新婚不久,你带上一匹去送给咱们弟媳吧。前段时间,因为世子之争,我和他之间有些误会,以后有机会得慢慢化解才行。” 原来是送给他。甄洛的脸色缓和下来,淡淡道:“既然殿下想到了这里,我去办就是。只是你们既然是亲兄弟,一匹蜀锦会不会太单薄了。” 曹丕笑道:“那是自然,我还准备了一匹西凉送来的千里马,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他看了肯定会喜欢。到时候,你一齐带去好了。” 甄洛点了下头,正要说话,却见司马懿穿过蜿蜒的花径小路,匆匆而来。她皱了下眉,心头升起一丝厌倦。这个老头子好生不晓事,世子府的后院,他不等通传就贸然闯了进来,一点礼数都不懂。她冲曹丕点了下头:“看起来你又要忙了,我先走了。” 曹丕歉意地道:“那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交代后厨做了你最喜欢的金丝蜜枣。” 甄洛却没有回话。 看着甄洛的身影消失在花丛之中,曹丕脸上笑容隐去,转过身看着司马懿道:“仲达,什么事?” “蒋济收到了程昱的消息,汉中那边拘捕了杨修。”司马懿平静道。 “哦?”曹丕长身而起,急切问道,“怎么样?” “西蜀叛逃过来一名军议司校尉,指证杨修即是寒蝉,程昱已经把杨修关起来了。” 曹丕皱眉道:“这怎么可能,仲达你觉得呢?” “他不是寒蝉。”司马懿道。 曹丕沉吟了一下,道:“不管杨修是不是寒蝉,他总是我那心高气傲的弟弟跟前的红人。父王这次这么不讲情面,是不是对曹植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殿下,我觉得,抓杨修,并不代表魏王对曹植有什么想法。” “哦?”曹丕略略有些失望,“那……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坐实杨修的罪名?” “万万不可。”司马懿道,“殿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许都又为是非之地,殿下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世子之争不在一朝一夕,切不可贸然行事。魏王心思缜密,我们若是妄动,万一事败,反而是作茧自缚。” “也是。”曹丕笑笑,又坐了下去,“仲达,我又失态了。” 司马懿道:“汉中离我们太远,殿下眼前要做的,是看紧曹植。” 曹丕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满园的牡丹轻声道:“父王经常说这牡丹为花中之王,雍容华贵,在我看来,却是俗气了一点。” “殿下,这种话说不得。” “那什么时候才能说得?” “魏王归天,殿下即位。” “那还要等多久?”曹丕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苦笑。 在抓人这方面,进奏曹的动作一向是很快的。贾逸将许都城内的魏姓人家按照居住地,分为四十六个区域,然后由进奏曹虎贲卫牵头,许都尉的差役配合,展开搜查。同时将那杆羽箭由画师临摹,贴在了九个城门公示,征求线索。不到一天半的时间,就查出了那杆羽箭出自魏讽的府中。 找到出处不过一炷香后,便查到了魏讽去了一家青楼。五十名虎贲卫冲进青楼的时候,魏讽正在喝花酒,一听说因为临淄侯曹植遇刺拘捕他,当场就瘫倒了。而带队的都尉,根本没有给他缓神的时间,直接将他绑在马上,带回了进奏曹,由贾逸初审。 进奏曹的传讯室并不大,却给人平添一股压抑窒息的感觉。魏讽身着囚服,站在那里,一直在瑟瑟发抖。被虎贲卫从青楼里揪到这儿之后,他似乎已经崩溃了。 贾逸坐在高高的首席上,淡淡道:“魏大人,你最好能说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我是被陷害的。”魏讽脸色苍白,双手神经质地抖动着。
下期预告:魏讽被捕,进奏曹在背后又有什么阴谋?
20.谍影重重 前情提要:魏讽因刺杀曹植而被进奏曹逮捕审讯。 “这个东西,不是你府里的?”一支羽箭被丢到魏讽面前,“这支羽箭共长二尺九寸。箭头为铁制,,扁平尖锐。箭杆是上好的硬杨木,,末端黏着整齐的雕羽。这种羽箭,做工精细,材料地道,比军中的箭矢更为高级,一般出自王公大臣家中。锋利的箭头上,残留着已经干涸了的褐色血迹,而箭杆之上,很清楚地刻着个‘魏’字。” “我……我认不出来。”魏讽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小声地回答。 “进奏曹搜遍许都城中所有魏姓大户人家,只在你府上找到了相同的羽箭。去年秋天你和司马懿一起围猎之时,有人亲眼见到你用过这种羽箭。你是认不出来,还是不敢认?”贾逸冷冷地逼问。 “大……大人饶命,下官真是被冤枉的。”魏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竟然磕起头来。 “你起来!”贾逸皱了皱眉。魏讽官秩比自己高,却对自己卑躬屈膝,真是丢尽了官员的仪态。 “谢……大人。”魏讽畏畏缩缩地坐好。 “昨日你身在何处?”贾逸问道。 “下官跟刘伟几位大人去了颍河泛舟,我们回到许都时,已经日落了。”魏讽急切道,“临淄侯遇刺之时,下官并不在许都,刘伟几位大人均可作证。” 贾逸冷笑道:“行刺临淄侯,这种以身犯险之事,用得着魏大人您亲自动手么?” 魏讽一愣,带着哭腔道:“贾大人,可不敢这么说,就算借下官一万个胆子,下官也不敢行刺临淄侯啊。贾大人,以前下官若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您,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放小人一马,小人必将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大人恩情……” “罢了,你下去吧。”贾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虎贲卫上前,扯着魏讽的后衣领向外拖去。刚拖了几步,魏讽突然挣脱,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压低声音道:“不瞒大人,小人手中还有些金银细软。若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甘心情愿奉上一百两黄金作为谢礼。” 贾逸哭笑不得,道:“魏大人,你放心。若此事与你无关,进奏曹是不会冤枉你的。” 魏讽闻言精神大振,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几下头:“多谢大人,大人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待虎贲卫将魏讽拖出去,蒋济拉开一扇暗门,走进了传讯室:“这么快就审完了?” 贾逸道:“不是他做的。” “何以见得?” “行刺曹植,我看不出对魏讽有什么好处。若是受人所托,对这个卖友求荣的小人来说,就更不可思议了。没有利益,就没有动机。况且魏讽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也应该不会蠢到用自己府中的箭矢。” 蒋济点头:“想要搞到魏讽府中的箭矢,不是件很难的事。只要有心,在魏讽围猎的时候,远远跟在后面,就能拾到不少射空的箭矢。行刺曹植的刺客,用魏讽的这支羽箭,应该是想把水搅浑。” “箭头上涂有剧毒,为曹植挡箭的那名百人将昨晚已经死了。”贾逸道,“想不到都这个时候了,曹植手下还有一批死士。” “毕竟先前他也是册立世子的人选,自然收拢了不少人效力。”蒋济答道。 “大人,曹植遇刺,真的不是世子府里的那位做的?”贾逸眨眨眼道。 “口无遮拦!”蒋济轻声骂了一句,“为什么你一直怀疑世子?” “大人,魏讽府里以前的羽箭并不是这个样子。他府上去年年初失火,烧毁了不少东西。这种制式的羽箭,是失火之后,重新打造的。打造完成之后,魏讽只出去游猎了一次,就是跟司马懿一起。”贾逸压低声音,“若是说司马懿行刺曹植,情理不通的话,那他背后的世子呢?” 蒋济摇头道:“曹丕已经做了世子,而且魏王已经越来越不待见曹植了,只要曹丕不犯下什么大错,这世子之位稳若泰山。杀曹植有什么用呢?就算曹植对他仍有威胁,杀人也是下下之策,若因曹植之死而引起魏王猜忌,恐怕世子之位就保不住了,到时候曹彰倒白捡了个便宜。司马懿不会看不出来这点。” “可曹植一日不死,曹丕的世子之位就一日坐不稳。如果司马懿就是利用大人您这种心态,安排的这次行刺呢?最容易被人怀疑的人,往往第一个被排除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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