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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生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活动（包括在名利场上的“活动”），看到人家动若脱兔，活蹦乱跳，“动”得风生水起，我只能“静如处子”。但有时还是会心生羡慕，“止水”也会偶尔起点小浪，荡动一下。譬如，独自去旅游。 古训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就幻想做徐霞客；看武侠书，便仰慕那些仗剑闯天下的游侠；后来读诗写诗，更是企望能行吟九州，迅者如李太白，“千里江陵一日还”，徐者如陆放翁，“细雨骑驴入剑门”。再后来又学中国山水画，更加渴望“收尽奇峰打草稿”，名山大川常入梦。然而，作为一个实际生活里的凡夫俗子，其实是没有多少条件去实施“云游”的。小公务员的时间不能完全由自己支配，仅仅能够养家糊口的财力也不允许“潇洒”和“浪漫”。 想想而已。但也不能老是空想，就去读一切能读到的游记、去收集风景照、看风光片，最接近于“实想”的是不厌其烦地临摹古今名家的山水画。我那时年轻，不免浅薄，总是十分虚荣地在“仿作”上署上“记游于某地”“于某地写生”之类款识。这样，我的书房里，便布满黄山、庐山、峨眉山的云雾，流动着长江、漓江、富春江的烟波，集雄、奇、峻、秀之大成，真可谓“名山大川奔来眼底”“喜茫茫空阔无边”。朋友来看了，叹服不止——不是因我的绘画，而是我居然“去”过那么多好地方。 我在心里说，神游，神游而已。当然，神游还是要立足于“游”。如：画山水时，我就把自己置身于山水之间。画石级，就当自己走那石级上山；画庙宇，设想自己进那庙里烧香；画山头，自己就已在那山头“一览众山小”了。还可把自己设想成画中策杖徐行的老者、醉卧石下的隐士、挑柴下山的樵夫。哪里可以望云，哪里可以观瀑，哪里可以濯脚，哪里可以抚松……全由自己兴致。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境都十分宁静闲适，空灵而悠远，疏离了尘嚣和烦恼，剩下的是熨帖和受用。 细细想来，神游其实就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但毕竟让人口舌生津，肠胃蠕动，达到缓解饥渴的目的。这是一个好处。 神游还有一个好处，游的都是好地方、好景致，是被画家和摄影家选择过滤乃至拔高了的，自然气象万千，美不胜收。如真的到彼一游，就看出“现实游”与“神游”的差距来了，这或许就是许多人对某些风景名胜大失所望，认为“不过如此”的原因吧。所以，“神游”的产品大都是名品、精品、极品。 一位朋友说了句名言：“天下的山水都是一样的。”这话被我嘲笑了好久。“神游”久了，反而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因为不论是名山胜水，还是残山剩水，乃至于穷山恶水，基本属性都是一样的——隆起的固态的为山，流动的液态的为水。这种想法大概是“神游”造成的审美疲劳或曰美感麻木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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