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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寇铁蹄蹂躏下的南京,和我父辈所亲历的大屠杀

 见素抱朴780 2016-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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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583个故事


国家公祭日缅怀亲人难友:南京大屠杀往事纪实

文 | 雷国俊


前言:述说血流成河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难民区里的故事


2016年12月13日是国家公祭日,《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79年。


回想以前的苦难,悲欢离合、日月黯淡,真是悲痛欲绝。我的父母、亲人与受害的老百姓,在日寇铁蹄下受蹂躏、欺压,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惨绝至今历历在目。当时的我虽然还没有出生,但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常常听到父母唠叨大屠杀的苦难事情,听过之后留存在脑海里的痕迹令我终生难忘!一是可恨的日寇在中国横行霸道、滥杀无辜,使我家当年仅仅16岁的三叔至今下落不明,老奶奶为之曲死归天。二是当日本兵到难民区搜捕时,妈妈为了保护难民区的难民,差点将啼哭的二姐捂死,万幸二姐最终捡回了一条命!三是父母为了保护难民区的妇女不受蹂躏,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四是姑妈一家子逃离战乱,颠肺流离,历经无数悲欢离合。难民区里有温情、有雨花魂。如今事件已经过去了79年,我的亲人也早已含笑九泉。他们定会在天堂望着祖国大地,希望自己的子女,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记住历史,奋发图强;实现中国强,永远不称霸!


一、南京难民区的雨花情、雨花魂


一九三七年南京大屠杀惨绝人寰,留给老百姓诸多关于死难者、幸存者及遗属难以忘却并且触目惊心的故事。作为死难者遗属的我,对于过去的历史,心中愤怒无比。几十年虽已过去,但老母亲穆瑞卿所讲过的事情,其家人所经历的悲惨与心痛至今历历在目,永世不忘!


我的老奶奶辈分是一个大家庭,老奶奶是大姐,嫁给了施府桥的雷家;二姨奶奶是老二,嫁给了铜坊苑的宋家;三姨奶奶是小妹,嫁给了施府桥的钮家。宋、钮两家都是大户,经济条件就数雷家差些,这两家的住房都是老宅,占地不仅多而且房子相当大。老母亲常常对我们说:在日本兵尚未进城的时候,宋家的男人就探听到,现在北京西路一带的国府高官,放弃了洋楼早逃走了,空空的房子一大片,而且这个地方是难民区,有国际委员会保护的。于是,父母亲就跟着宋家的人,拖家带眷、携老扶幼逃难,从老城南的施府桥搬到了城北,最终来到属于南京国际难民营的南阴阳营居住。


大屠杀的第十天,街头上行人三三两两地出行了。在难民区呆久了,我的小叔叔雷幼钊与二姨奶、三姨奶奶的两位表兄弟小毛子、小扣子(都只是十来岁),一同到上海路街上走走,结果三个人一去无踪影。一个礼拜以后,三姨奶的儿子小扣子回来了,说起三个人的遭遇。原来三人在上海路上被日本兵强拉带拽地选为挑夫,扛着枪械从上海路走到中华门。队伍分开两路,到了江宁殷巷,小扣子因为拉肚子偷偷地逃跑回来了,我的叔叔与二姨奶奶的小儿子至今音信全无。自打那天生离死别后,我的老奶奶思儿心切,日思不饮、夜思不寐,终老成疾,不久便升天了,留下了死不瞑目的遗恨!


当时我的父亲雷幼钧二十六岁,上有老下有小,为了家庭生计,战乱中不得不在山西路大转盘摆摊卖五洋百货---上海牌火柴、美孚洋油(煤油)、马头牌洋丁、五洲牌阳伞、僧帽牌洋蜡烛等日常生活必需用品,面对屠刀及血淋淋的人生,凄惨不堪。不管是风雪寒天,还是雨过天晴,他只能忍受着刺刀下的委曲与凌辱,靠做小生意养家糊口。但对难民区里的难民,特别是身无分文的人,他常常进行资助......那时的母亲只有二十四岁,身怀六甲操持着一家九口人的家务。


他们在难民区认识了奉信基督教的邻居王二婶、薛妈妈,并在王二婶的推荐下,认识了与拉贝齐名的华小姐,积极参与国际难民救援组织的活动。每天在宁海路金陵女子大学(现在的南师大宁海路校区)门口,按照国际委员会的要求,向难民施舍米粥。坚强的母亲一边参与华小姐(美国人魏特琳)的救济难民活动,一边挺着大肚子,在难民区的街头巷尾望风,叫姑娘妇女把自己打扮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以防日本兵的欺凌、糟蹋。


有一天,日本兵来难民区搜索,凶狠的鬼子把三岁的大姐吓呆了,而刚刚两岁的二姐更是哇哇大哭。为了难民的安全,母亲立即用小棉袄堵住二姐的小嘴,可怜的她差一点被妈妈捂死。那件事也使得邻居王二婶、宋老七、宋老八弟兄纷纷称赞父母的情怀,一时传为佳话。他们亲切地称呼父亲为雷sir、妈妈为雷大嫂子。


日本投降后,南京商会为了表彰父母亲在难民区的贡献,由三友实业社出资,特地在银楼制作了直径3公分的'国民英雄'银质奖牌,作为对父母亲奖励。这枚奖牌父亲一直保留在自己的身边,我们从未没见过,直到1996年父亲去世,妹妹在整理父亲遗物时才发现,可见老人家对当年雨花情、雨花魂的关注!


1986年春秋月,正值南京大屠杀的第五十个年头,在分别49年后,当年的难友薛妈妈去世了,她的丈夫老丁带着薛妈妈的思念心愿,终于历经周折,找到我家来看望雷sir、雷大嫂子,幸存者间的情感由此可见一斑!


当年我的小舅舅不过是个8岁的公鸡头,但日寇的凶残仍使当时已经记事的他历历在目。当《金陵十二钗》的电影在南京上映时,小舅舅看了以后和我说:'1937年南京大屠杀以后,社会秩序逐渐安定下来,日本人已经开始受到整治。除夕前他们要求商会的策划人提供难民区的妇女、姑娘去劳军。南京商会怎能向日本人提供女同胞呢?于是就到夫子庙石坝街、钓鱼巷等地请商女服务,可见电影故事编制的情节确实是真实的。


'前年大姐雷彩琴八十一、二姐雷凤琴八十岁,仍然记得当年幸存者的痛苦。五十年后的一九八七年,我从苏北回到了南京。当年的十二月十三日,我把六岁的儿子与妻子带到下关沿江大道,对着南京大屠杀纪念碑,给他俩讲解一九三七年的辛酸血泪史,激起了母子俩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无比愤恨,永远铭记中国历史的沉重代价!如今我们家里兄弟姐妹八人,都是死难者的遗属;大姐二姐还是幸存者,没有理由忘记这个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


二、70年前的悲欢离合


我的父亲是老城南,连身只有姐弟三人,早年丧父,跟着母亲一起靠帮工生活。由于家境贫寒,父亲的姐姐(我的姑妈)18岁那年就从南京远嫁到上海,年轻的姑父在大业公司当业务员,在全国各地营销业务事业繁忙不能顾及家庭。


日寇侵华战争爆发以后,战乱中的南京、上海始终无法安宁度日。1937年南京大屠杀,我的小叔在战乱里失踪,老奶奶思念小儿,夜不能寐,最终含恨而亡,临终还在叨叨儿子乳名,可谓死不瞑目。8.13淞沪之战上海失守以后,姑父就职的上海大业公司迁往四川重庆。上海人向西逃难。在这逃难的过程中,姑妈带着三个子女(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及公婆六口,一起从上海先到江西南昌,再经过汉口坐船上行。天上有日本人的飞机狂轰烂炸,地上全是流离失所的逃难百姓,人声闹嚷、饥寒交迫。


历经20多天的奔波,终于来到重庆与姑父团园。姑父见到老父、老母及妻儿,忍不住失声痛哭!六口人无不骨瘦伶仃、人瘦毛长!1945年9月3日抗日战争胜利后,重庆的逃难人群纷纷回家。姑父当时在台湾忙于工作,既抽不开身子,又根本没有大洋资助父母妻儿。在重庆的姑妈又不识字,只能托测字先生代写书信,邮寄到南京翘等、干望南京弟弟的资助。姑妈的第一封信父亲家人没有收到,于是她又到街头找测字先生写了第二封信(事后才知道的),语句凄惨涕零,不仅说到蜀道之难,汽车沿嘉陵江盘山公路下山的危险,还说就指望姐弟终生一见的情缘,语言中肯、指望着急!


父母虽然经济拮据,但接到信函后还是立刻把家中的棉袍、被子等送到当铺,当了二十块大洋,用保价信寄到重庆,聊以解决骨肉分离之痛。当年冬月,姑妈在收到钱后,带着一大家子从重庆乘着靠木炭、水煤气燃烧的瓦斯汽车,经历九曲十八弯回到了南京。当时南京天气好冷,寒风凛冽,点水滴冻,而三个小娃儿全是单衣薄衫,喷嚏直打、鼻涕直流。妈妈立马把自己的棉袄、棉裤,用剪刀修改成小娃儿合适的棉衣、棉裤用来临时救急。第二天就到父亲的布店里,给大人、小娃儿扯布裁做新衣。听姐姐哥哥说,姑妈一家全都兴奋不已,小娃儿更是唱跳欢乐无比!我们家一下子热哄的了不得,真是:亲人八年离乱日受煎熬,相见时分痛哭流涕数不清;说不完的苦衷岁月,道不尽的颠沛流离。


抗日战争的胜利,使亲人们梦结了悲欢离合的痛苦。老城南的街头巷尾,一下子拥抱了远来的乡亲,白天,大人们安居度日忙活一日三餐;小娃儿唱啊、跳啊做游戏;空闲时谈往事家长里短;亲情相聚、花好月圆。夜晚间大人聚凑在油灯下做针线,小娃儿睡在床上讲故事,真是其乐融融!


后来,父亲又给三个小娃儿在南京双塘小学报名了插班生,分别进入各自学习的年级读书,直到1948年南京解放前夕,才分别回到上海家中。姑父姑妈、表姐表哥一家,牢牢记住了战乱中姐弟、舅舅、舅妈的血肉亲情。共和国成立以后,他们也给了我家很大的经济支持,这是大家永远忘不掉的。也印证了那句“雨花情深似海,钟山风雨苍黄!



 

   作者:雷国俊,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幸存者的遗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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