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话选粹

联话选粹

1．宋代文豪苏东坡与黄庭坚一次在一棵松树下对弈，恰有松子落在棋盘上，东坡心中一动，口占上联曰：

松下围棋，松子每随棋子落。

黄庭坚一抬头，见对面湖畔有一渔夫在柳下垂钓，遂曰下联：

柳边垂钓，柳丝常伴钓丝垂。

文助棋兴，两人棋趣盎然。

2．唐开元十六年，朝廷招试天下神童，年仅7岁的李泌应试。恰遇玄宗观棋正浓，就命宰相张说以棋作联，张说遂出联曰：

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语毕，李泌即答对：

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聘材，静若得志。

玄宗大喜。张说素有文名，李泌所对，比出联更富意蕴。能有此对，确实不同凡响。

3．据说，朱元璋与军师刘伯温对弈，雅兴所致，自占一联：

天作棋盘星作子，日月争光。

刘即对曰：

雷为战鼓电为旗，风云际会。

此联真可谓气象非凡。民间流传解缙有此类似对联：

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地当琵琶路当弦，哪个能弹

4．据传，降清的明大臣洪承畴在谷雨这天与人下棋，随口占出上联：

一局妙棋，今日几乎忘谷雨。

同伴恨其失节辱义，续下联曰：

两朝领袖，他年何以别清明。

一语双关，深藏讽意。

5．江南才子唐伯虎、祝枝山乡村到游玩，看到农夫用水车车水。祝枝山遂出上联，曰：

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

唐伯虎道：

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

祝唐之对真是事巧联妙，被传诵一时。

6．南京莫愁湖胜棋楼联也是著名的棋联。明太祖朱元璋和大臣徐达到莫愁湖下棋，以此湖为赌注，朱输棋后就把莫愁湖赐给了徐，并于明初在此建一楼，取名“胜棋楼”。楼前题联：

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秋业

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7．清董邦达为北京理发店题了一副对联：

相逢尽是弹冠客

此去应无搔首人

一亲王大加赞赏，从此他的书画闻名京师。此联妙在既隐喻理发，又隐喻当官。梁沈约《郊居赋》有“或辞禄而反耕，或弹冠而来仕”。宋陆游《秋晚登城北门》诗有“山河兴废供搔首，身世安危入倚楼”。搔首乃无可奈何之状。在此理发，当官有望，万事如意，弹冠相庆。

据说太平天国大将石达开也为一理发店撰联：

磨砺以须，问天下头颅几许；及锋而试，看老夫手段如何。

此联虽能突出写理发者的功夫，想象诡奇，豪迈有加；但也令人不寒而栗，退避三舍。

8．有一题茶亭酒肆联：

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吃杯茶去

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斟碗酒来

用谚语入联，白话文来写，款款道来，别有风味，又入情入理。此联实为茶亭酒肆做广告却不落痕迹。堪称上乘之作。

9．明荆州太守袁箨庵（于令）罢官后，流寓金陵，落魄不得意，题有一门联：

佛言不可说，不可说

子曰如之何，如之何

《金刚般若波罗密经》有“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论语·卫灵公》有“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未如之何也已矣。”此联用语，皆自经典。妙在庄重中有调侃，不言中有牢骚。

10．清徐清惠“咏炭”联：

一味黑时犹有骨

十分红处便成灰

官场以得势为红，失势为黑。此联咏物贴切，对比强烈，寓意深长。

11．常熟草圣祠：

书道入神明，落纸云烟，今古竞传八法

酒狂称圣草，满堂风雨，岁时宜奠三杯

唐张旭曾为常熟县尉，擅长草书，嗜酒，常大醉狂呼狂跑下笔而书。有时以头沾濡墨汁而书，醒了之后自视，以为神不可复得也。钱梅溪撰此联，把张旭书道之神，嗜酒之狂，表现得淋漓尽致。

12．下面是一副面以宋词句所作的精彩联对：

别来风月为谁留，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峰到春归无处寻，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集石孝友《鹧鸪天》、苏轼《水龙吟》、辛弃疾《贺新郎》、蒋捷《一剪梅》词句。东坡有“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之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恰与“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不仅在视觉上，而且在听觉上都形成鲜明对比：红与绿、土与水、有形与无形、存在与消失。深含惜春、送春之情意。

13．明顾宪成题东林书院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顾宪成，无锡人。万历进士，累官至吏部文选郎中。因事被排斥，便在无锡创办东林书院，讲学之余，往往讽议朝政。上联将读书声和风雨声融为一体，既富诗意，并隐含时政。下联观点鲜明，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此联特点鲜明：风对雨，家对国，耳对心，极其工整；连用叠字，有如风声雨声读书声，响成一片。

14．郭沫若幼年在私塾读书。一次和同学们偷吃了庙里的桃子。和尚找先生告状，先生追责学生，没人承认。先生说，我出个对子，谁能对上免罚。先生曰：

昨日偷桃钻狗洞，不知是谁？

郭沫若思索了片刻，对道：

他年攀桂步蟾宫，必定有我。

先生惊其才华，极为高兴，全体学生免予处罚。

15．南京燕子矶永济寺：

松声竹声钟磬声，声声自在

山色水色烟霞色，色色皆空

两联艺术手段相同，但思想内容相左：前者入世，遥接东林书院学风；后者出世，最宜永济寺宗教氛围。堪称精品。

16．何淡如题广东佛山赛会：

新相识，旧相识，春宵有约期方值，试问今夕何夕，一样月色灯色，该寻觅

这边游，那边游，风景如斯乐未休，况是前头后头，几度茶楼酒楼，尽勾留

何淡如，生于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同治元年（1862）考取举人，一度出任高要县学教谕，其后即在省港以教学维生。此联在结构上与众不同，用语白话，恰应和了民间欢乐的元宵节情景。灯月交辉，游人如织，多么浪漫的春夜。用韵后加强了欢快浪漫的气氛。

17．清末赣南一乡学，其遗址尚存，正门两旁有一副对联：

教以诗书，明以人伦，童而学之，率吾子弟

既有文事，又有武备，天所骄者，卫我国家

此联可谓立意高远。

18．明代爱国志士杨继盛被**臣严嵩诬陷下狱，最后被迫害致死。他在狱中墙上题有流传千古的对联：

铁肩担道义

辣手著文章

杨继盛以此表明他忠贞不渝、宁死不屈的胸怀。后来李大钊将该联改为：

铁肩担道义

妙手著文章

虽韵味不同，却是一样情感。

19．《明史》编纂者张廷玉，安徽桐城人，清康熙三十九年进士。年少才思敏捷。一年除夕夜老宰相张英与小廷玉踱步屋外，只见天地一片漆黑；回首厅堂，灯烛高照，熠熠生辉。触景生情，不禁口占一上联：

除夕月无光，点数盏明灯，替乾坤生色。

小廷玉忽听谯楼鼓声四响，夜阑人静，惊天动地，于是对出下联：

新春雷未发，击几声响鼓，代天地扬威。

出联既佳，对句又绝，此联真可谓切事切景切情。

20．明代大学士解缙不仅善诗文，也善联对。但他身材矮小，在一次宴会上，一位权贵想趁机取笑他。给解缙出题一上联：

二猿断木深山中，小猴子也敢对锯？

解缙不动声色，将计就计，脱口对出下联：

一马陷足污泥中，老畜牲怎能出蹄！

“对锯”谐音“对句”，“出蹄”谐音“出题”。出上联叫人对句叫出题，据上联对出下联叫对句。这是一副一语双关的精彩联对。均有比喻：“小猴子”暗指解缙，“老蓄牲”暗指那位权贵。

21．解缙一向治学严谨。曾赠与一自恃有才的举人一联，曰：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22．明代多情才子唐伯虎（寅）在相俯与丫环秋香一见钟情。于是卖身相府当差，并在自己的寝门上巧撰一联：

十口心思，思国思家思社稷

八目尚赏，赏风赏月赏秋香

以此来表达对秋香的思慕之情。这是一个典型的拆字对。“思”拆为“十口心”，“赏”拆为“八目尚”，上下联分别围绕这两个字来写。正是唐伯虎的才情，这对有情人才终成眷属。

23．据说，有一学识不多却很狂傲的秀才，路过一所学堂，想寻衅比试才学，于是在学堂门口一站，大声嚷道：

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一小学童站出来，沉着应对：

诗书礼易春秋，许多正经，何必问老子！

此下联一出，学堂一阵哄笑，狂秀才只得灰溜溜地跑了。

24．明代有一不成器的读书人，想要送儿子读书，特地请文学家徐渭嘱咐几句，徐渭送了一副对联：

好（hǎo）读书时不好（hào）读书

好（hào）读书时不好（hǎo）读书

这是利用多音字成对的佳联。意思是说，年少时有好的读书条件，却偏偏不爱好读书；后来啊，长大**了，爱好读书了，想读书了，而读书的条件却不允许了。这是劝喻读书要趁好时光，要不会后悔莫及。

25．小凤仙挽蔡锷联：

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患余生，萍水因缘成一梦

几年北地燕支，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此联情文并茂，款款道来，有儿女情长却不减英雄本色。“燕支”即“燕脂”，与“鹏翼”相对。“因缘”比“姻缘”含义更广。

26．清末常熟人翁同和，曾任户部尚书（相当于古代大司农之职），在任期间与合肥人李鸿章不和。李在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后被任为全权大臣，等于过去的宰相。一次，翁李相见，翁同和出联讥讽李鸿章：

宰相合肥天下瘦

李反唇相讥：

司农常熟世间荒

为官不仁，互揭老底，真是彼此彼此。“合肥”、“常熟”均为各自家乡，又一语双关。每联内对比鲜明。

27．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同年十一月二日，日军侵占大连。而慈禧太后正在庆六十大寿，有人愤然题联于北京墙头：

万寿无疆，普天同庆

三军败绩，割地求和

慈禧垂帘听政二十多年，丧权辱国，死后却被尊为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对此，有人题联讽之：

垂帘廿余年，年年割地

尊号十六字，字字欺天

两副对联，揭其丑恶本质。

28．八国联军侵占北京，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只好屈膝求和。议和会上，众洋人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其中有个洋人代表公然出上联挑衅，要求答对：

骑奇马，张长弓，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单戈能战。

出上联者为拆字联：“奇马”为“骑”，“长弓”为“张”，“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前四字上面均有两个“王”旁共八个“王”，且傲慢十足。“单戈”为“战”（繁体）。意为：骑着好马，拉开长弓，八国联军高高在上，人人能战。清政府的代表明白这是向他们挑战示威，但敢怒不敢言。正在这时，有个年轻随吏愤然而起，道：

伪为人，袭龙衣，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犯边，合手并拿。

对者同样也是拆字联，且义正辞严：不是人的侵略者，犯我皇上，那些鬼魅鬼鬼犯我，我们誓将合力擒拿。能对这一联，不仅要求意义相切，还要有相当的文字功底。面对这文字严密、话语犀利的回联，挑衅洋人相顾愕然。

29．吴养涵挽胡粹士联：

哥了了无言，潦草文章拼命酒

子归归不得，落花风雨葬魂诗

胡粹士，太仓沙溪人，赴美留学，回国后任上海南洋大学（1927年改名交通大学）教授兼图书馆馆长。抗战期间爱子敬侃殉职缅甸，胡粹士以文志痛，借酒浇愁。据报载：抗日战争期间，为保卫滇缅公路这一运输线，中国远征军付出了惨重代价。据当时统计：“远征军出征时总兵力约十万人，回国时仅有四万人左右。”当时滇缅公路战线两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杜聿明在踏上祖国土地的瞬间，跪地嚎啕，深感代价的惨重。“哥了”谐音岭南的一种“能言”的鸟；“子归”谐音“子规”（即杜鹃）。这里，“哥了了无言”和“子归归不得”都是一语双关。上联意为“老兄啊，你无声无息地走了，留下的是你写的《哭儿记》和借酒浇愁的悲痛形象”；下联意为“令郎啊，想回也回不来了，只有让那风雨中的落花把您的诗魂埋葬。”联巧用叠字，如闻呜咽之声。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30．1963年，郭沫若到云南丽江，为新落成的黑龙潭“得月楼”撰写了楹联一副：

龙潭倒映十三峰，潜龙在天，飞龙在地

玉水纵横半里许，墨玉为体，苍玉为神

玉龙山是座雪山，高山之巅终年积雪。玉龙山形静，黑龙水形动，故有“潜龙”、“飞龙”之喻。丽江黑龙潭，水极清洌，潭中可见玉龙山十三峰之倒影，潜龙在天，飞龙在地。此联活画出了玉龙山和黑龙潭的形态和特色，堪称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