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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与本故事无关，来自电影《小武》 有人说狗子的一生是悲哀的，他一生都在致力于赚钱，却导致他的家庭越来越穷，背负了一身的债。而他也在一条偏路上越走越远，他一生都在误解幸福的含义，说狗子现在是遭到了惩罚。 七姨和狗子的故事
1 生活有什么指望呢？ 2012年的新年到来之际，一个女人坐在自家门口，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她看着窗外崭新的天空，洁净，一如一无所有。 这是一栋新盖起来的房子，属于她的房子，代价是欠了一屁股债。好在这些债都产生于亲朋好友，诚信友善的商户。倘若一切按计划的那样来，这些债会慢慢还清，这座房子也会慢慢添置上好的家具，等到两个儿子娶上媳妇，也会添置几个大胖孙子……那时候的日子可真叫快活呢。 她的新房子就筑在离马路不远的村口。隔着菜园，马路上一辆辆飞奔而过的车子，留下意味悠长的鸣笛。清早许多外出去镇上购置年货的人兴高采烈地从她家门口路过，又心满意足的回来。只有一两个人经过的时候，神情尴尬，语气古怪的打了声招呼：七姨，在家里可要宽心！ 对付这样的客套话七姨一贯是：能有什么事嘛！可如今七姨说不出来话了，她脸上复杂的表情想挤出一个笑容，却还是在下一秒就哭了，默默地关上门后，哭得停不下来了。 大儿子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看表，凌晨六点半。他趿拉着拖鞋走到母亲身后，用手搭在肩上说：妈，你别哭了，大过年的。哭有什么用呢？有些苦只有自己知道。 她不敢相信儿子嘴里能吐出这些话来，这放在平时，儿子是大气不出的人。是啊，原来儿子心里也这么苦。 说到苦。就在昨晚，娘儿俩半夜的时候疲倦地回到家，七姨提了个麻布袋子走向了菜园，眼泪和汗早就混为一体了，儿子颤巍巍地跟在后面。 当时已经是深夜一点了，辽阔的天空大地是一片死寂。儿子顿了顿说：妈，我有点怕。 七姨停下来擦了擦模糊视野的眼睛说：别怕，带上锄头。 七姨就在儿子的帮忙下，在菜园的角落挖了个坑，埋掉了狗子的腿。 埋完之后双腿一软的坐在菜园里，泣不成声的骂了句：这个狗子…… 2 狗子就是七姨的男人。约摸五十来岁了，长着一米八的好个头，短头发茬中夹杂着些白色，一对带着倔劲的单眼皮，和一脸永远是酒喝多了的充血肤。 狗子笑起来的时候嘴很大，七姨说那是因为他在外头和人吹牛笑大的。这种笑很夸张，狡猾，露出烟黄的丑牙齿。七姨还说，狗子的牙齿过于丑，是因为过滤不掉太多的谎言。但狗子不笑的时候就会给人很严肃的感觉，紧闭着两片薄嘴唇像在打什么小算盘。 就在上个月，七姨和狗子大吵了一架。最开始是因为狗子起床的时候让七姨给他找去年穿过的一件灰色大衣，七姨夹着一盆脏衣服往河边去了。回来的时候狗子躺在床上说，去把面给我端过来。 面？我还没下面。七姨酿完衣服准备坐下来休息。 你搞了一早上这个点了你还没下面？你不饿我还饿呢！ 七姨大清早就起来去镇上收了莲子和棉花的钱，想在镇上买两个肉包子解饿，舍不得钱又接着去还了给自家窗户上铝合金的费用钱。饿到现在气不打一处来：你饿你不知道起来你躺在床上干什么？你是跛了瘸了还是废了，要我端给你送到你面前喂你吃，要不要我帮你嚼了再吐给你啊。 你这个婆娘，火气这么大干什么。女人做饭烧火自古以来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天经地义你个狗头，女人烧火做饭天经地义，男人还是家庭的一片天呢！你是吗？你连天上的一颗星都不是，屁都不是，全村人都知道你是个一无是处的狗子！ 说到这儿不得不说，狗子的名声在村里是极坏的。除了读书这条出路，在村里想要受人尊敬不是一件难事，要么就是吃苦耐劳，品行良好，为人端正。可惜这些因素狗子好像都不具备，所以村里人看狗子的眼光是怪异的，想必狗子已经心里有数。 所以当七姨这么说的时候，好像伤了他的自尊心。他跳起来质问七姨：老子没做过贡献吗？老子为了盖这栋房子，手都磨破了几层皮，脸都晒成了鬼了！ 你有脸说这个话？这是你家的房子不是别人家的，你的大儿子已经26岁了，你不盖房子半个媳妇都讨不上，我兄妹几个哪个出力不比你多？亏你说得出口！七姨有些眼红，顿了顿又激动地说，你掏你的良心问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啊？你每年吹牛你赚了几万几万，钱呢？你拿回来过一分吗？ 狗子一副理直气壮地表情摆在床上，一时之间接不上话。 这个房子不盖可以吗？你看看你两个儿子，可怜大儿子没读初中就被我送去服装厂了，没日夜的加班攒点娶媳妇的钱，没有车，房子也没有，没有十万你娶个狗屁呀！再看看你的小儿子，送他去厦门读书，远了吧，没人管着吧，读得好好的后来说是在餐馆当服务员去了，鬼知道他在学校干了什么呀也不跟家里人联系。再看看你……这还有个家的样子吗？七姨的语气软下来，抹了抹眼泪，转身走进了厨房。 3 吵架是这个家庭司空见惯的事情。应该说是七姨和狗子之间常有的事情。 七姨和狗子结婚有27年了。七姨的父母死得早，当初和狗子结婚的时候，七姨的大姐姐夫都极力反对，说狗子身段上是个好伙子，但不够踏实，心是飘的。当七姨和狗子迅速的领了结婚证以后，大姐和姐夫摇着头，大姐戳着七姨的脑门骂道：我看你是走火入了魔了！ 令七姨没有想到的是，坚持自己的选择，根本不是走进什么幸福的殿堂。相反却是一再的看到与自己的幸福准则相悖的东西，一再的失去希望，沉浸在痛苦之中，直到燃起希望的火花无情地熄灭，沉浸在痛苦之中继而无期地延续着。 七姨生活的村庄，是南方一带的水域之乡，水中养鱼和种莲子，陆地上就种棉花。村里大多数人就以此营生了，七姨家也是。刚结婚的时候，七姨家分有两个鱼塘，三十亩地。按道理来说，这些资源足够两口子过上好日子了。 年轻的七姨漂亮爱美，经常喜欢把脸抹得白嫩嫩的，扭着细腰神采飞扬地去镇上的牌铺打麻将。打麻将是这一带屡见不鲜的现象，人们过了农忙时节，就喜欢聚集在这儿消遣时光。令七姨感到吃惊的是，十次有九次都能碰见自己的丈夫狗子。 生完孩子之后，七姨没再去过牌铺，可是狗子却经常不见人影，深夜回家。后来回家的点越来越晚了，并且满身酒味。 有一天深夜狗子在门外恶狠狠地踢门，嘴里骂着：开门！快给老子开门。把梦中的七姨惊醒，七姨起身给狗子开门，刚打开门就一身酒臭味扑鼻而来，七姨这才严重的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原来这么爱打牌和喝酒，爱得痴醉。 七姨决定帮助狗子改掉这些臭毛病。就有了这些年持续不断而精彩激昂的吵架。 4 众所周知，狗子的酒友和牌友组成了狗子的狐朋狗友。狗子将这些朋友看得比家庭都重要，比七姨重要。 狗子就是这样一个人，好像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和分清事情的主次，更别说改正自己的错误，去带给一个女人幸福感。 这天早上狗子吃着七姨下的面，说道，我今天出去就不回来了。朋友介绍我一个活，在城里过去的一个村子，要拉鱼泥的，一个月随便就是两万，你等着吧。 七姨心里充满了蔑视，想着，不知道你怎么吃得下去这面条？她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话，但又像往常一样，寄托了一丝希望。想着如果他能改掉那些毛病，多顾一下这个家庭，哪怕是改掉一点，她还是会很爱他的。 狗子走的时候，行李都不带。他说，不带了，带着麻烦，人家那都有！ “人家”当然是指那些朋友。七姨不懂狗子那些朋友关系，她只知道狗子那些朋友没几个是好东西，有一个是镇上出了名的黑社会的二把手李瘸子，有一个是旅馆门口肥胖的老板娘王红梅，有一个是经常光顾牌铺的郭老板……七姨不知道狗子怎么会和这样一些人交上知心，在他看来，李瘸子黑社会经常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王红梅那是风骚出了名的，郭老板更是名声不好，听说出轨还被老婆抓奸……都没一个好东西。 但七姨今天想，说不定有一个靠谱的呢？ 5 狗子出事的那天。大儿子的厂里正好放假回来了。儿子偷偷地将8万块钱存折塞到七姨手里，七姨乐坏了。 她去镇上买了好些菜准备给儿子做一顿丰盛的晚餐。饭桌上，七姨不断地将红烧肉夹给这个有点木讷的儿子碗里，说着：你可真是争气，你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动，过两年给你娶媳妇可得有劲花呢！说到这里七姨叹了口气，哎，要是你爸和你弟弟有你一半的踏实。咱家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过还好，再过几年账一还清，等你娶了媳妇儿，会慢慢好起来的…… 来多吃点儿。 话音刚落，噩耗就急匆匆赶来了。来的正是镇上旅馆门口那个王红梅，大姐，你在家呀！可劲找你，出事啦！她喘着粗气，狗子，你家狗子出了大事。 这句话听得七姨心里一阵发凉，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事。 你赶紧去城里医院看看吧，狗子的腿卷进了机器里，截肢要家属签字！ 听完七姨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放下碗筷又把筷子绊到地上去了，清脆一声响。她锁上门就往外走。 那个肥胖的女人用尖声音喊道：还有住院手术费！别忘带啦…… 6 这件事情爆炸般迅速传开，传开的又不止这些事情。 有人说看见狗子出门的那天晚上，吆喝着一大群兄弟还有两三个美女进了镇上的饭店。狗子跟一个美女拉拉扯扯的走在前头，回头笑容夸张的对后面一帮人说着：随便点，随便点，想吃什么点什么，大家尽兴，今儿我请客。那其中就有那个李瘸子。 有人说狗子是很会赚钱，别看他整天吹牛，他要是干起事来，确实是随便几万。但是狗子家为什么至今还很穷，是因为狗子在外头养了个女人。说狗子去城里干活了住哪啊，没去别的地方，就和他的小情人租了个房子。听说有人亲眼见到狗子搂着一个女人喱！ 还有人替七姨感到不值，说狗子没让七姨过上一天好日子。再看看他的小儿子，简直是二狗子出世，他自己的爹出了这么大事，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的网吧打游戏。不值的还有大儿子，为人秀秀气气的就应该多读点书，却早早的进了服装厂，挣的几个血汗钱还要补贴给那个没用的老子……不值…… 有人说狗子的一生是悲哀的，他一生都在致力于赚钱，却导致他的家庭越来越穷，背负了一身的债。而他也在一条偏路上越走越远，他一生都在误解幸福的含义，说狗子现在是遭到了惩罚。 7 七姨赶到医院的时候，看着狗子那血糊糊的腿，她大声哭叫着道：怎么只是锯断你的腿呢？怎么没把你这个人锯死……你这是要逼死我啊。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狗子躺在病床上牛逼地说，不就是缺条腿吗，给我接上最贵的假肢！ 七姨晕倒在狗子所在的医院。醒来的时候她签了字，同意给狗子截肢。并把狗子的腿埋在了自家的菜园。她痛心的将大儿子交给她的存折交了手术费以及各种费用。 在这个弥漫着清新空气的早晨。新年的盛况已有所端倪。隔壁家正在迎接从外头回来的子女，鞭炮声响起来，她感到绝望。也或许讨债的人就要来了。但有什么办法呢？ 生活还要继续。 作者：山岁，在读大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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