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陈巨来篆刻创作中的借鉴

微   印 苑

略谈陈巨来篆刻创作中的借鉴

高申杰

篆刻艺术发展至近现代，流派纷呈，名家辈出。在近现代印史上，陈巨来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印人。

陈巨来，出生于光绪三十一年乙巳三月十九日（1905年4月23日），单名斝，字巨来，初号鬯石，又号塙斋，晚署安持老人，斋名安持精舍。祖籍浙江平湖，诞生于闽，长居上海，1984年11月15日卒。陈巨来早年从嘉兴陶惕若习印，得到过吴昌硕的嘉许。其父陈鸿周是晚清同知，与赵叔孺为同僚。由其父引荐，陈巨来十九岁起问业于赵叔孺，致力于古玺、秦汉印，作品清秀明快，印风娟美，分朱布白规矩工稳，用刀劲挺而极尽细腻之事。

关于陈巨来师事赵叔孺的经历，马国权先生所著《近代印人传》中叙述得甚为详细，而据此文记载：一九二六年夏，陈巨来在赵叔孺家初识吴湖帆，吴对其为赵仿《双虞壶斋印存》中“叔得意印” （图1）所作的“叔孺得意” （图2）一印“颇有赞词”，两人遂订交。吴湖帆慨然将家藏明季著名印人汪关的《宝印斋印式》十二册借给陈巨来观摩玩索达七年之久。汪关印作力追汉法，刀法朴茂稳实，章法一丝不苟，深得汉印神韵，为明代印坛工稳印风的代表人物。陈巨来得见汪关印谱，致力其间，印风深受汪关影响。“张绪当年”（图3）一印显然摹刻于汪关，汪关所刻（图4）因笔道“飞白”过度而影响字的神采，而陈刻在“绪”、“当”字间保留了些许笔道留红，避免了汪关的习气，故两印相较，陈刻略胜一筹。

（图1）

（图2）

（图3）

（图4）

所见的陈巨来篆刻作品，有不少是借鉴、临摹秦汉古印和明清流派印人的：

在“安持”一印边款中陈巨来明确说明了系“仿汉闵喜印自刻”（图5、6），“任政私印”（图7）摹刻于同印文的汉私印（图8），神形兼备，惟妙惟肖；“赵时?印”（图9） “沙阳乡”（图10）、“安持精舍”（图11）、“贱子巨来”（图12）、“矩言疏”（图13）、“第八封完”（图14）分别仿刻“赵当时印”（图15）、“沙阳乡”（图16）、“庶步安印”（图17）、“贱子遂”（图18）、“纳言疏”（图19）和“第八封完”（图20），这些印作，或直接摹刻自古印；或取古印中相同的文字、篆法化而用之，格调意境与古印如出一辙，充分反映了陈巨来善于对于传统领悟、汲取。

（图5）

（图6）

（图7）

（图8）

（图9）

（图10）

（图11）

（图12）

（图13）

（图14）

（图15）

（图16）

（图17）

（图18）

（图19）

（图20）

说到陈巨来的篆刻，就不能不说到圆朱文印，圆朱文印始于何时，现在尚无确论，时下较为主流的说法是：元代以赵孟頫为代表的文人对于篆刻积极参与，力矫当时叠篆盛行、篆法低劣之弊，高举“复古”大旗，主张并使用“玉筯篆”（即小篆）书写印文，交由印工镌刻。赵孟頫所篆之印文，有其文人学识和艺术素养为底蕴，细笔圆转，姿态柔美，与唐宋屈曲乖讹、粗糙随意的工匠制作不可同日而语，故世又称“圆朱文”为“元朱文”。从流传的元明清圆朱文印来看，尚未完全成熟，无论是技法还是章法上尚存在或多或少的瑕疵，理论上也没有对其形成专门的认识。

古今印人圆朱文印造诣最著者当首推陈巨来，他精研圆朱文之源流正变，所作圆朱文更是秀雅安详，独步印林，赵叔孺誉之为“近代第一”。

对于圆朱文印，陈巨来有着深刻的认识，其所撰《安持精舍印话》中有一段文字是对圆朱文印的描述：“宋元圆朱文印，创自吾、赵，其篆法、章法，上与古玺汉印，下及浙皖等派相较，当另一番境界，学之最为不易。要之元朱文篆法纯宗《说文》，笔画不尚增减，宜细宜工，细则易弱，致柔软无力，气魄毫无；工则易板，犹如剞劂中之宋体书，生硬无韵。必也使布置匀整，雅致秀润，人所有，不必有，人所无，不必无，则一印既成，自然神情轩朗”。

这一段文字，可以说是对圆朱文印的高度概括总结，也可以被看作是陈巨来的心得。而陈巨来的圆朱文印，正是在对明清诸家印作学习借鉴整理的基础上逐渐完善而最终形成的。“衡山”（图21）、“赵氏书印”（图22）、“晴窗一日几回看”（图23）、“下里巴人”（图24）这几方陈巨来所刻的圆朱文印，都可以在元明清印人的作品中找到范本（图25、26、27、28）。

（图21）

（图22）

（图23）

（图24）

（图25）

（图26）

（图27）

（图28）

在篆刻创作中，因为篆字本身的篆法、结构，有些作品的用字会与前人雷同，但上述所举印例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限于资料局限，无法准确断定陈巨来创作这些印章的具体年代，但也还是明白无误地向我们展示了在篆刻创作过程中陈巨来是如何借鉴前贤经典的，这丝毫不会影响他在印史中的地位，反而充分说明了大师也必须是根植于传统的土壤，从经典中汲取养分，而绝不可能横空出世。

 

2008年稿于海上忘情精舍

2015年6月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