瀱(jì)宾,古代中亚的一个国家或地区名。古希腊人称喀布尔河为Kophen,罽宾为其音译。中国自汉代至唐代,罽宾均指卡菲里斯坦至喀布尔河中下游之间的河谷平原而言,某些时期可能包括克什米尔西部。



公元前4 世纪时,罽宾曾被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其后属巴克特里亚之希腊王朝统治。
公元前2 世纪,塞种一支越兴都库什山,占领喀布尔河流域,取代希腊人成为当地的统治者,建都于修鲜城(或循鲜,在今斯利那加附近),即古迦毕试(Kapisa)城,原为亚历山大大帝所筑,称为高加索之亚历山大城。此即汉代之罽宾。该国农业发达,盛产稻米 。城市生活、商业、手工业都很繁荣。
中国与罽宾建立关系始于汉武帝。公元前115 年,张骞出使乌孙,派副使至罽宾 。当时罽宾地处丝绸之路南道上的一条重要支线之上,罽宾商人经常来往中国。
公元1~3世纪间,罽宾被贵霜帝国征服,发展成为佛教中心之一。当地僧徒来中国传布佛教者甚多,中国僧徒亦多往罽宾参拜佛迹和求法取经。

僧伽跋澄, 东晋译经僧,北印度罽宾国人

约在公元4 世纪中叶,有一塞种人(或粟特人)名馨蘖者在卡菲里斯坦重建罽宾王朝。这一王朝至少延续到公元7世纪末 ,此即晋至唐代前期的罽宾,亦译作迦毕试国。
中国唐显庆三年(658 ),其王曷撷支称臣于唐,唐以其地置修鲜都督府。
约在8 世纪初,突厥首领阿耶率兵攻杀罽宾王而夺其位,此后之突厥族罽宾王朝即唐玄宗时代之罽宾。罽宾的政治中心迁到犍陀罗(今白沙瓦一带)。
至乾元元年(758 ),罽宾仍遣使朝贡于唐,此后遂绝,罽宾一词亦不再出现于中国史籍。
资治通鉴第三十卷关于西汉与罽宾国的关系的记述
汉成帝(西汉第12位皇帝,公元前33年—公元前7年在位26年)河平四年(丙申,公元前25年),六月,丙戌(初五),成帝任命张禹为丞相,封安昌侯。
[6]庚戌,楚孝王嚣薨。
[6]庚戌(二十九日),楚孝王刘嚣去世。
[7]初,武帝通西域,宾自以绝远,汉兵不能至,独不服,数剽杀汉使。久之,汉使者文忠与容屈王子阴末赴合谋攻杀其王;立阴末赴为宾王。后军候赵德使宾,与阴末赴相失;阴末赴锁琅当德,杀副已下七十余人,遣使者上书谢。孝元帝以其绝域,不录,放其使者于县度,绝而不通。
【翻译】
[7]当初,汉武帝通西域,宾国自以为地处绝远,汉兵不能到达,因此只有罽宾国一国不归顺汉朝,还多次劫杀汉使。很久以后,汉朝使者文忠与容屈国王的儿子阴末赴合谋攻杀了罽宾国国王,于是立阴末赴为罽宾国国王。
后来,军候赵德出使罽宾国,与阴末赴失和,阴末赴用铁链把赵德锁起来,又诛杀汉副使及以下七十余人,然后派使者赴长安上书谢罪。孝元帝(西汉 第十一位皇帝,汉成帝之父;前76年-前33年在位)因罽宾国远在域外,无法审核此案,就把使节放逐到县度,断绝与罽宾国的来往。
及帝即位,复遣使谢罪。汉欲遣使者报送其使。杜钦说王凤曰:“前宾王阴末赴,本汉所立,后卒畔逆。夫德莫大于有国子民,罪莫大于执杀使者,所以不报恩,不惧诛者,自知绝远,兵不至也。有求则卑辞,无欲则骄慢,终不可怀服。凡中国所以为通厚蛮夷,惬快其求者,为壤比而为寇。今县度之厄,非宾所能越也;其乡慕,不足以安西域;虽不附,不能危城郭。前亲逆节,恶暴西域,故绝而不通;今悔过来,而无亲属、贵人,奉献者皆行贾贱人,欲通货市买,以献为名,故烦使者送至县度,恐失实见欺。凡遣使送客者,欲为防护寇害也。起皮山,南更不属汉之国四、五,斥候士百余人,五分夜击刁斗自守,尚时为所侵盗。驴畜负粮,须诸国禀食,得以自赡。国或贫小不能食,或桀黠不肯给,拥强汉之节,馁山谷之间,乞丐无所得,离一、二旬,则人畜弃捐旷野而不反。又历大头痛、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阪,令人身热无崐色。头痛呕吐,驴畜尽然。又有三池盘、石阪道,狭者尺六七寸,长者径三十里,临峥嵘不测之深,行者骑步相持,绳索相引,二千余里,乃到县度。畜坠,未半坑谷尽靡碎;人坠,势不得相收视;险阻危害,不可胜言。圣王分九州,制五服,务盛内,不求外;今遣使者承至尊之命,送蛮夷之贾,劳吏士之众,涉危难之路,罢敝所恃以事无用,非久长计也。使者业已受节,可至皮山而还。”于是凤白从钦言。宾实利赏赐贾市,其使数年而壹至云。
【翻译】
等到成帝即位后,罽宾国国王再次派遣使节到长安谢罪。汉朝打算派使者护送罽宾国使节回国,作为答礼。杜钦劝王凤说:“从前,罽宾国 王阴末赴本是汉朝所立,后来却突然反叛,世上最大的恩德,莫过于使其拥有王位和人民;而最大的罪恶,莫过于拘杀使者。阴末赴之所以不肯报恩,也不怕讨伐,是由于自知离中国遥远,汉兵无法到达。他有求于汉朝时,就卑辞谦恭;无求时,就骄横傲慢,始终无法使他降服。中国之所以交往厚待周边蛮夷,满足他们的要求,是因为疆土相邻,他们易于入境劫掠。如今县度的险阻,罽宾国军队不能越过。他们即使仰慕归顺,对整个西域的安定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即令不归顺汉朝,也不能威胁西域诸国的安全。
从前,罽宾国国王亲自冒犯汉朝使节,罪恶暴露在西域各国面前,中国因此断绝与其来往。如今他们宣称悔过来朝,但所派之人,不是国王的亲属和重要官员,奉献者全是从事商业的贱人,他们是想通商贸易,而以进贡为名,因此本朝烦劳使者护送他们到县度,恐怕不符合他们实际低微的身份,受了他们的欺骗。凡派使者护送客使,目的是保护他们不受盗匪伤害。自皮山国往南走,要经过四、五个不受汉朝管辖的王国。护送的汉军士兵有一百余名,入夜后轮班五次击打刁斗警戒守卫,仍然时常遭到劫掠。用驴子驮载口粮,须由沿途诸国供给食物,才能满足。有些王国又小又贫穷,无法供应食物;有些王国奸猾不肯供给。
使者带着强大的汉朝的符节,在山谷之间忍受着饥饿的煎熬,乞讨无门,缺粮一二十天,人畜就会倒毙旷野,不得生还。沿途还要经过大头痛山、小头痛山、赤土坂、身热坂。走到这里,会让人浑身发烧,面无人色,头痛呕吐,驴畜也都如此。又有三池盘、石坂道,窄的地方只有一尺六、七寸宽,而长度却有三十里。山径旁是陡峭不测的深谷,马匹与行人互相扶持,用绳索前后牵引。走二千余里,才能到达县度。牲畜失足坠落,在离谷底还不到一半距离时,就已粉身碎骨;人坠落,便不能为他收殓尸体。艰难险阻,无法尽言。
古代圣王将天下分为九州,又制定五服,是务求本国的强盛,而不管域外之事。如今派遣使者,奉天子之命,护送外族商贾,劳动众多中国官员士兵,跋涉危险艰难的路程,使所倚赖的中国人罢惫,去为无用的外族效劳,这不是长久之计。既然使者已经派定,可以护送到皮山国就回来。”
于是王凤将杜钦的建议转告成帝,被成帝采纳。罽宾国实际上是贪图中国的赏赐,和想跟中国通商,它的使者数年来中国一次。
悬泉汉简中记载的瀱宾王
悬泉汉简第二层参考年代,即公元前 48 ~ 前 13 年。 该简中提到罽宾使者,这为我们进一步确定其年代提供了帮助 。
据 《汉书 · 西域传 》 记载, 罽宾在同西汉的官方交往中可谓劣迹斑斑 。
先是宣帝时期,罽宾王乌头劳屡次剽杀汉使,其子继 立后向汉朝遣使谢罪,但这次新王又欲加害汉朝派来护送其使归国的关都尉文忠 。文忠察觉到其 阴谋,于是同容屈王子阴末赴合谋攻杀之 ,并立阴末赴为罽宾王,授给印绶。
元帝时期,阴末赴 又因私怨,囚禁了汉使赵德,杀副使以下 70 余人,然后向汉朝遣使谢罪,而元帝 “放其使者于悬度,绝而不通” 。
成帝初年, 阴末赴再次遣使谢罪, 这次, 当权的大将军王凤接受了杜钦的建 议,不再遣使报送罽宾使者。
从上述历史可知,自宣帝以后,西汉与罽宾官方之间唯一的一段友好时期是阴末赴被立为王到他囚禁赵德的这段时间 。
忘恩负义的罽宾国国王阴末赴何许人也?
第一位和中国汉朝发生直接外交关系的印度—希腊人国王是 赫尔迈欧斯( Hermaeus) , 他即《汉书》中的阴末赴。
在汉使关都尉文忠的策划支持下, 他从塞人(天竺-塞种)手中夺取了罽宾, 登上王位, 臣属中国。后因拘杀汉使, 汉元帝( 公元前48—前33 年) 与之断绝关系。成帝( 公元前32—前 7 年) 时, 又遣使来朝谢罪, 汉仍拒之。由于失去汉的依托, 不久 ( 公元前30 年左右) , 这个希腊人小王国就被塞人灭亡。阴末赴是印度—希腊人的最后一位国王, 中国与印度—希腊人的直接交往随之结束。
汉瀱文化的交融
但希腊人与印度人在约200 年的共处时间中所形成的具有“希腊化”文明特征的文化仍通过中亚不断地进入中国。塔里木是两个文明的交汇之处。公元初的3 个世纪, 这一带出现了印度的亻去卢文书和希腊神像图案的印章。甚至在一木牍文书的封泥上出现了汉文篆字与西方式头像并列的两个印记。这些希腊式神像与汉亻去卢文一定是印度的商人或定居者带到此地的。另外, 汉亻去二体钱( 又叫和阗马钱) 也在此地发现, 这种钱币以大夏—印度—希腊人的币为原型, 一面汉文表明币值, 一面亻去卢文, 表明王号、王名。亻去卢文一面上多走马、骆驼图形, 也有人物形象。有的汉亻去二体钱显然是二次打压而成, 有几枚即是从赫尔迈欧斯铜币的仿制口上再次打压的。这种以希腊式钱币为原型的汉亻去二体钱反映了中国、印度、希腊三种文明的汇合。

斯帕立里斯统治乌头劳(Vonones)时期发行的钱币

赫尔迈欧斯Hermaeus硬币
塔里木还是犍陀罗艺术传入中国的窗口, 斯坦因在此地发现了许多具有犍陀罗艺术特征的木雕、石雕、地毡、绘画。在罗布泊, 他发现一块地毡上有希腊神赫尔墨斯( Hermes) 的图形。有的地毡的边饰是希腊古典式的, 中间却是有翼马的图案, 而有翼马的图案在汉代雕刻中常见。这是中、希艺术混合的典型例证。
在吐鲁番, 斯坦因发现死尸的口中含有金币。置小钱币于死者口中是希腊人的古俗,类似现象在阿姆河外的游牧人遗骸中, 在汉代匈奴古墓中均有发现。
从希腊到中国, 东西方文明交流“路漫漫其修远兮”, 但最终还是得到实现。这是中希双方共同努力的结果。
张骞的凿空, 亚历山大的远征同样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匈奴为古代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 与汉王朝或战或和, 关系持续了约300 年。本世纪20 年代, 俄人科斯洛夫在外蒙诺颜山汉代匈奴古墓发掘中, 不仅发现西汉末出自长安的漆耳杯, 东汉时的毡子、丝织衣服, 而且有希腊式的织物和图案。
从历史上看, 匈奴与大夏—希腊人似无接触, 但它在公元前176 年左右打败月氏后, 曾一度控制过塔里木盆地, 与康居、乌孙关系频仍。这两地都是大夏—希腊人的近邻, 匈奴有可能通过这一带的游牧民族而得到希腊式物品的。
中国的、希腊式的物品在北蒙古相遇, 足见文明的渗透力之深。
公元前 30 年左右, 苟延残喘于埃及与印度两端的希腊化王朝戏剧性地同时结束。“希腊化”文明作为一个实体不存在了, 但它余韵犹存。如同它融汇以前欧亚非诸主要文明的遗产一样, 它对后世的东西方文明也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从罗马、帕提亚、贵霜、中国这几大文明的此后发展中都可探寻出它的痕迹, 只是有的含混, 有的清晰罢了。

悬度的中巴友谊公路
本文摘自梦回达旺之贴吧《汉代中国与罽宾国(巴基斯坦东北部)以悬度为国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