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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逆袭,从群众演员到《爱情公寓》副导演

 快读书馆 2016-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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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水青
自 | 茶述(chashu_offertea)
《喜剧之王》陪伴了老蒋许多年,就用他最喜欢的那句对白来结束这段故事吧:
“看,前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是,天亮后便会很美的。”


出发去横店的前一晚,老蒋他爸在他房间里晃悠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要做个有个性的人”,转身就出去了。
2009年8月26日9点45分,老蒋揣着从父母那要来的3000块钱、两条烟,离开养育他23年的小山村,踏上从烟台开往浙江的绿皮火车。
目的地——横店。
我和老蒋是高中同学,高考后再见面时已经是2011年的初夏。他来上海面试,找我帮忙寻个便宜点的住处,谈话间隐约能感到他在横店混得不算好,甚至有一点窘迫,我没挑破,他也没说。
直到最近,我找到他说想写写他的故事,他才在微信上用2个周的时间断断续续的给我讲起他这些年的故事,一个比尔冬升《我是路人甲》更加血淋淋的故事。
老蒋对我说:“你好好写,我想给我妈看看。”

看着《喜剧之王》去横店
“《我是路人甲》你看过没?跟我的经历比那都是屁!”老蒋从微信上丢过来这句,我觉得他有点夸张了。
“真实的横店,就是成千上万的农民工、流氓、屌丝,太多人每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不肯付出汗水努力,却每天张口闭口把演员梦、导演梦挂在嘴边。都想成为王宝强,却每天都做着脆弱的春秋大梦。”
我能想象他一脸愤青模样得敲着键盘,也相信他绝对不是浑浑噩噩的那批人。
高三那年,老蒋一个人跑去考北影,他妈说如果他考得上家里祖坟都要冒青烟了。落榜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垂头丧气的走进教室那一瞬,欢呼声和掌声从四处响起。在我们读书的那座县城,有勇气跑去考北影的,他是第一人。
高中那会儿,互联网还没有在我们读书的县城普及,想要了解世界只能靠读书。老蒋说他在一期影视杂志里,读到北影出身的黄磊自编自导《似水年华》的故事,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个北京电影学院,那里有个专业叫导演系。
考北影铩羽而归,多少有点灭了老蒋高考的士气,刚过本科线的分数只够报考烟台大学,因为哈韩,他专业选了韩语。
“在烟大学韩语,跟高中学英语没什么差别,枯燥,没劲。”老蒋说。
大学四年,老蒋过得很压抑,一度感觉自己得了抑郁症。大三那年,他上着课突然觉得抑郁难耐,打开窗户便跳了出去,“虽然是一楼,但态度还是要表明的。”老蒋说他感觉自己离电影的距离越来越远,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不断拉大。
有时,骨感的现实面前,再伟大的梦想都不过是一根卡在喉咙的鱼刺,触不及,也去不掉。
考研时老蒋再战北影。
再败。
他决定北漂,去硬闯一把。
上网搜索北漂时,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个地方叫横店,权衡了一下生存成本,老蒋把目的地修改成了横店。
2009年8月26,南下的火车上,老蒋翻来覆去的看周星驰的《喜剧之王》,给自己灌了一肚子鸡汤,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但一定能像星爷演的那样,从一个宋兵甲开始,每天变好一点点。
到横店第一件事当然是找房子。一个老太太坐在一家红砖房前乘凉,老蒋上前询问有没有房间出租。“老太太一抬头,一只眼是瞎的,装个白球,我TM差点吓死。”
老太太房子的楼梯没有扶手,三楼供出租的房间除了一张破床,就只有一把坏了的折叠桌,周身缠满铁丝,像个缠满绷带的僵尸。
老蒋没租,转身在横店一条景区旁的街道找了一家,房租每月180。半小时后,小偷趁老蒋出门的空档撬了门锁……
“玛德智障。”时隔多年,说起这段经历,老蒋仍然恨得牙根痒痒。
 就像老蒋说的,横店群演的机会并没有《我是路人甲》里演的那么多,他将近一个月后才第一次当上群演,中间被人放过太多次鸽子,心情自然也坐了无数次过山车。
他果然演宋兵甲,负责扛着宋兵大旗挥舞。
“导演喊开拍,我就扛着旗子满场跑啊,挥啊,一条下来满头是汗,回头一看其他扛旗杆的群演,都是站在原地象征性的挥舞几下。”
老蒋说他心里的鸡汤顿时上涌,心想你们这些人注定永远都无法被人注意。第二条开拍,他又挥着大旗满场狂奔……
晚上收工回到住处,老蒋的脚底磨出十几个水泡,走路针扎一样疼,但他心里很美,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他拍戏了,演宋兵甲,管午饭,还给三十块钱。
电话那头,他妈没说什么。从开始到现在,他妈都不支持他干这行。
脚底的水泡很疼,老蒋的心里却很兴奋。大学四年积压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他并不想做演员,也说不清到底要做哪一行,但群演是他向着内心深处一直寻觅的那点光亮靠近的机会,所以他极其珍惜每一次当群演的机会,每一次都近乎狂热的投入。
第4次当群演的午休,老蒋蹲在片场旁的路边扒拉盒饭,正想着怎样才能多几个镜头,几位来影视城的游客突然在他面前驻足,一边用相机对着他拍照一边嬉笑地说着什么。
老蒋的头皮有些发麻。
我是谁?我干嘛?我为什么来这?我好歹也有一纸本科文凭,为什么却要在这做着别人眼里如蝼蚁一般的工作?
横店自带的黑暗力量,就这样在不经意间,用血淋淋的现实鞭挞着热血青年的理想。沉浸在上镜欣喜中的老蒋如梦方醒,还好这个梦的时间并不长。
那天之后,老蒋决定永远不再跑龙套。

做“贼”偷师
09年10月份,老蒋第一次当上了跟组演员,要到东北拍3个月的戏,月薪1500块。结果去了才知道原来跟组演员,做的还是跑龙套的事。
老蒋不想跑龙套,他要搞清楚一个剧组到底是如何运作的。东北的深秋冷风刺骨,没通告的跟组演员大多窝在房间打牌上网,老蒋却成天泡在现场。
“我就像个贼一样。” 
老蒋会选不碍眼的位置,看剧组到底是怎么拍戏的——机位为什么要架在这?灯光为什么架在那?话筒摆在哪儿才不会穿帮?剧组里都有些什么职位?大家都是干嘛的?为什么看上去每个人都那么忙活?——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零起步的他亟需补充关于影视制作的一切。
当你渺小到让人无视,反而会获得最广博的生存机会,自然如此,片场亦是如此。每天紧张的拍摄让人无暇顾及贼溜溜的老蒋,人手不足时甚至还挺开心有这么送上门来帮忙的傻小子。黎明前的黑暗虽然令人绝望,但也因即将到来的光明而堆满希望,毕竟机会真的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终于有一天,A组场记心脏病发被送进医院,拍摄现场忙作一团时,B组场记看到了角落里的老蒋,一张单子被递到他面前,一起传来的还有一句“我教你记。”
老蒋说,单子上写的是分镜头剧本,正是他考研时不会的那道题。借着考研的那点底子,加上平时的偷师学艺,老蒋上手挺快,他对组里的人说“我一定要做的别人好。”
场记的工作繁琐,开拍前要把通告上的场次烂熟于心,老蒋说最难堪的莫过于向摄影师要码(此处为解释),刚上任时跟人家不熟,喊一声“XX老师,给个码。”结果人家给他一个白眼。
“人微言轻,我忍了。”老蒋说。
十一二月的东北,零下三十多度的寒风能瞬间透过棉大衣吹透脊梁,盒饭不在2分钟内吃完就会冻得跟泡沫塑料一样。剧组采购的棉大衣是黑心棉,老蒋肩膀被冻得落了病根,每年阳春三月还得穿羽绒服。后来他在组里自己买了一件,背后写着“谦虚,谨慎,不骄,不躁”。
这些事,老蒋从没跟家里讲过,他妈依然不同意他干这一行,嫌他没有一分安定的工作,没个可以结婚的对象。
老妈的念叨,北方的刺骨寒风,人微言轻的不堪……老蒋不在乎,他渴望学习,犹如皑皑白雪覆盖下的麦田,只要有一线机会,就会冲破重压,拼命汲取养分。
从这部戏开始,老蒋真的没有再跑过龙套。

《爱情公寓》的导演之约
我在上海见到老蒋时已经是2011年的事了。
5月末吧,他来上海面试,找我帮忙寻个便宜点的住处,谈话间隐约能感受到他在横店混得不算好,甚至有一点窘迫,我没挑破,他也没说。
直到约老蒋写这篇稿子时,他才在微信上说,那是他人生里最窘迫的一段经历,而我是所有同学里唯一的见证者。
老蒋的窘迫源于他的年少轻狂。
2010年初,东北剧组杀青,老蒋又回到横店,自认为已经摸清剧组的所有套路,便开始倒腾拍摄微电影。
“看的时候以为自己挺明白的,实际操作起来完全抓瞎了。”除了几个友情演出的“横漂”,老蒋一人兼了编剧、导演、演员、制片、投资人、剪辑等所有角色,拍了没两天就发现自己业余到不行。
这场闹剧最终折腾掉大半年时间,老蒋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外债。此后半年,一个不靠谱的小导演拉他写剧本拍片子,一会说要拍电影一会说拍电视剧,结局自然又是一场闹剧。
这一年,老蒋一事无成,他必须为自己的狂妄买单,认清自己的斤两。年少轻狂终究是大多人躲不过的劫数,好在这个坎早迈早好,留下的经验教训终归能受用一辈子。
来上海的面试一样无功而返,老蒋说他去土豆网面试,办公室黑压压的一片人,每人一个格子间一台电脑一脸麻木,整个场景就像后现代末日世界的科幻片,“太可怕了”,他拒绝这样的生活。
就在老蒋心灰意冷时,一个朋友电话喊他去救场。仿佛一道阳光刺破黎明前的黑暗,老蒋屁颠屁颠的奔去了朋友约定的地点。
2011年,上海,松江车墩影视城,《爱情公寓》第3季拍摄现场,导演韦正因为接连几位场记都因为经验不足被辞退而大发雷霆。
老蒋很快接手了工作,出色的能力也得到了导演的赏识。杀青宴那天,老蒋提着行李走出酒店门口那一刻突然顿住,“这么走了不就又得重新开始了么?不能让这段缘分戛然而止。”
老蒋返身上楼。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里,老蒋和韦正导演聊电影,聊制作,甚为投缘。老蒋说“如果时光倒流回三国,我志在做一名辅佐英雄的谋士。明年,第4季让我给您做副导演吧。”
导演点头,“可以。”

滑铁卢
等待《爱4》开拍的时间里,老蒋先后跟了两个剧组,当好场记的同时抓住任何一个可以学习的机会。遇到喜欢现场编剧本的导演,每天导演早上一进场,他就跟在导演身后,飞速在纸上记好导演说的场景、人物动作与对白,琢磨今天导演会如何发展剧情。换做别人会觉得这是多余的工作负荷,老蒋却将其当成可遇不可求的锻炼机会。时间一长,他竟偷师出现场编剧的本事。
2012年底,《爱4》开拍,导演没有失约,老蒋成了那部戏的副导演。他说我可以用姐姐的身份去现场探班,并说那几天在出外景,等回棚就通知我。
几天后,我没等到探班通知。
2个月后,剧组杀青,探班之约彻底失效。
此后几年,我们交集甚少,他没解释,我没再提。只记得《爱4》上映时,他在剧中客串表演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副导,鲜有人气的高中群因为这事儿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都说老蒋终于熬出来了,梦想的力量多伟大云云。
直到这次,他才坦承《爱4》是他人生的滑铁卢,那段时间他没脸见人,更不想让我们见到他的窘迫。
副导演远没有老蒋看到的那么简单,真到要挑大梁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会。加上大家都知道他是《爱3》的场记,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这一次,老蒋没有可以偷师的对象,他必须硬着头皮上。
梦想被拍到地板上的滋味,很疼。
场记的经验到了副导演这里帮不上多少忙。据老蒋说,副导演是需要跟人打交道的角色,要有极高的情商,最好能左右逢源,上能稳住导演下能安抚演员,说好听了叫周全,说难听了叫腹黑。
老蒋是摩羯座,做事极为较真,生来就与周全无缘,自然在这个角色上要摔跟头。
偏偏韦正导演也是摩羯座,做事极为较真,又以脾气大著称,骂老蒋也就成了常有的事。
老蒋说他的自信心在那段时间被彻底击垮,从横店开始建立起来的自以为可以立足的能力、经验,在《爱4》全部灰飞烟灭,他遭遇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滑铁卢。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在组里的尴尬,自然也就没有了探班这件事。
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选择破罐破摔,“不想做一个和稀泥的副导演。”
“第三季时我是场记,工作节奏跟我没什么关系,第四季我是副导演了,这就是我的职责了。” 他尽可能利用好片场能够拍摄的时间,不让演员和工作人员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爱4》用了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完成了所有拍摄,比第3季快了整整一个月。
2012年底,《爱4》杀青,现场最后一场戏拍完,老蒋背起早已打包好的行李,直接走到导演面前告别。空气中凝固着四目相对时的尴尬,导演说“你还有很多不足,很多方面还需要提高”,老蒋说“好的”。
这一次,老蒋没有回头。

不忘初心
《爱4》给老蒋发了4万块钱的薪水,他爸逢人就夸,说他儿子一部戏挣了他一年的工资。他妈还是不同意他干这行,不过比起工作,他妈更着急他什么时候成家,混了这么多年,除了大学时谈了个女友,老蒋一直都是光棍。
带着这些钱,老蒋13年去了北京,当起了他最初就想当的北漂。
走马灯一样换着剧组,看着一部又一部流水线上生产的电视剧,粗制滥造者多,精工细作者寡,老蒋开始跟自己较劲,这不是他想要的东西,将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当初究竟为什么要进这一行?老蒋反问自己。
高三那年,班主任驳回了他暂时休学去考北影的请求,说除非校长同意才行。老蒋也是倔脾气,真的跑去找校长,没一会便把校长签过字的假条拍到班主任面前。
造化弄人,初始、复试都顺利通过的老蒋,最终还是一跟头栽到了三试。放榜那天,老蒋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头皮麻酥酥的,”他拨通了家里的号码,接电话的是一直疼爱他的姥姥,姥姥接起电话刚说了一声喂,老蒋最后的那点坚持瞬间崩塌,“我TM跟哮喘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也许老蒋真的是有天分,考试的内容都跟创作有关,尽管是临时决定报考,但无论是看图作文还是写影评,他都发挥出色。也是,他那张嘴真的很能说,有点小贱,有点文艺,也有点容易情感泛滥。
蜗居在北京的出租屋里,老蒋仔细回忆这段经历,他发现黄毛小子的自己之所以能在毫无基础的前提下冲进三试,靠的是创意,是脑洞,是对剧本的创造力,这才是他的初心所在。
这些年来,他靠琢磨剧本在跑龙套时抢戏,在做场记的过程里还原剧情,甚至偷师现场编剧,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他对剧本创作与生俱来的天分么?
老蒋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想明白这一点,对于一个起步晚又有没有接受系统教育的人来说,虽然想明白这一点交了不少学费,但总算没白交。
铁打的场记流水的剧组,随波逐流的拍戏不过是维持了生计而已,中国一年80%的影视剧都只能算是毫无诚意的流水线产品,而近年来崭露头角的山影集团制作的《琅琊榜》、《欢乐颂》等精品又格外凸显了流水线产品的粗制滥造。
北漂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老蒋都窝在出租屋里跟自己较劲,与其去拍那些不用心的作品,他宁愿沉下来去研究山影究竟从哪些细节打造出了一部《琅琊榜》。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大概两年前吧,一位跟老蒋合作多次的导演成立了一家影视制作公司,两人制作精品的观念一拍即合,老蒋以剧本策划总监的职位走马上任,直至现在。
谈起现在的工作,老蒋不似当年刚入横店时的那般外露,他说过了30岁之后心态变化比较大,开始懂得厚积薄发,年少时真的是轻狂。他很庆幸自己赶上网剧爆炸的时代,依然有机会再搏杀一把,他期待蕴含自己态度的代表作问世,那是他认为自己完成逆袭的标志。
后记:
两个多星期的时间里,老蒋断断续续的给我讲他过去这几年的故事,不避讳他的窘迫,也不掩饰曾经的轻狂,虽然生活无情,但却能在一次又一次买单中教会轻狂少年成长。
其实,让别人交代自己的过去是件特别残忍的事儿,但敢于交代自己的一定不会是等闲之辈。
《喜剧之王》陪伴了老蒋许多年,就用他最喜欢的那句对白来结束这段故事吧:
“看,前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是,天亮后便会很美的。”
对了,老蒋,名叫蒋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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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听.电影.茶,和茶述一起品茶、观影、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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