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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我们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因此我们只能孤独地行走，尽管身体互相依傍却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别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 人生来就已经被挂上了繁多的身份标签——父母，儿女，配偶，同事，国民等等……这些标签成了一块块砖，垒起了禁锢自我的高塔。那些普世的价值观，伦理观成了同别人交流的方式。而理想，追求，个性统统都只能被束缚在无法见光的高塔中，虽想挣脱束缚而出，却无人能理解。也许有人曾想过冲出高塔，彻彻底底的将真我展现出来，却又惧于塔的高度。跳出铁塔，不是飞上云霄，就是坠落成泥。 惟有查尔斯·思特里克兰德，惟他敢于放弃了一切，在正值壮年时，选择了跳出高塔。他抛妻弃子，远走他乡，摆脱掉他的一个个身份，摆脱掉层层伪装，赤裸裸的冲向他的理想。 他冷酷，无情，他离开自己十七年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毫无一点眷恋之情，反而感到厌恶；他粗鲁，无理，他对人不是满嘴脏话就是冷嘲热讽，对人毫不领情；他怪异，特立独行，任何感化说教或谴责在他面前都无力可施。 在常人人眼中，他是不被认可，甚至是被鄙视的。可他是一个艺术家，他是一个被理想擒住了的艺术家。在他的生命中，理想的力量过于强大。人们无法谴责他眼里没有他人，因为他甚至已经没有了自我。他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对美的理想的追求当中。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 理想多么尖锐，多么有力！它教他摒弃了一切外物，只留的一心执着。思特里克兰德夫人是一个聪明的人，她说：“他要是发疯地爱上一个人，同她逃跑，我是能够原谅他的。我会认为这种事是很自然的。我不会太责备他。我想他是被拐骗走的。男人心肠很软，女人又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但是现在却不是这么回事儿。我恨他。我现在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 面对另一个女人，她还可以是对手，而对于男人自己的追求，对于男人内心的理想，她就无能为力了。 他为了画画，毫不在意他身处于怎样一个恶劣的环境，那一年他40岁，住在全巴黎最破旧的旅馆，身上只有100块钱。他在和尼柯尔斯船长最落魄的时候，“他仍然像蛐蛐一样欢蹦乱跳。” 甚至在他有条件享受较为舒适的环境的时候，在施特略夫家，尽管主人对他极尽热情招待，他也从不享受舒适的长沙发扶手椅，仍然选择硬邦邦的三脚凳。这是因为他并没有把享乐当成自己的追求，他对那些除画画以外，容易让他沉溺停滞的享受都避之不及。而甚者，自己那些无可抑制的需求他还会感到厌恶。 正如他对于女人与爱情。“我不需要爱情。我没有时间搞恋爱。这是人性的弱点。我是个男人，有时候我需要一个女性。但是一旦我的情欲得到了满足，我就准备做别的事了。我无法克服自己的欲望，我恨它，它囚禁着我的精神。我希望将来能有一天，我会不再受欲望的支配，不再受任何阻碍地全心投到我的工作上去。” “性的饥渴在思特里克兰德身上占的地位很小，很不重要，或毋宁说，叫他感到嫌恶。他的灵魂追求的是另外一种东西。有时欲念把他抓住，逼得他纵情狂欢一阵，但对这种剥夺了他宁静自持的本能他是非常厌恶的。” 他厌恶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厌恶虚荣华贵，厌恶女人毫无追求的依靠，他在这个世界无法生存，无法信任，甚至对于前人画家也表现出毫不信任，因为他的内心和这个社会的人不同。他干脆逃离了欧洲文明社会，躲避到人迹罕至的蛮荒海岛，想以此做回的自我。也只有在这里，虽然人们并不喜欢他，但却能接受他的不同。这正和作者数次描写的他那带有原始蛮荒意味的气质相符，他正是在这一个远离欧洲文明世界的地方，才真正返璞归真，找到他内心最原始，最淳朴的美。也是在这里，他才接受了一个女人——爱塔，这也是一个淳朴，真心，不求回报的女子。正是这样一个，只是一心陪伴在他身边，不会用所谓的“爱情”与“家庭”干扰他的的至高追求——理想——的女子才能感动了他。 我想，在人生的最后几年，大概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日子吧。远离一切社会污浊，遗世独立，偏安原始的一隅，即使生活艰苦，受病痛煎熬，他却可以不受旁人打扰的去探索他那属于自己的美的世界。他穷尽后半生的追求终于在这样一个极其契合他的地方得到升华，最后才能画出那一屋子让令人敬畏的壁画。是的，读到此处，心中唯有敬畏。 他跳下了囚禁自己的高塔，让生活摔得支离破碎，却让灵魂伟大如天际。 心中也许有那么一丝遗憾壁画最终被付之一炬。但，这才是思特里克兰德。他在意的是对美的追求与探索的过程，他并不在意他人赋予他的功过褒贬。既然已经感受到了自己所追求的至高，又何必在留下遗物让后人去干扰。正如他这跌宕起伏的一生，人们无法用衡量普通人的标准来评说他，惟有艺术家自己心中有所衡量。 因为在别人看见满地六便士的时候，惟有他一人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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