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微渺如苔者,纷纷攘攘。 一钵苔,染眉绿,点点翠,就让心思回到山林。这是苔的不凡。 如今,茶席爱上了菖蒲,菖蒲便不入寻常百姓家,价格非凡。 可是生命中的美从来都不昂贵,比如清风白云,还有方寸间的喜悦。 自山里攫回一抔苔藓,养在旧制白石盆内。 每日给它喷喷水,也不需要特别施肥,这植物长久适应了新环境,绿色均匀深厚起来,青盈盈,散发着特殊的植物气息。 入盆时候四周微微露出的腐泥,已彻底被包裹。 随后中间长出类似芫荽般的小草,渐渐铺蔓开来。 星星点点的扇形叶子点缀其间——自然总有神奇的力量,懂得如何是不假雕饰的和谐与大美。 古代诗词里常写苔藓,中小学课本里收录有:“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几句。 还想起《述异记》中烂柯山的故事: “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尽烂。既归,无复时人。” 想见斧柯尽烂之状,木柄上该满是有生满苍苔的画面。苔藓是种给人感觉悠远、淡然、清静、隐退,却又充满勃勃生机与幽幽诗意的植物。 苔藓的生长环境湿度要大,光照不宜太强,对空气质量要求也比较高。时值秋季,巴山连旬夜雨,空气潮湿而温度适中,因此长势特别好。 这些年种菖蒲的人多起来,其实养些苔藓也不错。 第一这种植物低贱易得,平素人不会太注意到它。 养物其实是养心,用恭敬喜悦的心去呵护照料苔藓这样低贱的东西,使人减少分别心,平等对物,进而平等待人。 其次苔藓品种也多样,茸茸郁郁,丰厚油润,南方北方,品种多,各有各样不同的美,让人生起对生命的敬与爱。 再就是苔藓低矮细微,非静心凝视不见其内美,长此可以增长人的静气。所谓“用志不纷,乃凝于神”。小小苍苔,大有深意。 关于这类案头清供,想起以前听说的朱家溍一则轶事。朱家几次捐献,家藏长物基本都归了公。 有慕名去拜访的年轻人,在朱老书房见到书桌上供着颗翠绿水嫩的白菜,心想朱家毕竟不凡,随手放置都是这等的翡翠古董。 朱老看出来人艳羡眼神,笑笑说,不过是菜市买来真的白菜,食用前聊充清供而已。 人间珍宝,除了金银翡翠,难得是这样的人生趣味和心境。 名花异草,自呈芳妍,料理不当,不会开花不说,还容易夭亡。 前年朋友赠素心兰,每日细心照料,待到三年后花开一季,却被无意间的冻雨坏了根,接着就枯死。 植苔比养花容易。夏日被炎日晒萎的苔藓,只要足够的湿度、温度,过不多久,新绿钻出,再养段时间,便恢复了昔日模样。 大面积植苔,明人文震亨《长物志》有两种办法: 其一是往庭院里浇洒米汤,“雨渍苔生”; 其二是在花间的小道、池边,以石子铺砌或以碎瓦斜砌,“雨久生苔”。 唐人诗中写道: “毎看苔藓色,如向簿书闲。幽思缠芳树,高情寄远山。 雨痕连地绿,日色出林斑。却笑兴公赋,临危滑石间。” 体物之心,察物之微,这样的情怀仿佛离我们已经很远了。 小时候我却是最讨厌苔藓的,因为在园子疾跑,踩着它经常摔倒。 顶着额上的大青包痛哭流涕,骂着脚下溜滑的满地苔藓。 人生真是有趣,谁知道长大成人后,会精心地将这植物置于案头当做清供呢?! 书画家 蒙中先生画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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