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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之恋 胡海燕 今年的初雪来得过于突然，气象台戏谑：“雪是好雪，风不正经”。傍晚，雪花和着小雨，窸窸窣窣落在枝头、屋顶、阳台，在空中还看得见一点儿白，落到地上便不见了踪影。她估计明天不会有琼楼玉宇了，带着点遗憾，正准备去睡。 一顿饭功夫，却觉得眼前渐渐发亮，看阳台上已经深深浅浅积了一层雪。孩子兴奋的下楼去玩雪。推开门，刚才还空空的小径，已经落满了雪，小区的树篱上积了寸余深的雪，像盖了层洁白的绒毯。露天停着的汽车上，车顶车身也落满了雪，像披上了洁白的圣诞礼服。放眼望去，楼顶上、假山上、水池里都落了洁白晶莹的雪，像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孩子兴奋地伸出手掌，捧着雪花，像捧着珍宝。在雪地里跑呀、跳呀、掷雪球儿，他撒着欢儿。她拍了孩子玩雪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去，凑凑热闹。雪后的朋友圈已经热闹非凡，大家争先恐后的晒出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手机屏幕上到处是银装素裹的妖娆世界。 真美！美得像童话。这童话般的冬天，让她不经意间想起那个逝去的初恋，那个不小心丢掉的童话。 记得，那年的冬天也很冷，那年的雪比今天的大，纷纷扬扬落了一夜，地面上落了尺余深，校园里像铺了层厚厚的羊毛地毯，上学的孩子们不忍心踩坏了雪，脚印套着脚印儿，歪歪扭扭的通向教室去。她两节课上完了，正在批改作业，他来找她，一笑，满脸的阳光。他说：走呗，去看雪。她羞羞答答地拉上个女伴，和他一起去。 他们仨，踩着咯吱咯吱响的积雪，来到校外的果园，这里的雪更美：方圆几百亩的果园里，一片银装素裹，洁白晶莹的雪铺满了整个原野，修剪过的果树枝干虬曲，每一株都是有故事的雕塑，一排排，一行行，静静地矗立在洁白的世界里，一刹间，她恍若来到一个童话里，那里有白雪公主，有小矮人，有稻草屋。“真美呀！”她正想说，他已经说出来了。只见闪光灯一亮，他已经在不远处举起了相机，按下了快门。在她眼里，雪是风景，在他相机里，她才是。 十九岁的她，那年刚毕业，像带着朝露的玫瑰，鲜艳，饱满，莹润，生动。她的靓丽，和她有的一份有编制的工作，惊艳了整个小镇，许多人想给她说亲事，可她自己并不知道。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老是等她一起下课，和她一起去食堂；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帮她准备课件，帮她管理那些调皮的男生。她只以为，因为是一起毕业的，所以他当她是伙伴，愿意帮她一些吧。直到一些早熟的学生在议论：她是他的女朋友吗？她才惊觉，哦，有人追我啦？ 那时候的她，纯的像一只小白兔。清澈的眼睛里，是未褪的青涩。青涩的背后，是多年来压在心底的自卑：从小到大，因为家境贫寒，她是一个营养和服装都不良的丑小鸭，没有人知道在她的努力背后，有多少自卑。可是，她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她，因为有工作了，穿上了合身的服装，多么的清新美丽。她更不知道，她的美丽，像夏天的雨荷，似春天的豆蔻，一旦印上了某个人的心田，便烙上了深深的印。 他说：他喜欢她。她半信半疑。他带她去看乡间猎兔，带她去夜赏昙花，带她去雨中漫步，带她去踏雪寻梅。有他的日子，总是充满生机，充满惊喜。渐渐地，她的眼里只有他：只有他稚气的小虎牙，只有他帅气的侧影，只有他促狭的捉弄，还有他思考时的神情。她忽然觉得爱情的花开了，她像童话里的公主，遇到了带着金马车的王子。 虽然，他不是王子，可他愿意，带着自己的马车，迎娶她。 当他踏着膝盖深的积雪，带着丰盛的礼物，徒步几十里找到她远在乡下的贫寒的家，真诚的告诉他的父母，他要娶她的时候，她慌乱了。母亲征求她的意见，她竟然说：“不。”他听了，满脸的阳光被厚厚的乌云盖住，无精打采的转身，垂着头，走出了村子。 她心疼。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恋爱了就要结婚？她甚至觉得，他的所有的喜欢，都是算计，只是为了结婚而已。在她的理解中，恋爱是纯美的存在，两个人的单纯的喜欢，不带任何世俗功利。她害怕，他只是为了她的编制而假装喜欢她；她更害怕，他是为了和她结婚而喜欢她；她还害怕，即使他是真的喜欢她，他的喜欢也会在婚姻的琐碎中慢慢褪色。母亲怎么劝，她都摇头说不嫁。母亲说她傻，告诉她：“男孩子认真了才会求娶的，哪有不为结婚的恋爱？”别人说她矫情：“婚姻虽然是爱情的坟墓，但没有坟墓，爱情哪有安身之地呀？” 她狠狠心，说：“正因为爱得深，才希望自己的爱情像纯净的初雪一样，洁白洁白，没有杂质。”她告诉他：她要留住她和他的爱情，她要将他的爱情在进入世俗的婚姻之前冰封，永远保留，保留这段最美好最纯洁最动人最美的回忆。他苦笑：“傻丫头，你害苦我了！比起尘封爱情，我更愿意和你在俗世婚姻里将爱情进行到底。”但他拗不过她的执着，终于，含泪离去。 后来，他捎话给她：他会记着她的美，他也会记住他们的爱情，但是，在乡镇，他等不起，他要结婚了。她以为，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结局。 他结婚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同事去随礼，她没去。躲在琴房里，一遍一遍弹奏那首他为她唱的曲子：“我心中，你最重......你用柔情刻骨，换我豪情千种......”寒风从门缝里吹进来，雪花打着飞旋，飘在她的肩上，她浑然不觉，只觉得一霎间，明白了一些事：一些人，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开始想象：他是怎样搀着他的新娘，在众人的祝福中走向洞房， 他会不会像看着她一样看着她说：“别对着我看，眼睛太美，我心脏受不了。”他会不会像牵着她的手一样牵起别人的手说：“握着你的手，我的心在抖。”琴声响了一夜，风太大，雪太大没有人知道，就像没有人知道她的痛一样。第二天，她没有去上课，高烧不退。人冻得像冰块，心更似冰面凝滞。躲在宿舍，一个人咀嚼着失去的痛苦。痛苦，像长白山的积雪，经年不化。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痛苦变成了一滴浓墨水，岁月一滴一滴的渗进去，先还浓浓的，渐渐地，变淡了，再后来，就变成了青烟一样。那段爱情童话，就成了晶莹剔透的琥珀，虽然没有褪色，却改变了初衷，变得可有可无了。 后来，她遇到合适的人，结婚，生子。过平淡的日子。有一天，她心血来潮，问丈夫：“你为什么爱我？”他笑笑说：“当然因为喜欢你呀。”“喜欢我什么？”她像个爱追问的孩子。他认真地说：“喜欢你的全部。喜欢你的美丽，喜欢你的上进和努力。”“假如我只有外貌没有编制，你还会娶我吗？”她刨根问底，答案，就在眼前了，经过岁月的历练，她似乎早就看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可她还想验证一下。“也许会，大多数不会。”丈夫认真地说；“你的能力和你的外貌综合后，才是一个完整的你，一个既美丽又优秀的你，才是我愿意娶的样子。少一个，都不爱。”她忽然就明白了。十九岁那年，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她曾以为，爱情是初雪，只有纯净洁白，断断不可以接触泥土与大地，却忘了，没有真实的大地铺垫，雪无处生根。
胡海燕，1977年8月出生，本科学历，宿迁市泗阳县人，现居宿迁市宿城新区。写作是业余爱好，曾在宿迁晚报宿迁日报发表散文等作品数篇，其中有《我在相思湖畔等你》、《一片书香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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