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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岁那年,她爱上了自己的国文老师

 汉青的马甲 2016-12-31



新来的国文老师真好看。上课时,她仔细端详着先生授课的身影。

 

先生是苏州人士,辗转来了台湾,不知怎么的,来到了这个小凑村。七十年代的小凑村,时光过的极慢,路旁长着极为繁盛的槟榔树。村子靠海,孩子们趁着渔闲期去滩涂边捉泥鳅吃。新来了一个老师,自然是再新鲜不过的事情。

 

先生本来讲一口好听的吴侬软语,却刻意改正了口音,力求字正腔圆。他的粉笔字也好看,虽然不是军人,却在撇捺之间,生出一股英气。母亲说,纵然苏州离台湾不足一千公里,先生有生之年,怕是难以回到故乡。

 



故乡是什么呢?故乡就是会让人脚步放轻,心头沉重的地方啊。那苏州又在哪里呢?喏,桃花坞,桃花树,有桃花仙人,还有好吃的云片糕。那里的人啊,个个风流倜傥,会做文章。总之呢,不像我们就对了。母亲这么告诉她。

 

先生教书的日子,保持着午间喝茶、阅读的习惯。他说话本来就少,她也就无从知晓先生的心底都在想些什么。观察久了,她便发现先生常去那片滩涂上,望着海出神。先生久久站立着,直到暮色四合,方才回家批改作业。


他一定是在想家。

 

先生回大陆的那一日,是一个意外。小凑村下了场暴雨,滩涂上冲了好多小鱼虾上来。可千万,不能让他回去啊。心底有这样的声音呐喊着。她看着雨水一点点从屋檐漏下,又溅得满院子都是,忽然猛地起身骑上自行车去送他。

 


风吹的小腿发凉。从小凑村到苏州是多久的距离来着?这个问题可能搞不清,却总有一天可以弄明白。穿过狭小的弄堂,沿着下坡路一直冲,鼻腔里有点泛酸。追上了,先生还在车站,跟大家一一送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叫住了他。

 

先生……

 

先生!

 

她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先生,到了苏州,请给我写信。”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只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话。

 

先生上了这趟车后,再也没有回过台湾。信寄不出去,也收不到,她开始恨这个小村,也讨厌带走先生的车。

 

后来,她走出了小凑村去台北念了大学,修的是历史。和男生也约会过,去的是百货公司逛街,然后再到咖啡厅约会。八十年代的台北,已经有了十分像样的咖啡馆。她低着头搅动咖啡杯,只是笑着听对方说话,讲着讲着,她就走神了,想起家乡,一片晴朗的大海,曲折小路边的扶桑花,还有一个落寞的年轻男人的身影。

 



她大学毕业那日,想提笔写一封长信,托人寄到苏州。踌躇许久,想了又想,最后只是端端正正写上了他的名字。撇捺之间,没有脂粉之气,是极为端正的钢笔字。这封信寄出之后,台北下了一场秋雨。她盼着回音,像是自己也病了一般。之后,她终于等到回信。薄薄的一封信,还是熟悉的字体。信上,他只回了一句话,你愿来苏州游玩吗?




终于等到机会来苏州。离他的家乡正在靠近,她的脚步越来越轻,心却越来越沉重了。这就是母亲说过的故乡吗?他人的他方,万万没想到也成了她心上的故乡。

 

正值新年,苏州全城都是一派喜庆。找他之前,她特地去了一趟桃花坞。古时,苏州文人曾在这苏州城西北的旷野下,吟诗作画,亦饮亦游。又从走街串巷的肩贩手里买了桃花坞木刻年画,纸张舒服,颜色艳而不俗,画上有牡丹,寿桃,花瓶四周环置琴棋书画,一派安宁欢娱,给人以归家的渴望。

 

她不安地在门前踱步了许久,几欲懊恼地想逃走。

 

不巧扭头就碰到了正买了菜回家的他。在阳光下,他出了一点薄汗,似乎有点发愣。

 

缓缓地,他伸出右手来握住她冰凉的手,问候说好久不见。笑容温和,声音一如往日。

 

掌心有他的温度,耳畔是他的声音,而她心绪涌动,像是潮水一样,把整个小城都淹没得安静了。“我只是来看看你。”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又极力正色道。

 

'嗯。'他像是应了一声,然后又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什么。”

 

这一年,她留在苏州过了年。再后来,她嫁给他,成了半个苏州人。每年,她都会去买一副年画回来,说这样才有一点仪式感。

 

先生因病去世时,是2000年的春日。他留下了遗言,想把遗照换成一张在台湾小凑村照相馆拍的彩色相片。她的故乡,也成了他心上最想念的地方。




姑苏桃花坞木板年画


给家里置一副年画

延请年画世家传人精心雕版

拳刀为笔,梨木作画

采用半生半熟徽州宣纸手工印刷


带你体验从前慢的时代里

“慢工”独有的温度


不论在何地,都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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