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罪不至死的问题

4.罪不至死的问题

【原文】惠公既即位，乃背秦赂。使丕郑聘¹于秦，且谢之。而杀里克，曰：“子杀二君与一大夫，为子君者，不亦难乎？”

丕郑如²秦谢缓赂，乃谓穆公曰：“君厚问以召吕甥、郤称、冀芮而止之，以师奉公子重耳，臣之属内作，晋君必出。”穆公使泠至报问，且召三大夫。郑也与客将行事，冀芮曰：“郑之使薄而报厚，其言我于秦也，必使诱我。弗杀，必作难。”是故杀丕郑及七舆大夫：共华、贾华、叔坚、骓颛、纍虎、特宫、山祁，皆里、丕之党也。丕豹出奔秦。

丕郑自秦返也，闻里克死，见共华曰：“可以入乎？”共华曰：“二三子皆在而不及，子使于秦，可哉！”丕郑入，君杀之。共赐谓共华曰：“子行乎？其及也。”共华曰：“夫子之入，吾谋也，将待也。”赐曰：“孰知之？”共华曰：“不可。知而背之不信，谋而困人不智，困而不死无勇。任大恶三，行将安入？子其行矣，我姑待死。”

丕郑之子曰豹，出奔秦，谓穆公曰：“晋君大失其众，背君赂，杀里克，而忌处者，众固不说³。今又杀臣之父及七舆大夫，此其党半国矣。君若伐之，其君必出。”穆公曰：“失众安能杀人？且夫祸唯无毙，足者不处，处者不足，胜败若化。以祸为违，孰能出君？尔候我。”

【译文】惠公已即位，就背弃割地给秦的诺言。派丕郑到秦国访问，并且就此事道歉。于是杀死里克，说：“先生杀死了两位国君和一个大夫，做你的君主，岂不难吗？”

丕郑来到秦国，为迟迟未割地道歉，于是就对穆公说：“君主厚礼问候吕甥、郤称、冀芮，召他们来，扣留他们，用军队奉公子重耳为君，臣等从内配合，晋君一定出奔。”秦穆公派泠至回访，并且召请吕甥等三位大夫，丕郑与客人将按计划行事。冀芮说：“丕郑使秦礼物俭少，而秦回报却丰厚，他大概向秦说了我什么，一定是使秦诱我去。如果不杀，定会作乱。”所以杀了丕郑和原来隶属于申生的七位下军大夫：共华、贾华、叔坚、骓颛、纍虎、特宫、山祁，这些人都是里克、丕郑的党羽。丕豹出奔到秦国。

丕郑从秦回国，听说里克死了，见共华说：“可以入朝吗？”共华说：“几个人都在，没有牵连，你在秦国出使，应该可以啊。”丕郑入朝，晋惠公杀了他。共赐对共华说：“先生走吧，将牵连到先生了。”共华说：“夫子入朝，是我的主意，我将等待祸事来临。”共赐说：“谁知道是你的主意？”共华说：“不可出去。本来知道却背离事实，不承认，是不信；替人谋划反而使人遇难，是不智；使人遇难自己不死，是无勇。背负三件大恶，出走到哪里去？您还是走吧，我姑且等死。”

丕郑的儿子叫做豹，出奔到秦，对秦穆公说：“晋君大量地失去了民众众，背弃割地给君主的诺言，杀死里克，忌恨他流亡时留在国内的大夫们，众人本就不喜欢他，现在又杀死臣的父亲和七位下军大夫，这说明反对的人群在国中有一半了。君主如果征伐晋国，他的君主一定逃出。”穆公说：“失去民众怎么能杀人？而且作祸只要罪不至死，不要急于去征伐，罪足以死就不能在晋国统治下去。能在晋国统治下去，就罪不至死。胜败转化无常，你因祸事离开了本国，谁能把你们的国君赶出国去？你等着我。”

【说明】本节记录的是晋惠公回晋国即位后发生的故事，公子夷吾(即晋惠公)在秦国的帮助支持下，返回晋国登上大位，他首先就违背承诺，取消割地给秦国，然后杀死大功臣里克，丕郑利用出使的机会，背叛了晋惠公。然而晋惠公探知了内情，在丕郑回国后就杀了他。丕豹逃跑到秦国，向秦穆公诉苦，请求秦穆公派兵进入晋国。但秦穆公考虑再三，还是按兵不动。而为丕郑出主意的共华，重信义不怕死的精神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

【注释】1.聘：(pìn牝)《诗·小雅·采薇》：“靡使归聘。”《周礼·大行人》：“凡诸侯之邦交岁相问也，殷相聘也。”《周礼·占梦》：“季冬聘王梦。”《管子·小匡》：“以极聘頫于诸侯，以安四邻。”《尔雅》：“聘，问也。”《荀子·大略》：“聘人以珪，问士以壁，召人以瑗，绝人以玦。”《韩非子·十过》：“昔者戎王使由余聘于秦。”《礼记·曲礼》：“诸侯使大夫问于诸侯曰聘。”《说文》：“聘，访也。”《后汉书·冯衍传》：“聘申叔于陈蔡兮。”这里用为访问、探问之意。

2.如：(rú儒)《管子·轻重甲》：“今每战舆死扶伤如孤。”《左传·隐公四年》：“厚从州吁如陈。”《尔雅》：“如，往也。”《史记·项羽本纪》：“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这里用为去、往之意。

3.说：(yue悦)《易·困·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诗·召南·草虫》：“我心则说。”《诗·小雅·頍弁》：“未见君子，忧心奕奕。既见君子，庶几说怿。”《管子·小问》：“桓公不说，瞋目而视祝凫巳疵。”《论语·学而》：“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礼记·中庸》：“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孟子·梁惠王上》：“王说曰。”《韩非子·二柄》：“故加衣于君之上。觉寝而说。”这里用为喜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