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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肾治心，围“水”治“火” 公元前354年，魏国军队围赵国都城邯郸，双方战守年余，赵衰魏疲。这时，齐国应赵国的求救，派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率兵八万救赵。攻击方向选在哪里？起初，田忌准备直趋邯郸。但孙膑认为，要解开纷乱的丝线，不能用手强拉硬扯，要排解别人打架，不能直接参与去打。派兵解围，要避实就虚，击中要害。他向田忌建议说，现在魏国精锐部队都集中在赵国，内部空虚，我们如带兵向魏国的都城大梁猛插进去，占据它的交通要道，袭击它空虚的地方，向魏国的国都大梁进军，它必然放下赵国回师自救，齐军乘其疲惫，在预先选好的作战地区桂陵迎敌于归途，魏军大败，赵国之围遂解。孙膑用围攻魏国的办法来解救赵国的危困，这在我国历史上是一个很有名的战例，被后来的军事家们列为三十六计中的重要一计。 读这段历史，在欣赏古人智慧的同时，如果将历史故事与自身的工作结合起来，就会更有意义。作为一名临床医生，我想得最多的自然就是临床工作了，围魏救赵之计谋，在临床上可以运用吗？ 临床中我发现，很多肾阳虚衰的病人，因为肾阳虚，肾水无以温化，体内水湿化为饮邪，进一步伤及人体阳气。人体心脏主火，而水能克火，当饮邪上犯扰心，就会出现心火衰微，心阳不振的情况，患者就会表现为胸中憋闷、疼痛、心律不齐、遇寒加重，这样的患者西医常常诊断为冠心病，中医称为胸痹证，脉象上会显示为“阳微阴弦”，也就是左手寸部脉象微弱，关尺脉象为弦紧。 中医治疗这样的病人时大多从心入手，温通心脉，振奋心阳，效果也很好，但因为阴寒之邪并非一时半会能够散净，病情往往有反复。如果我们除了从心入手，直接对抗阴寒之邪外，试着考虑从另外一个角度入手，控制阴邪的来源问题，围魏救赵，这样起效会更快捷。 大家来看这样一个病例。患者陈某，男，60岁，半年来，胸闷胸痛伴心悸，时轻时重，严重时觉得胸中憋闷，呼吸困难，口唇发绀。伴腰部酸胀，夜尿频多，有大量白色稀痰。在医院被诊断为冠心病，长期服用复方丹参片、速效救心丸、肠溶阿司匹林、倍他乐克等药物。三天前因为受凉，心悸、胸闷、胸痛加重，服用速效救心丸后稍稍缓解。因不愿意住院治疗，寻求中医诊治。舌苔薄白而滑，寸脉微弱，关尺弦紧。 这是典型的胸痹证，寒痰冷饮，壅塞胸中，心阳衰微，寒水与心火长相争战，心火慢慢转弱，振奋心阳为当务之急。 然而寒痰冷饮的形成，起源于肾。患者肾阳虚衰，水饮无以温化，食物精微不被转化利用，反而化为痰湿，壅塞于内。收摄肾水，增强肾的封藏能力，减少痰饮上犯，才是重中之重。 于是我给病人开了如下处方：全瓜蒌、薤白、桂枝、丹参、生牡蛎、泽泻。患者服用一剂后，胸闷胸痛大为缓解，前后服用十余天，不适之症消失，半年来没有服用任何西药，胸闷也没再发作。 上面的方子并不是我独创的，它是用瓜蒌薤白桂枝汤加减出来的，用丹参养血养心、活血通脉，很容易理解，用泽泻利湿去饮，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要用生牡蛎呢？生牡蛎难道可以强心？ 处方中的生牡蛎，就是从肾入手，增强肾的封藏能力，生牡蛎将体内的痰湿冷饮，向下收摄，然后通过泽泻利湿，将饮邪排出体外。 肾脏主水，心脏主火，水能克火。当肾水克制心火太过，出现水乘火的事态，也就是五行中的相乘，治疗就需要补充心火，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思路，但如果我们换一种思维，从肾入手，从水入手，就好比围魏救赵，将水邪通过肾的封藏，排出体外，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有些病人晚上经常做噩梦，梦到已经过世的人，睡觉姿势喜欢趴着，这是心脏阳气不足所致。对于这样的病人，使用桂枝、丹参、生牡蛎、黑豆，就可以解决问题。补心火、养心血、摄肾水、利水湿，协同作用，水去则火旺，对于同时伴有心气不足的患者，就需要加些人参了，这样效果会更好。 深入学习过中医的人，就会疑惑：收摄肾水，取的是收摄之性，而利湿去饮，取的是通利之性，这收摄与通利本身就是矛盾的，如何保证收摄的时候不影响通利，通利的时候不影响收摄呢？ 其实，这就是我选择生牡蛎的原因，生牡蛎能够在收敛过程中，封藏正气而不封藏邪气，这样一来，通利的药物通利的正好是病邪，而不是人体精微物质，借用中医理论中的话来讲，那就是“祛邪而不伤正”“关门而不流寇”，这是生牡蛎的偏性。 除了生牡蛎，还有没有其他药物也具有类似的功效呢？ 请看看六味地黄丸，它是治疗肾阴虚的药物，为什么要用泽泻和山萸肉呢？泽泻能够利湿伤阴，山萸肉味酸收敛，能够收敛正气，两者一利一收，浊去精存，与上面的生牡蛎配泽泻是一个道理。 明白了上述这些道理，再来看看桂枝加龙骨牡蛎汤，就会明白这个经典方中的配伍，其实是取牡蛎收摄肾水之性，围魏救赵，增强桂枝的温阳之力啊！ 从肺治肝，围“金”治“木” 五行相克太过会导致疾病在人体转变，针对受克制的一方进行治疗，只算是治标，针对亢盛的一方进行治疗，才算是治本。 生活中很多人喜欢熬夜，这无形中伤及体内的肾阴，导致虚火上炎，再加上喜欢吃辛辣之物，虚火上逆更重，同时辛辣食物还容易加重肺火。一方面肾阴亏耗，水不养木，肝脏失养，肝火亢盛；另一方面肺金过亢，克制肝木太过，影响肝气的舒畅和调达，导致肝气郁结化火。这样的病人在治疗时，通过补养肾水，运用滋肾养肝之法，虽然也能有效，但亢盛的肺金得不到倾泻，病情依然会反复发作。金克木太过，扶木的同时，采用泻金的办法，就能起到很好的疗效。这也是围魏救赵之意。 这样的病人其实很多，一方面会因肺胃之气上逆，表现为咽喉不适，严重者长期咽喉干燥；肺气宣发太过，头皮屑还会变多；肺火亢盛，毛发失养，掉头发越来越厉害；肺与大肠相表里，严重者容易便秘，甚至痔疮出血。 另一方面，肺金敛降失司，肺为水之上源，敛降不足，肾水来源匮乏，患者会肾阴虚，表现为腰膝酸软，容易疲劳，潮热盗汗，五心烦热，小便黄，大便干。女性患者则表现为月经量少，心情烦躁。 另外肺金亢盛，克制肝木太过，容易出现“金乘木”，患者肝气受到克制，疏泄失司，容易形成肝气郁结化火的格局，肝气郁结化火之后，会伤及肾水，子盗母气，进一步加重肾阴亏虚。 看似简单的虚火上逆，肺胃之气上冲，最终因五行之相生相克，导致各个脏腑均受牵连，治肝别忘治肺。围魏救赵，声东击西，在中医治病用药过程中，显得非常重要。 给大家推荐一个方子，用于治疗上述病人：玄参20克、虎杖15克、乌梅15克、薄荷10克、生甘草10克。 此方看似平常，却能治疗很多因“金克木”所致的疾病。具体包括哪些呢？凡是表现为口苦，咽干，心烦，抑郁，女性经期乳房肿痛，齿痕舌，脉象右寸浮实、左关郁滞的，都属于这个范畴。 方中玄参滋养肝肾之阴，虎杖清肝胆郁火；乌梅味酸，能补肝气，其性收敛，能敛肺金，增强肺的敛降功能，起到金生水的目的；薄荷疏肝解郁，如同春风拂柳；甘草调和药性。 药虽五味，却从肝肺立法，对于虚火上炎导致金克木太过所致的各种病症，都有很好的调理作用。 相乘致疾，名有法度 五行相克太过，就叫“相乘”，前面谈到了水乘火、金乘木，还有木乘土、土乘水、火乘金，都是这个意思。 木乘土，其中木为肝，土为脾胃。临床上很多慢性乙肝的患者，表现为脾胃虚弱，不思饮食，调理脾胃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治脾还需调肝，“救赵”还需“围魏”，肝郁得不到治疗，单从脾胃入手，无异于舍本逐末。慢性乙肝所致的脾虚如此，很多其他的脾虚患者也是如此。 临床上小儿患者，经常脾胃虚弱，不思饮食，烦躁好动，喜食冷饮，切脉时就会发现患儿左关实而有力，右关虚而无力，这就是肝木克脾土太过，形成木乘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小儿肝常有余，脾常不足，所以健脾的同时，需要疏肝，从肝治脾，才能较快起效。 土乘水、火乘金在临床上也很常见，按照围魏救赵的思路，我们可以这样来归纳： 水乘火的治疗思路是围水救火，即“围”肾“救”心。 火乘金的治疗思路是围火救金，即“围”心“救”肺。 金乘木的治疗思路是围金救木，即“围”肺“救”肝。 木乘土的治疗思路是围木救土，即“围”肝“救”脾。 土乘水的治疗思路是围土救水，即“围”脾“救”肾。 这里的“围”可以理解为攻的意思，落实到治疗方法上，可以理解为泻法；这里的“救”可以理解为补的意思，落实到治疗方法上，可以理解为补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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