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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功章 文／岸边 手握粉笔，写表彰王小五刻苦军训的文章时，我心里很犹豫。王小五正在闹情绪，说同班战士刘宁抢了他三等功。他不吃也不睡，一个人坐在硬板床上，一呆就是半天。 我找他谈心，他说：连长说过，我要是在全军单兵步枪射击比赛时，拿到前三名，就给我请三等功。我给我妈电报里说了，我得了第一名。连长凭啥说话不算数。 王小五就这一副德行，犟起来，三头牛也拉不回头。偏偏又把三等功给了刘宁，这就让王小五心中更不是滋味。 刘宁是四川老兵，也在闹情绪。当兵五年了，就为熬一名志愿兵。原本今年有他的名额，部队缩编，一纸命令下来，让他等候复员。 连长权衡来权衡去，决定把这个三等功授予老兵刘宁。他觉得刘宁辛辛苦苦干了五年，板上钉钉转志愿兵的，但就因为缩编，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老兵也需要安慰啊！你王小五才入伍两年，有的是时间。 毕竟亲口说过的话，总是感到不妥。连长就让我这个班长安慰他，把他刻苦训练射击的事迹，写成一篇文章，在墙报上予以表彰。 连长也是的，干嘛要许他立三等功呢?就为了这个三等功，王小五一个冬季，几乎都是趴在雪地里度过的。他凭着一股犟劲儿，硬是把射击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为了测试他的射击水平，连长在靶场一溜排开十几个乒乓球，王小五把枪托抵在肩上，立姿横向射击，全部命中靶心，无一脱靶。 他的手冻烂了，我去卫生所为他取来冻疮膏，并熬了一锅又一锅的辣椒水，天天晚上让他泡手泡脚。否则，零下几十度的温度，早把他的手脚冻掉了。 比赛前的那一天晚上，王小五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让在他下铺睡觉的老兵刘宁心生抱怨。他用双脚死劲蹬上面的床板，骂骂咧咧地说：龟儿子，啥事晓得兴奋，还让不让老子睡觉。 王小五就说，我明天去军司令部比赛，激动。 刘宁就嘲笑他；你瞎激动个逑。全军几万人，就你个龟儿子，还想拿冠军?你这是瞎子娶媳妇，点灯想好事。 幸亏我换岗回来得及时，否则，两个人还不知道会闹到什么地步。 比赛成绩出来之后，王小五非常高兴，给他妈妈拍了张电报，说：我全军比赛拿了第一名，立了三等功。等奖章发下来，戴在身上，照一张相片邮给您。 在刘宁面前走过时，他就使劲儿咳嗽一声，高声唱道：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打死一个敌人。那神奇劲儿，就像是从战场凯旋而归的英雄，把个刘宁整的灰头土脸。 他天天盼着立功，不止一次地问我：你说，连长给我向上面请功了吗？这事给我妈说了，街坊邻居都知道了，都等着看我的奖章呢。 王小五对我说这些话时，用一双期盼的眼光望着我。我无法正面回答，连长的心思，已经从他转移到四川老兵刘宁身上。连长的这些想法，我怎么给王小五解释得清楚呢。 就听到砰地一声枪响，我手中的粉笔应声落地。 我从营房冲出来，看见营房前的操场上，刘宁躺在那里，胸脯的血汩汩流着，把地上的白雪都染红了。 我就高声喊：王小五，站住！ 王小五拎着一枝步枪，扭头朝我看了一眼。他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望着我，张了张口，掉头跑了。 连长持枪赶到了操场，迅速集合起一个排的兵力，分三路包抄过去，把王小五逼到了弹药库后面的一座橡子林。 连长向王小五喊话：王小五，你听着，把武器放下，否则，你是死路一条。 王小五就哭着说：连长，刘宁欺人太甚。换岗时，他把三等功奖章挂在枪口上对准我，说我是神枪手，有本事就抢过来。 连长说：闭口，我喊三个数，如果你不缴枪，就下令射击，把你打成马蜂窝。连长喊着话，就把手枪举起来。 我就看见对面的步枪，刷地一个弧线划过，缺口、准星、靶心，三点一线，锁定连长。 我心中一惊，一个箭步闪到连长面前。大声喊：卧倒！就听见砰地一声，我倒了下去。 凭他的枪法，我是不可能脱靶的。他迟疑了半秒，扣动扳机，枪口稍微向上移动一点儿。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从王小五的下颚直穿头顶，惊落一层雪花。 我们在雪花里发现，王小五的胸前，别着一枚金光灿灿的三等功奖章。 作者简介 岸边，自由撰稿人。写诗，写小说。在《文艺生活》，《百花园》，《四川文学》，《小说月刊》，《文学巷》，《六盘山》，《牡丹》，《短小说》，《金山》等杂志及其他报刊发表小说多篇。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九期学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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