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 ——東拉西扯説鐵公
公度兄給我出了道難题,要我为《曹大鐵傳》寫篇“前言”或“後跋”。 巍巍鐵公,煌煌巨著,要我寫前言,岂不是损我佛头澆粪耶,此乃公度兄之不仁也;然而,憑我大半生和大風堂諸多前輩的結緣,雖不敢寫“前言”,倘連“後跋”也推辭,則情理何在,自感愧意,躊躇再三,敷成拙文,也算攀龍附驥,狗尾續貂吧! 《无声之诗图》 我和大鐵公僅有兩面之緣,第一次是一九七七的冬天,在上海淮海路雙禾村,張善子幺女張嘉德的府上。張嘉德原住在西門路西成里十七號,獨棟的石庫門房子,是張大千和張善子昆仲的老宅(去年見訪,住戶說至今煤氣公司的賬單仍是張嘉德名字)。文革期間,張嘉德、段慶安夫婦,被迫遷往淮海路雙禾村三樓的一大一小房間。當時搬家,是我和張之先表兄去幫的忙,還有一位是張嘉德在黃陂路二小的學生沈虎。前些年碰到沈虎,他現在已是頗有名聲的畫家了。 記得那是一個冬天的晚上,我在張家吃罷晚飯,正要告辭,忽見顧福佑和曹大鐵、伏文彥三人上樓來,不一會糜耕耘也來了。 曹大铁先生手书《故妻王夫人墓碣》 幾句寒暄後,張嘉德拉上窗簾,糜耕耘從衣袋里掏出兩張拆開的《大成》雜誌封面,在封三上有一幅張大千作畫的照片,旁邊站立者是張群,接着又掏出幾張明信片,連接起來,拼成一幅張大千的《長江萬里圖》長卷,大家相互傳閱,竊竊私語,憶説恩師。 自從大陸易政後,留在上海的大風堂門人,幾乎沒有一個不被整肅的,唯有糜耕耘最幸運,因他解放前在慶豐紗廠任襄理,因財務問題和唐翔千的父親頡頏,結果唐給了他一筆不菲的遣散金,糜用這筆錢去抄期貨,發了財,就此蟄居愚園路當寓公,反而因禍得福,歷次運動未受紲覊,文革抄家也穫漏網,且他與香港廣海集團商人趙漢中關係密切,趙來大陸經商,故從鐵幕後傳來信息,現刻在網師園墻上“先仲兄善子所豢虎儿之墓”的張大千手跡,也是趙漢中帶回給糜耕耘的。 第一次見到鐵公,也許那時他頭戴右派帽子,表現低調,沒有留給我深刻的印象。 第二面見鐵公,已是三十二年後的二零零九年了,那時我正好在國內,伏門大師兄歸欽忠傳來噩耗,説曹公西歸了,約我和黃任之三人趕往常熟弔唁。
我在靈堂前三鞠躬時,不由暗自嘆息——哲人遠去,無從請業。 我説請業,因為當年我跟大風堂有“章姐”之稱的章述亭姑姑說起要學詩詞,章告訴我大風堂門生中詩詞最好的,要數曹大鐵師兄。但鐵公在上海待的時間太少,無從謀面,我去請教陳從周,陳也說曹師兄的詩詞功底比我好,學詩詞須找大鐵,但緣分未濟,不久我買舟浮槎,避秦南溟,終未拜倒鐵公門下。我曾幾次向公度兄索求一本鐵公早年自刻的油印詩集,一窺其詩詞堂奧。公度兄説此書送罄已久,憾而不能相贈,反倒是我前年從鐵公鄉友,九十老人繆廷杰醫生處得到這本由鐵公簽名的油印詩集,被他要了過去,以致我今天的詩詞水平還停留在“張打油先生”的層面上,當然這是調侃話了。 白蕉、唐云合璧,曹大铁记 哲人遠去,倍感懷念,讀罷《曹大鐵傳》和《曹大鐵年譜》,仿佛讓讀者又見到了大鐵公,讓余生也晚的後人,聽他亦莊亦諧地談論書法、談論繪畫、談論藝術、談論詩詞、談論人生…… 懷念大鐵公,感謝作者的如椽大筆。 丙申清明於澳洲食薇齋北窗 (注:王亚法,著名作家、张大千研究专家,澳籍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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