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大爱,莫过于亲情,除此之外,陌生人的关心爱护,也常常让人感到温暖,并在记忆的深处留下印记。六月荷的散文《那个冬夜很暖》就抒写了这种情感。 这是一篇典型的叙事散文,分析这篇散文就要从叙事散文的特点入手。
附原文: 那个冬夜很暖
文/六月荷
这么多年了,在鲁西南的一个小村庄,那个被暖层层包裹着的冬夜,一直珍藏在我心里。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可是我和二玲姐几个人心里却热乎乎的,充满了欢乐,我们商量好了,下午放学后一起去高村看电影。 去高村的两条路我不陌生,一条是宽敞的大路,从我们村出来一直向东走,中间穿过一座学校再北拐一段就到,大约有四、五里地;另一条是插在田间斜向东北的小路,路程稍近一些,出了村沿斜向直走就能到。 跟家里打了招呼,我们就相跟着从小路出发了。去的时候,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四周灰蒙蒙的,寒风吹得人脸针扎似的疼。我们一行六个人,年龄最大的十七、八岁,我十一岁,是最小的一个。也许是天气太冷,也许是即将开始的电影召唤着我们,几个人沿着那条小道跑一阵歇一阵,感觉没走多大会儿,那个白色的大幕就跃入眼帘了。 走进放映场的时候,电影还没开演,大幕前挤满了从各村闻讯赶来的人们,大人们的说笑声和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掺杂在一起,把原本寒冷的夜渲染得暖了许多。 按照以往在一起看电影的惯例,我们几个人散开,在彼此都能够看得见的地方寻找各自合适的位置,以便于电影散场的时候,大家再聚到一起回家。因为个子矮,电影开演的时候,我还没找到适合自己看的位置,听着电影里精彩的对话和音乐,我着急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恨不得把自己拔高二尺。 电影演完一部分倒片换片的时候,前面有的人开始往外挤,或许是上厕所,或许是有别的事吧,顺着闪开的缝隙,我一点点儿往前挤,换过两次片的时候,我已经挤到最前面,蹲在那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了。我沉浸在小兵张嘎和小伙伴们机智勇敢打鬼子的故事里,和他们一起激动,一起难过,一起欢呼雀跃战斗胜利。就这样,一直到“剧终”两个红色大字出现在大幕中间时,我才如梦初醒,站起身来,跺着蹲麻的双脚,开始寻找同来的伙伴。 场地上人们挤成一团,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乱哄哄的,矮小的我被人群推过来挤过去,既听不见伙伴的呼唤也看不见她们的身影。我只得一遍遍大声喊着伙伴们的名字,直到大幕落下也没找到她们,只好依着印象中的方向确定回家的路,顺着人流慢慢向外走。 刚走出灯光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看哪里都模糊,直到走出村子好一段路,周围才渐渐清朗了许多,环顾路上的走着的人们,我试图能发现同来的伙伴的身影,然而没找到同伴,我却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一下子涌上来,我慌了:身边匆匆而过的人都在往家赶,我的家在哪里啊?我多想父亲母亲马上出现在身边啊,可是他们都在家里呢! 我担心越走离家的方向越远,不敢再继续向前走下去,就站在路边,向一个背着孩子的叔叔问路。那个叔叔问清楚我住的村子,领着我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指着一个路口告诉我:沿着这个路口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家了。他接着又问,孩子你害怕吗,害怕我就送你回家。看看他微弯的脊背和背后的孩子,我摇了摇头说,不怕。 看着那个叔叔走回去的背影,我抬起袖子,抹掉涌出的眼泪。回家的路很静,偶尔有一两个路人擦肩而过,和我做伴的,除了满天的星星和路两边影影绰绰树的轮廓,就是自己的脚步声。风吹在脸上,又沿着后脖梗灌进后背,凉冰冰地。我又冷又怕,禁不住跑起来,好让沉重的脚步声给自己壮胆,赶走从心底生出的恐惧。 “蓉儿——!”一声呼唤从远处传来,给这又冷又静的夜撕开一条缝。我猛地抬起头,只见一星灯火在前面移动,紧接着又一声呼唤传过来:“蓉儿——!” 是父亲的声音!是父亲来找我了!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说不出为什么哭,只是觉得肚子里有好多好多东西要倾倒出来。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父亲,扔下手中的马灯,脱下棉袄给我穿上,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把脸紧紧贴在父亲温暖的背上,听着父亲“咚咚咚”的心跳,我问父亲,为什么你的心跳得这么快?父亲笑着说,找到女儿高兴地呗。我又问父亲,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条路上?父亲又笑着说,我听到你回家的脚步声了呀。 快到家的时候,父亲用力把我往背上托了托说:你看,咱家的灯光多亮啊,只要记着家的方向,无论走多远的路,都能找到家的。 那一夜虽然很冷,但母亲早早给烘好的被窝却特别暖和。睡意朦胧中,我听见父亲低声和母亲絮叨,去高村的两条路我都跑了个遍,要是这次跑回去再找不着丫头,怕是一夜都不能回家来了。 时间是最好的淘金者,它可以把生命中闪光的记忆都囤积起来,在晴朗的日子里翻出来晾晒,就像那位在寒夜里给我指路的陌生人,就像在寒风中来来回回跑了大半夜,寻我回家的父亲,就像母亲在家中一直为我亮着的灯盏,这么多年来一直亮在我人生的天空里,即使风雨再冷,路途再遥远,都不能阻止我前行的脚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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