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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症可辨 曲解了辨证论治

 水木年华138 2017-01-08
 一

    现在临床,不少西医检查有“病”(西医的临床诊断,后同),没有什么明显自觉症状的疾病,中西医结合者们大呼“无症可辨”,不知道如何治疗了,提出了中医理论面临挑战,需要变革、重建、创新的观点。有“病”而无自觉症状的疾病,中医就束手无策了吗?提出“无症可辨”而要创新、重建中医,是不了解中医,不懂辨证论治的反映。

    就疾病而言,中医将其分为两大类,一类称之为“象”,疾病现象,一类称之为“本”,疾病本质。何为“象”?象者,可感知、感应的生命内容。何为“本”?生命之应,以感知、感应的“象”为客观,但不同于“象”,在疾病称之为病机,是异常的生命之应。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阳胜则身热,腠理闭,喘粗为之俯仰,汗不出而热,齿干以烦冤,腹满,死,能冬不能夏。阴胜则身寒,汗出,身常清,数栗而寒,寒则厥,厥则腹满,死,能夏不能冬。此阴阳更胜之变,病之形能也。”这里,身热、身寒,喘粗为之俯仰,汗不出而热,齿干以烦冤,腹满,汗出,身常清,数栗而寒等是外在的,是可以感知、感应的内容,属于“象”的范围;阳胜、阴胜不是生命感知、感应的,而是主观形成的一种具有本质化文化意义的认识,是对这些“象”进行了生命之应的分析归纳之后的结果,属于“本”的内容。

    阳胜反应阳胜的疾病现象,阴胜反应阴胜的疾病现象,现象多种多样,但皆源自于生命之应,命之“应”是“象”之本,故称之为“阴阳应象”。阴阳是天地之根本,万事万物皆服从阴阳规律,但生命生存的本质不同于自然界的其他事物,人的生命本质具有和其它生物不同的本质特征,故中医的阴阳之本在人,落实到活生生的人的生命之应。生命之应分阴阳,有多少盛衰、过与不及的差异性,“治病必求于本”,就是要求差异性之“本”,阳胜阳虚,阴胜阴虚,胜者泻之,虚者补之,为辨证论治奠定理论基础。

    “本”不是感知、感应的,而是分析求证的,属于主观思维、逻辑认知后的一种文化形式。生命之应本在阴阳,而阴阳的生命之应,既有“阴平阳秘”之常,又有阴阳失和之异,常与异各有其“本”,那么,中医是如何区别正常的生命之应和异常的疾病之“本”呢?正常的生命之应,本质在“阴平阳秘”的生命之和,异常的疾病之本,《素问·至真要大论》概括为病机。

    《素问·至真要大论》通过病机十九条,确立了从症状→病机、以求其本的思维模式,并告诫中医,临床不能简单地用“象”和“本”划等号,故在病机十九条之前,反复提出“瑾候气宜,无失病机”、“审察病机,无失气宜”,指出不能“十全”的根源就在不“审察病机”;在病机十九条之后,再次强调“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明确地指出,“各司其属”必须是“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也就是要实事求是地去求证、去分析,才能把握临床的病机,这和《阴阳应象大论》“治病必求于本”前后呼应。

    不求病机之“本”,临床疗效很差,见寒热虚实之“象”,就用温清补泻之药,不仅不能“十全”,还可能是“桂枝下咽,阳盛则毙,承气入胃,阴盛以亡”。把握病机,必须实事求是地求之、责之。张仲景在经历过“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的痛苦之后,勤求古训,博采众方,并平脉辨证,创立辨证论治,把辨“病脉症”内涵的病机性质,作为“知犯何逆”的内容,把“知犯何逆”后的结论,称之为“证”(黄开泰。《伤寒论》病、证再识及其证本质和辨病与辨症。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J].2006,30(6):432~435.)。嗣后,二千年的中医,无不把病机作为治疗目标,因人、因时、因地地进行辨证论治,在不同时空条件下,发展了各具特色的病机学说,如李东垣的《脾胃论》,叶天士的《温热论》,唐容川的《血证论》等,用明代李中梓的话说,就是具有了“与时皆行”的先进性(《医宗必读·古今元气不同论》)。

    疾病现象是多种多样的,不同时空、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疾病现象。病机的本质不是自我封闭的本质-一定本质机械对应于一定现象-所谓症状标准,而是以现实的疾病现象为客观,具体地分析求证的本质,疾病现象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没有主观的改变;有什么疾病现象就是什么疾病现象,没有主观的取舍,“观其脉证”的四诊保证疾病现象的全面真实,为“辨症求机”提供可靠的客观依据,就能够形成当时的证候病机的判断。

    为了和现代汉语习惯保持一致,上世纪中叶,中医就把感知、感应的“象”称之为症状,而将病机性质的判断,统一用证候术语规范起来,不仅理顺了疾病现象的症状和疾病本质的逻辑关系,和现代汉语习惯相协调,而且和经典理论保持了一致性,原汁原味地传承了“治病必求于本”、病机十九条、“谨守病机,各司其事”等经典理论,这对于在现代汉语文化环境中成长的人们学习中医极其有利。(黄开泰。求病机还是看形似--对辨证和辨症,病、症和证及证候标识的逻辑思考。河南中医杂志,2007,27卷(1)-(3)期。)

    二

    中医的本质在病机,中医的治疗目标是证候,可是,经过中西医结合的“现代化”研究,证候没有了病机本质,变成了症状,中医没有了理论,变成了经验医学,西医之“病”的本质,取代了中医证候的本质,出现了西医病理唯一,“无症可辨”等论调。

    西医和中医是完全不同的医学文化,本质属性不同,客观基础不同,疾病现象的认识不同。中西医结合不顾中西医客观存在的文化差异,不分别中西医的疾病本质,就用西医研究中医,“无症可辨”等歪曲、贬低中医的论调就难以避免了。

    “病”以指标、影像和病理结论等为临床表现形式,是通过仪器感知后得到的结果,并非中医之“本”。中医“治病必求于本”,必须“谨守病机,各司其属”,遵循从症状到病机的逻辑途径,“辨症求机”之后才能实现。中医病机,有病性之寒热虚实,有病位之表里内外,有病邪之六淫七情,有病形之有形无形,有病种之外感内伤,有病势之传变趋向,无论什么样的疾病现象,都不外是这六种病机要素的反应,把握了这些病机要素的具体性质和标本缓急、主次多少等关系,就能够形成具体的证候病机的判断,清热祛寒、补虚泄实、君臣佐使等方药决策,才能有的放矢。仅仅“病”,不知“病”内涵的病机性质,中医就失去治疗目标,寒热温凉、汗吐下和等就无从着手,变成盲人瞎马,和原始的、动物式的医疗差不多。指标、影像和病理结论等“病”,在西医是疾病本质,在中医是疾病现象,如同脉象、舌象、发热恶寒、腹胀腹痛等一样,不“辨症求机”,不可能转化为中医的治疗目标。

    不少人以为,中医治疗目标依据改变,从治疗头痛、发热等症状,改变成了治西医的“病”,这实在是太主观了。读读中医古代各医家的文献,再看看今天真中医的临床治疗,有哪一个不是针对寒热虚实等病机治疗的?自《伤寒论》始,是中医都要辨病机,都要对就诊病人的病机性质做出判断,都遵循理、法、方、药、护的逻辑规范,都以证候病机为治疗目标,几千年没有改变过。“病”作为疾病现象,要成中医的治疗目标,同样需要经过“辨症求机”,把握了“病”内在的病机性质之后才有可能。

    “病”本身就是症状,何来“无症可辨”之说?因为中西医结合的影响,中医思维现在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如何“辨症求机”,甚至连病、症状、证候等概念都含糊不清,要辨“病”中的病机,必须回归中医,四诊合参、谨守病机,运用中医经典理论,既分析病机要素的多少和具体性质,还综合病机要素关系,知各病机要素的标本缓急,明各病机要素的主次轻重,若是按照西医方法,查看西医本质,当然是“无症可辨”,又怎么能知道中医的治疗目标是什么呢?

    在活生生的人,症状和病机联系错综复杂,西医的“病”同样如此,随不同“气宜”条件、不同个体差异,有不同的病机,并不是动脉粥样硬化就等于瘀血,炎症就等于热邪,高血压就等于肝阳上亢。机械对应地用“病”和病机划等号,违背了辨证论治原则,根本就不是中医。

    中医有中医的“本”,西医有西医的“本”。西医之“本”,唯有感官、仪器实证,中医之“本”,感官、仪器不行,必须“审察病机,无失气宜”,必须“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不可否认,“病”作为疾病现象,是以前从未出现的,要真正把握其内在的病机规律,需要临床实践去认识。历史上多少中医,面临过多少未曾见过的疾病现象啊,但都通过辨证论治得到有效的治疗,各家学说就是很好的证据。我们不应该如此浅薄,被仪器感知的现象蒙蔽,被西医本质弄昏了头,直接把指标、影像等当成治疗目标,认为中医理论不适用了。不能坚持中医的文化立场,不会遵循病机逻辑求证疾病本质,就不是中医,现实恰恰相反,反中医理论、否定辨证论治,却还是正统中医、主流中医。

    中医把一切生命的异常状况-自觉痛苦和他觉异常,都看成是疾病现象。异常的指标、影像等实验室结果也属于生命的异常,和其它症状没有区别,都可以纳入病机逻辑,运用中医理论分析其病性、病位、病邪和病种、病形、病势。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有人提出“微观辨证”,也就是求证指标、影像等内涵的病机,到了今天,反而倒退,认为是“无症可辨”了呢?

    三

    “治病必求于本”,中医才能明确治疗目标,仅仅指标、影像、病理结论等“病”的诊断,根本无法做出温清补泻的治疗决策。病机是中医的治疗对象,证候是“随证治之”的治疗目标,不知病机性质,没有证候判断,不可能处方用药。

    2009年7月20日,一位张姓男患者,53岁,数年前体检发现高血压,后多次复查血压在140-130/115-110mmhg波动,没有其他症状,服西药降压至今,未见好转。就诊时脉沉细,舌淡红苔薄白。了解到应酬太多,时常饮酒熬夜。结合患者的生活方式分析病机,酒体阴而气辛窜,伤肝血耗元气,加上熬夜伤阳,考虑为肝气虚寒之证,脉来沉细可以为证,方用:附片15克,黄芪30克,当归15克,白芍15克,郁金20克,陈皮15克,茯苓15克,三剂,煎半小时服。嘱随时检测血压,若血压稳定,逐步减少西药。7月23日复诊:血压110-105/83-78mmhg,继续守方。8月24日,其妻代诊曰:服药21剂,西药停服近20天,血压完全正常,精神好,病人续服半月后停药,后其妻来看病时询问其血压情况,回答说正常。

    从临床看,高血压的病机性质是复杂的,有外邪困束,有气血亏虚,有肝郁失和等等,如同其它症状一样,内涵的病机性质是个体真实的存在,不是标准统一的存在,“观其脉证”以就诊病人实际状况为客观,在“瑾候气宜”的基础上,“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求证高血压的病机性质,针对求证得到的具体病机性质立法处方,才具有辨证论治的可靠性。

    再如脂肪肝,大多没有什么自觉症状,运用中医理论,也完全可以认识其病机性质。脂肪在西医是营养,来自饮食,属于中医的水谷精微。水谷精微是动态敷布的,只有经过肺朝百脉、毛脉合精,行气于府之后,才留于四藏。留于四藏,不是静止不动地停留,而是气归于权衡,权衡以平的留于四藏,多的可以泻出,少的可以藏纳,因应调节而和。脂肪肝是水谷精微气化活动异常的结果,只有藏纳之入,而无多余之泻,水谷精微在肝的实体静止不动。就其病机性质,开初当是疏泄的因应调节异常,升降出入不能维系和的状态,脂肪便留着于肝,日久形成脂肪肝。脂肪留着,又危害肝的藏血,使肝血日益亏虚,便形成虚实夹杂的病机。不同脂肪肝的病人,虚实多少各不相同,或肝血亏虚为主,或肝气郁结为主,或虚实并存在。临床辨其虚实,求其多少,“随证治之”,脂肪肝多可获愈。

    其实,有没有实验室检查,只要“辨症求机”,中医照样治好疾病,如果像今天“中医”,没有西医检查就不知道治疗目标了,中医早就被淘汰了。西医的检查在辨证论治无足轻重,只是现在体检极其普遍,常常有体检异常而无自觉症状的病人,分析指标、影像等西医的“病”内涵的病机,是中医难以回避的文化问题。

    指标、影像等实验室检查,属于“观其脉证”的四诊方法的延伸,为中医增加了新的症状内容,没有理由排斥在辨证论治之外。但是,以为只有指标、影像的实验室异常结果,而没有自觉症状,就“无症可辨”,那就误解了辨证论治,把指标、影像的实验室异常结果直接当成中医的治疗目标,更是抹杀了“辨症求机”,等于否定中医。

    指标、影像的实验室异常结果,属于中医的症状,不是疾病本质。辨证论治讲求理→法→方→药→护的病机互补对应,不明确指标、影像等的病机性质,法→方→药→护就是盲目的。经过“辨症求机”,认识指标、影像等的病机性质,针对病机性质处方用药,异常的指标、影像和病理结论就能够改善。有位中年男性,连续两年体检,甲胎蛋白测定的值都超过正常值的一倍以上,我根据甲胎蛋白是肝癌的重要指标这样的病理学意义,运用中医藏象理论分析,考虑其病位在肝,是肝血亏虚失于疏泄,因虚而瘀而积,从无形向有形的传变,治以养肝血助疏泄、散积结以治未病,方用:当归,白芍,熟地,莪术,麦冬,女贞子,熟大黄,郁金,柴胡等打粉,每次6克,每日2~3次,半年后复查甲胎蛋白正常。

    ——中医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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