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泰康的万年青葱油饼干、沙利文的杏元鸡蛋饼干、光明的巧克力威化饼干、昌茂的鸡蛋卷……这些对于老上海来说耳熟能详的儿时美食，如今常常需要在超市的某个角落才能找到。但在山阴路上的一家小店，这些有着百来年历史的食品，却把货架挤了个满满当当，竟然全都是“小辰光额味道”。 今年70岁的吴国隆，就是这家老牌小店的店主。小店至今已经营了23年之久，之前只能算是不温不火，倒是在近两年忽然成了“网红”，吸引了一批批喜欢怀旧的人前来品尝。与这些食品相连接的，正是满满的老上海味道。 老上海的零食记忆 在吴国隆的记忆里，小时候的零食是一种相当奢侈的存在。当时家里条件不好，他最馋的零食无非就是大白兔、牛轧糖，偶尔能吃上一颗就欢呼雀跃，回味良久。至于更“高级”一些的点心、饼干之类，他在母亲面前根本提都不敢提。 直到十六岁的时候，吴国隆自告奋勇去新疆“支边”，临走时，母亲才下了“血本”花了五毛六分钱，给他买了一斤当时也算挺贵的老苏打饼干，给他在火车上当干粮，他才畅快地吃上了一回零食。只不过，原本这饼干是他好几天的口粮，因为馋，吴国隆只用了一晚上不到的时间就全吃完了。 不仅是吴国隆，对于那时大多数的上海人来说，泰康的万年青葱油饼干、沙利文的杏元鸡蛋饼干、昌茂的鸡蛋卷等等，都是难得一尝的美味。当时位于贯中路51号的益民一厂，也就是今天光明集团的前身，离吴国隆的小店不远。直到上世纪90年代，益民一厂的华夫饼干“边角料”，还是人们争相抢购的食品。  吴国隆至今还记得，每到冬天华夫饼干出产的旺季，益民一厂门口天天都有人排队买华夫饼干的“边角料”，并且得凭票购买。当时的“边角料”大约是5元一斤，比成形的华夫饼干便宜了近一半。人们追捧这一美食，既是因为这些形状不规则的食品足够价廉物美，也缘于他们对这些经典上海老牌食品的足够喜爱。 上海老牌饼干的讲究 在新疆待了15年后，吴国隆回到了上海，先是在一家饭店当了6年经理，后来又在一家西餐店做销售。这12年的工作经历，让他决定要从事食品行业。于是在吴国隆46岁那年的1992年，他时髦地“下海”，开了家红玫瑰食品厂。 说起开厂这项决定，吴国隆笑称：“我毕竟在新疆待了那么久，还是有点魄力的。”但这家主营鲜肉月饼等食品的工厂开得并不顺利，吴国隆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品牌并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打造出来，只有老品牌才能真正站住脚跟。于是他逐渐转型，利用自己和几家食品厂商的关系，开始卖老牌上海零食。 当时市面上最有名的五家饼干生产商为泰康、益明一厂（现为光明）、益明四厂（现为沙利文）、康元和茂昌，其中益民一厂和泰康食品厂都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上海益民一厂的前身是1913年成立的美商海宁洋行，全国解放后更名为上海益民食品一厂。之后更是创建了中国冷饮自己的品牌——光明牌。当年的美女牌改名光明牌，商标取形火炬，也是为了表明要将火炬照亮全中国的决心。  后来在大量进口食品的冲击下，人们的零食选择越来越多，这些老品牌很难像当年一样风光。但在吴国隆的店里，大部分货品都是这些老品牌，总体价格基本在10-20元一斤之间。其中，泰康的万年青、沙利文的老苏打饼干、沙利文的杏元饼干、益民一厂的巧克力威化是“点击率”最高的产品，常常会缺货。有时候万年青饼干换别的品牌代替，老顾客还会不乐意：别的饼干味道就是没有泰康的好。 说到万年青饼干，吴国隆还特别给我们讲起了其中的“道道”：万年青饼干的一大特色就是它的葱香味，这个葱香味怎么来的？洋葱酥是关键。泰康的万年青饼干里配料之一，就是粉末状的洋葱酥和新西兰进口奶油，成本高、香味也浓；但很多其它饼干为了压缩成本，放的是洋葱水和人造奶油麦淇淋。这些东西外行人很少注意，但口味上会有差别。所以，一些几十年来被泰康“养刁”的食客，再也不肯屈就其它品牌了。 “还有，现在市面上一些进口饼干特别甜，其实真的不适合所有人吃。”吴国隆拿出两片黑白奶油夹心的康元饼干给我们品尝，的确味道不错，而且并不会甜到发腻。吴国隆说，这种饼干也有上百年历史了，它才是“黑白配”饼干的鼻祖，价格也比一些拼命打广告的进口饼干便宜。哪些东西是真正好的？有时的确要经过时间的检验。 八九十岁与80后、90后 “老板，大条有伐？”采访的当天下着小雨，一位老伯问站在门口的招呼客人的吴国隆。“没了，要到10号之后再来。”听到回答，老伯虽然遗憾，但还是买了点万年青和苏打饼干，才觉得心满意足。见他还要多买，吴国隆赶紧阻止道：“吃光再来买！过半个月再来。” 被问起为何有生意不做，却劝人少买，吴国隆说：“食品买多了，影响你也影响我。”意思是，吃的东西放久了，对顾客来说不健康，回潮不好吃了老板又要担上恶名，这些食品的存放时间一般建议不要超过3个月。 不过这些话虽然吴国隆经常说，听进去的客人却并不多。来这里的客人每人都是大包小包，骑自行车、开车来买的不在少数。吴国隆印象最深刻的，是去年有一个川沙客人开着汽车来，买了1750多元的饼干。“他是为一整个村子的人来买的，每家买50块，总共35家。”有几次，吴国隆还接待了从美国、澳洲回来的客人，他们从网络上看到宣传视频，回国后无论如何都要来买点记忆中的饼干尝一尝。小店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吴国隆自己也连称“没想到”。  生意好了，吴国隆反而担心起自己的身体：“外面天天排队到下午五六点，实在吃不消。”他有时候还会劝客人“别的地方也有卖，不用来这里排队啊。”但买惯了的老客人不答应，因为超市里虽然能买到一些零散的老牌食品，却很难像这里一样这么集中，不用费心去找。 当然，偶尔也遇到非常挑剔的顾客，吃完了会说：“这些饼干味道没以前好嘛！”吴国隆也觉得很正常，当年能吃到的东西少，偶尔吃到一次零食当然觉得是无上美味，但一直维持着这样的记忆恐怕也不现实，今天的人们选择多了，口味也刁多了。 虽然开了23年的店，吴国隆的店面只有小小的20平方米，墙边的架子上挤满了各式食品，连地上都堆满了一箱箱饼干。除了三个店员，来帮忙的几乎都是吴国隆的家人，人站在店里连转身都很困难，连个休息的椅子都没有。虽然外表完全看不出，但吴国隆已经70岁了。他说，总有八九十岁的老人跟他说“你不能关店啊”。所以，他还打算再做几年。等以后有机会，他可能还会扩大店面，再多卖点老上海品牌，比如大白兔奶糖、牛轧糖、麦乳精、五香豆这些他小时候想吃又很少吃到的零食。  还有一件让吴国隆欣慰的事，那就是有越来越多80、90后来店里，买上一些零食给家里的长辈吃。买着买着，有些年轻人也变成了店里的常客。他们站在店门口张望各式零食的样子，也许也会成为他们独特的美食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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