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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古、梵天、密特拉及创世神话

 易禅浮屠 2017-01-10
创世神话:盘古、梵天与密特拉 - 荣松的精英博客
节选:要探索盘古神话的源流,首先需要对徐整所录的盘古神话进行解析,然后在与其他民族的同类神话进行比较分析。对徐整所录的盘古神话进行解析后可以看出,这则神话中至少包含着三个神话母题:1、“宇宙卵”的母题:天地之初“混沌如鸡子”。即宇宙最初像一个大蛋。2、“创世”的母题:“盘古生其中,……天地开辟”。即由生在蛋中的盘古开辟而形成天地。3、“垂死生化”的母题:盘古死后生成万物。(说明:“宇宙卵”和天地开辟“创世”母题略去)。
3、现在我们来讨论“垂死化生”的母题。通过以上对盘古神话所包含的“宇宙卵、创世”以及“垂死化生”三个母题及其细节的比较可以看出,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与伊朗的《阿维斯陀》神话、密特拉神话、印度等地的创世纪神话无论在母题方面,还是在具体细节方面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尤其是盘古神话与密特拉神话更加相近,这难道不说明了这些神话之间有渊源关系,或有着共同的来源么?
对盘古开天辟地神话的来历,中国学者一直争论不休,对于徐整的记载,人们历来有三种疑义:一是徐整记录的盘古神话的神秘哲学气味太浓,与中国传统的原始神话的本来面目相去甚远;二是三国时期佛教已在中国流行200年,盘古神话受印度佛教之影响;三是盘古神话创世纪在上古时代没有出现,其见诸于历史文献的时间,比禹治洪水神话的记载晚1300年之久。
虽然有很多疑点,很多民族主义学者仍千方百计地要证明盘古神话是中国土生土长的神话,并非舶来品。但很多学者同时也指出,将盘古神话定为国产神话缺乏有力的证据,关键问题是盘古神话出现的时间问题。学术界的一个重要共识是,中国的创世神话出现得非常迟,而且是难以想象的迟,直到三国时期才有了徐整记述的盘古开天辟地神话,这与中国三皇五帝的神话相隔太遥远。盘古的名称和开天辟地的英雄事迹并不见于先秦著作,即便是专门搜集古今神话怪异之名著《山
海经》、《天问》、《帝王世纪》等等都对盘古都只字未提。屈原在《天问》中也仅问:“邃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恐怕博学的屈原先生根本没有听说过盘古,否则他不会不就此发问。
有关盘古神话的渊源,茅盾先生根据徐整是吴人而假定盘古神话“本发生于南方,经过了中部文人采用修改而成为中华民族的神话”(茅盾《中国神话ABC》)。虽然茅盾先生这一观点已经为中国学术界所认同,但几十年来,学者们提出了不少新的说法,并一直仍在努力研究和探讨。
2003年12月10日,广西壮学研究会在我国新设立的城市来宾市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媒体宣布:“广西来宾市是盘古文化重要发祥地。”他们提供的研究成果报告,从地名学、考古学、文献记载、田野考察所获的民间传说、民间祭祀、民间戏剧等材料加以论证,得出广西来宾一带是我国盘古文化是起源地这一结论。河南省也声称,位于河南省泌阳县南三十里的盘古山,就是当年盘古开天辟地、繁衍人类、造化万物的地方。更有一些学者根据盘古、盘觚同音而认为,盘古就是盘觚,即在帝尧时的犬英雄。但笔者认为,根据神话母题和细节的分析,这些说法都缺乏有力的说服力。
何新先生在《诸神的起源》中提出,盘古神话最早出现在中国的南方和西南方的民间不假,但却是从古印度随着佛教传入的。何新先生还进一步认为,古代印度并不是盘古神话的真正源头,这个故事的最初原型可能来自西亚巴比伦关于天地开辟的一部创世史诗中。这史诗中说,在天地开辟以前,有一个最原始的混沌之神名叫“Bau”,由它产生了大海和天空诸神,它死后被分尸化作天穹和陆地。因此何新先生推测,Bau的故事向东流传到印度后,演变为梵天的故事,梵天(Brahma)的汉译音也作“盘”。但何新先生没有能够解释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佛教并非从中国西南传入中国的,相反而是首先从安息和犍陀罗经由中国西北传入中国的,如果盘古神话从印度传入,那么盘古神话应当首先出现在中国的西北乃至北方;另外佛教传入中国后,并不局限于某个地区,而是传遍全中国境内。据此,如果盘古神话随佛教传入中国,那么盘古神话就如同佛教一样不会仅中国西南才有。
归纳学者们的各种推测和论断,有关盘古神话的渊源不外乎三种说法:(1)中国土生土长的神话;(2)中国南方少数民族的神话;(2)从西方舶来的神话。在民族主义精神的推动下,不少学者甚至动用阴阳学说、五行、八卦原理来证明盘古神话是中国土生土长的。但问题是,如果盘古神话与中国高度发达的阴阳、五行、八卦宇宙生成哲学相一致的话,为何盘古神话就是不见于先秦作品呢?为何上古时期的中国人就是没有开天辟地的神话呢?为何中国古人到三国时期才接受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呢?根据正史之说,中华文明源于北方的黄河流域,为何盘古神话多见于南方各民族,而不见与北方各民族呢?
笔者认为,这只能说明我们所指称的中华文明至少由两大不同的文明体系组成,直到三国时期由于魏蜀吴三国的对峙和交往,构成后世中华文明的两大体系才真正地实现了文明的合流和交融,这一合流和交融的时间可能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甚至直到今天仍在河流和交融,但却一直以其中之一为主流,兼容并蓄另一个体系中可以认可和接纳的内容。因此,中国最完整的创世纪――盘古神话,来自形成中华文明两个体系的其中之一,这就是为主流文明――炎黄文明长期以来一直排斥却又兼容并蓄的南方体系――蚩尤文明。
上文笔者指出,盘古神话来源于中华文明非主流的体系蚩尤文明,也就是说,盘古神话本身并不是三国时期才出现在中国,而是更遥远的时代就已经流行于蚩尤集团各部落了,这从后世蚩尤后代各民族都有古老的盘古神话得以印证,这也就是为什么盘古神话一直流传于中国西南的主要原因。在中国西南各少数民族中,至今仍广泛流传着盘古创世的神话及其各式变体故事,苗、侗、壮、黎、白等众多民族都程度不同地保有着关于盘古的原始信仰。
然而,蚩尤集团最初并不居住在现在的中国西南。司马迁《史记·五帝本纪》中说:“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微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候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炎帝)是为黄帝。”可见,黄帝时期,蚩尤部落至少还在今天河北一带生活,并与黄帝部落逐鹿中原而大战。中国正史都称蚩尤为炎帝之臣,而炎帝在黄帝之前统治中原。由此,应当说在黄帝一统天下之前,控制中原的应当是蚩尤部落,或炎帝部落,而非黄帝部落。只不过随着炎黄大战、黄帝与蚩尤之战,炎帝部落分裂了,一部分被黄帝部落征服并融合,放弃了自己的文化和信仰而接受了黄帝部落的文化与信仰,而另一部分则向南流亡了,继续保持自己的文化和信仰。
历史总是要留下痕迹的,炎、黄、蚩尤部落的融合与分裂,必然对后世的文化产生影响。盘古神话既然是蚩尤部落的远古神话,而蚩尤部落又是炎帝部落的分支,那么炎帝部落在与黄帝部落融合后为何就没有留下盘古神话的痕迹呢?笔者认为,不是没有留下,而是以另一种形式留下了,盘古就是伏羲,这从盘古兄妹婚媾创造人类的神话与伏羲与女娲兄妹婚媾创造人类的神话就足以说明两者是共同的。这样,随着炎黄部落的融合与同化,而蚩尤部落的分离和异化,中华大地就出现了一个以盘古开天辟地为中心;另一个以伏羲女娲兄妹创世为中心的两个神话体系。这两个相互缠绕的神话体系恰好与伊朗《阿维斯陀》神话和密特拉神话两个相互缠绕的神话体系十分相似。会不会两者有着相同的来源呢?
从上述盘古神话的三个母题的细节比较可以看出,盘古神话与伊朗的密特拉神话完全一致;而中国的正统创世神话即伏羲女娲神话则与《阿维斯陀》的后世正统神话完全一致,两者的中心母题是兄妹婚媾创造人类,在中国为伏羲与女娲,在《阿维斯陀》则为有原人盖约马尔特(Gayumart)之精所生的马尔提亚(Martya意为“人”)和马尔提亚纳格(Martianag意为“女人”)兄妹。这会不会就是《圣经》中的亚当和夏娃呢?
密特拉是太阳神,有关密特拉的太阳神崇拜曾经风靡中东和欧洲,甚至对埃及的太阳神崇拜产生了重大影响,《阿维斯陀》中的阿胡拉·马兹达也是伊朗的太阳神,而盘古和伏羲在中国也是太阳神。进一步说,与伊朗同胞的印度神话中大梵天同样是太阳神,其实大梵天就是密特拉。从这些共同的太阳神崇拜上,笔者认为,信仰太阳神的原始民族最初实际上是一体的民族,也就是“文明同源”吧。
伊朗与印度民族的同源说,已经为世界各学术界所接受,同属印欧语系的印度伊朗语族,正是如此,印度与伊朗无论在语言、神话、文化等各个方面有着重大的相同和相似点。在神话上,应当说伊朗《阿维斯陀》与印度的《梨俱吠陀》是两个民族分离的标志,但他们有着共同的神,即三大主神,在印度为大梵天、毗湿奴和湿婆,三者早期都称为伐楼那(Varuna),后世成为阿修罗(Ashura);在伊朗则为阿胡拉·马兹达、密特拉和阿尔达维·苏拉·阿娜希塔,三者都称为阿胡拉(Ahura)。在印度神话中,毗湿奴是大梵天之母,而在伊朗神话中阿娜希塔是密特拉之母。实际上伊朗和印度的三主神应当是父母子关系,类似于后世一些宗教中的三位一体,即父天、地母、子太阳,天地之子太阳神才是真正的主神。根据正统学术观点,密特拉在后世的地位逐渐让位于天神阿胡拉·马兹达,本身就变成契约之神梅赫尔(Mehr)。但笔者认为,密特拉在后世是以战神巴赫拉姆(Bahram)的形象出现的,而非契约之神梅赫尔。巴赫拉姆(Bahram)就是大梵天(Brahama)。
这应当是盘古神话的原型。盘古就是“盘”,古字上为般下为皿,字根来源于“般”,上古音应当为buan,可见其读音与Brahama或Bahram相近。我们今天所说的汉字上古音是根据声韵推测而“复原”出来的,正统学术的基调是古代汉字与今天的汉字一样都是单音节,但很多学者对此提出了异议,认为古代汉语中的语音不是单音节的,而是双音节或多音节的。如果上古汉语语音系统是多音节的话,盘古的“盘”字可能不读buan,而是Brahama或Bahman了。由此可见,密特拉(或巴赫拉姆)、大梵天、盘古是上古印度人、伊朗人及中国人(炎帝-蚩尤部落)尚未分离时期的主神,即古羌族的主神。这个古羌族在《阿维斯陀》语中叫着凯扬(Kayan)或基扬(Kian),也就是中国上古时期姜姓的炎帝部落。我怀疑,古羌族的羌字所在的部首“羊”,原本表示“牛”,是牛崇拜的标志。只是后世的讹化才转而表示羊。伊朗《阿维斯陀》中,阿胡拉·马兹达创造了原人和原牛,我认为,原人和原牛本来就是一回事,因为原人的名字为Gayumart,字面的意思就是“牛人”或“必死的牛”,是阿胡拉·马兹达创造的第一个“不可永生之物”。Gayu(或Kiu)本意为牛,现代波斯语中的牛仍为Gav。而mart表示“死亡”的意思,伊朗人认为人是“必死之物”,不可能永生,因而波斯语中的人为mart,现代波斯语中则为mard,而死亡一词在现代波斯语中为mord。这使我们想起,在中国神话中,蚩尤的形象则为牛头人身的怪物;而在伊朗古都波斯波利斯至今还可以看到牛头人身的雕像。这正是蚩尤的形象。在原始的羌族中应当是族图腾。从这一点来说,蚩尤就是波斯语中的原人Gayumart或Kiumart,其读音则与Gayu或kiu相近。
值得一提的是,在波斯波利斯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狮子捕杀牛的雕像。其实,如果我们知道狮子是太阳神的化身,一切便迎刃而解了。在密特拉神话中,是太阳神密特拉杀死了原牛而创造世界的。狮子捕杀牛的雕像正是太阳神崇拜的标志,在后世大量的神话雕刻中,太阳神密特拉的形象都是狮头人身;埃及的狮身人面雕像也应当是太阳神密特拉崇拜的标志。这也许正是为何中国原本没有狮子,狮子是波斯人进献的,就连狮子这个词也是来自于波斯语的Shir。后世中国大量流传狮子崇拜,甚至佛教神话中大日如来佛王文殊师利的坐骑就是狮子,佛教中还有狮子吼之说。伊朗巴列维王国的国徽就是一头握剑的狮子,狮子上方是一轮旭日。这些应当都是太阳崇拜的遗风。
由此,我们可以认为:盘古神话是蚩尤部落的神话,也就是炎帝部落的神话,也就是古羌族的神话,也就是古印度-伊朗部族的神话,也就是最远古的太阳神崇拜。也就是说,在远古时代,居住在中国、印度、伊朗乃至埃及等民族都来源于同一个地方,他们是同一个民族,都是太阳神的子民。只是随着人口的增长和家族的增加而在冲突中分裂,逐步扩张到世界各地。在中华大地上,本来影响最大的部族就是这个信奉日神的姜姓家族。但是后来由于同样是日神崇拜的姬姓黄帝家族的到来,整个格局被打破了,姜姓家族被姬姓家族击败、吞并、融合,最终形成了后世的炎黄子孙。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则被伏羲女娲创世神话所取代;在伊朗密特拉(即盘古)的地位已被阿胡拉·马兹达所取代,而成为配角了。人类逐渐进入《阿维斯陀》和《梨俱吠陀》时代,印度-伊朗语族也发生分裂,阿胡拉(Ahura)被咒骂为魔王阿修罗(Ashura);而印度的天神提婆(Deva)被伊朗民族咒骂为魔鬼(Dev)。
人类合成与世界巨人——创世神话中大宇宙和小宇宙_浅笑_新浪博客
作者:日本大林太良/撰 陈岗龙/译
一、神话中的宇宙进化与宇宙创造。有关世界起源的神话广泛分布在世界各地。但这并不意味着到处都有世界起源的神话。因为还有不少民族以世界业已存在为前提,更加关心世界存在以后所发生的事情。如美拉尼西亚的大部分土著人就是这样。大体上说,世界起源神话发达的地方是古代文明地带及受其影响的地区。而且世界起源神话有几种不同的形式。本文所要讨论的是其中的世界起源神话和人类起源神话形式相对应的情况。比如,宇宙和人类的起源的神话中既有神的创造形式,也有宇宙和人类起源于植物或卵等原始物质的形式。还有,起源于神或其他原始存在物尸体的形式也和上述情况相同。与此相反,以宇宙已经存在为前提的人类起源神话中人类的起源就理所当然在世界起源神话中没有参照点。如人类从大地中诞生的神话、人类自天而降的神话、人类起源于其他动物的神话等。下面我们就人类起源和世界起源相对应的神话举几个实例做一下探讨。
首先是神创造世界的形式。它出现在《旧约》里,是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共有的神话,但从世界范围来看,它并不是世界起源的唯一形式。世界上也有不少文化中世界并不是由神创造的。在世界的起源方面,创造神的创造活动有各种各样。《旧约》的创世纪中神是用语言来创造世界的,而越南的斯列(亦译做斯黎)族则把它当作冶炼作业来把握。就是说,世界由七层组成,天上三层,地下三层,中间有大地。一切都由奴杜瓦神在天上创造出来后搬到地下。于是崩古神开始了他的创造活动。这个创造活动被看作是一次冶炼作业,崩古神经由一个叫做奴卡尼的地方附近的洞穴把植物、动物、人类和火从下界带到地上来。然后巨人纽土把天高高的举起来。从此,上界和下界的交通就没有了。在这篇神话中,人类的创造也被包括在世界的创造之中,需要指出的是它们的创造活动分几个阶段进行,不同的阶段分别由不同的神来负责创造。
可是,在斯列族中冶铁完全是男人的活。这就意味着世界和人类的创造是靠男性的创造活动来完成的。不过,也有歌颂男女合作创造世界的神话,这类神话特别是在太平洋地区较多。日本的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两位神结婚,生出八大洲,即日本国土和诸神的神话也属于这一类。居住在印度东北部阿萨姆邦东北角的当麦族的神话中这样讲道:最初的时候没有大地也没有天。雪赞歌神和他的妻子兹米安歌·努伊女神住在空中,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有一天丈夫问妻子这种状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妻子回答说:“你经常离开我,你不爱我。你如果真爱我,你就到我这里来住下,那样我就告诉你怎么办为好”。于是男神来到女神处,女神便怀孕了。女神足月生下一男一女。可是因为没有放孩子的地方,两个孩子从空中掉下来被蛆虫吃掉了。女神由于孩子失踪就和丈夫商量,想出了一个妙计。等下一个孩子出生,蛆虫前来吞吃孩子的时候,男神用网捕住蛆虫,割开蛆虫的身体,两个孩子便从腹中出来了。蛆虫的下半身变成了大地,上半身变成了天。
在天地起源于蛆虫身体这一点上,该神话属于我们后面要论述的世界巨人型神话。更有意义的是创造型神话中还有一组应该说是人类合成神话的神话。对此我们将在后面的世界巨人神话的比较中详细讨论。
宇宙起源神话的另一种形式是宇宙卵神话。1563年耶酥传教士维雷拉送到欧洲的报告中记录了他在日本听到的神话。世界最初是一只卵,遇到强风被打碎,蛋清生出了天,蛋黄和蛋壳生出海洋和陆地,然后出现了人类,繁衍成今天的样子。也有其他欧洲人报告了当时流传在日本的宇宙卵神话,只不过在细节上有所不同。这篇神话是8世纪成书的《古事纪》和《日本书记》中没有的,可能是16世纪时在日本西部民间流传的神话。维雷拉报告的卵生神话中世界的起源和人类的起源也是记载在一起。
据古代印度的《百道梵书》(SatapathaBrahmana,XI,1,6,1-11)讲,世界被创造以前宇宙是漫无边际的大水。这滔滔大水欲想再涨,由热力生出了金卵(anda)。金卵在水上漂浮了一年,一年后金卵中生出了生主(prajapati,“吠陀”中系指因陀罗、娑维德丽、苏摩、金胎等;《摩奴法典》中则指梵天,有时亦指摩奴,又指梵天“心生”的十子)。再过了一年,这个神发出了buve、buvala、suvaru三个词。于是这三个词就变成地、空、天。又过了一年。生主就站立起来了。后来这个神想到要繁衍子孙后代,就生出了诸神。诸神靠身上的光获得了神性。生主又创造了恶魔阿修罗,由此生出了黑暗,随之产生了罪恶,生主持着黑暗穿过阿修罗,征服了罪恶。生主创造完诸神和恶魔之后用光明创造了白昼,用黑暗创造了黑夜,从此开始出现了昼夜之分。宇宙卵在印度是金属性质的金卵,而诸如西非曼德族等民族中则似乎是植物性质的卵。曼德族的神话中创造神曼迦拉创造宇宙卵的时候卵中已经包括了男性和女性两个部分,考虑到未来生殖的可能,这种情况已经相当复杂了。
在人类起源于卵的神话中,也有一些例子是避开世界的起源不讲,只讲人类的由来。菲律宾的曼达亚族神话就是这样。一种貌似鸠的名叫莫孔的鸟生下了两只卵。一只生在马约河入海口,一只生在马约河的源头。从上游的卵中孵出一个女人,从下游的卵中孵出一个男人。有一次男人在河边见到了从上游漂来的秀长的头发,感到奇怪。于是逆流而上,见到了女人。两人结婚,成了曼达亚族的始祖。然而,人类的起源和世界的起源虽然分开了,但两者仍然保持着从卵中孵化而出的相同的基本母题。
二、世界巨人型神话。结构上与前面所举宇宙卵神话有密切关系的是世界的各部分起源于最初的巨人或巨大动物尸体的神话。就是说上述宇宙卵神话中有一个最原始的物质宇宙卵,世界上各种各样的构成部分都是由此产生的。讲述世界不是起源于卵,而是起源于最初的人类或者神,有时候是动物的身体的神话是所谓的世界巨人神话。其中世界起源中伴有人类起源的情况也并不罕见。
首先我们来看看居住在中国云南省北部的汉藏语系缅语族民族普米族的神话。天神给巨人简剑祖红狗、白狗、金狗、银狗、铜狗、铁狗各一只,请他帮助天神射杀“马鹿”。巨人一箭便射死了“马鹿”。简剑祖割下“马鹿”的头,头变成了天,两只眼睛变成了太阳和月亮,牙齿变成了星星,滴出的血变成了海子。又剥下了“马鹿”的皮,皮变成大地,皮上的毛变成了草木。又挖出了“马鹿”的心脏,心变成山,肝和肺变成湖泊。又掏出“马鹿”的肠子,大肠变成了江河,小肠化作道路。现在这世界上的一切就是从“马鹿”的身体变来的。“马鹿”不一定指的就是马鹿,似乎是最初的神话动物。这个例子中巨人杀死了“马鹿”,由其尸体化生出了宇宙。
但在世界上流传更普遍的是宇宙起源于巨人尸体的神话。中国南朝任昉所撰《述异记》中记载的盘古神话就是代表性的例子:昔盘古氏之死也,头为四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海,毛发为草木。秦汉间俗说:盘古氏头为东岳,腹为中岳,左臂为南岳,右臂为北岳,足为西岳。先儒说:盘古氏泣为江河,气为风,声为雷,目瞳为电。
《述异记》中虽然没有讲人类的起源,但是《驿史》所引《五运历年纪》中说死去的盘古氏体内的虫子化为黎甿即人类。我认为盘古神话并非中原神话,很可能是南方少数民族的神话。包括前面讲过的普米族神话在内,中国南部和西部各民族中特别是藏缅语族各民族中有着不少和盘古神话相同的宇宙起源于原古存在物尸体的神话。如果在同一系统的神话中也有不同的神话,那么这个神话很可能是从汉族中传播过去的。下面介绍的云南省西部的白族神话就似乎是同一系统中的另一种神话,从主人公的名字可以看出它受到了汉族的影响。
很古以前,有盘古氏和盘生氏两个人,一个负责编天,另一个负责编地。可是由于天编得小,地编得大,编好天地后两人拿来一合拢,结果天小地大,就只好把地收缩拢来,于是地就出现了皱纹,这就是山川平地的由来。天地虽然编好了,但宇宙间却是一片漆黑,因此盘古氏只好躺在地上,把手脚四肢伸开,才分出东西南北来。接着,他的一只眼睛变成了太阳,另一只眼睛变成了月亮,他的牙齿变成了无数星星,大牙变成了大星星,小牙变成了小星星。从此天地间开始有了光亮。这篇神话所表现的,与其说是尸体化生还不如说是创造的性格更突出。并且,天地编完之后只有方位和日月星辰是从盘古氏的身体变来的,因此作为世界化生神话,不免给人以不完整的感觉。
而更为真格的尸体化生神话的例子,我们可以举出蒙古族的一个分支,居住在遥远西方伏尔加河岸边的卡尔梅克人的神话。世界是由曼殊师里(文殊)身体的各部位中生出来的。血管变成树木,内脏的热气变成火,肉变成土地,骨骼变成铁,血变成水,毛发变成草,两眼变成太阳和月亮,牙齿变成七颗星,背骨变成了其他星星。
宇宙起源于原古巨人尸体的神话也见之于印欧语系民族中的印度神话、伊朗神话和北欧神话。我们先看印度神话。据《梨俱吠陀》讲,原人普鲁沙(Purusa)是千手千眼千足的巨人,是现在和未来的一切。当众神把普鲁沙作为牺牲品杀死后举行祭祀仪式的时候生出了赞颂、歌咏、韵律、祭祀,还生出了马、牛、山羊等一切牲畜。从普鲁沙的口中生出了婆罗门(祭司),两臂中生出刹帝利(王族),两腕中生出吠舍(农工商阶层),两脚中生出了首陀罗(奴隶阶层)。普鲁沙的心脏变成月亮,眼睛变成太阳,口中生出因陀罗和阿古两位神,鼻息生出风神。又,普鲁沙的肚脐变成空界,头变成天,两脚变成地,耳朵变成方位。也许由于几种传承汇集在一起,显得有些紊乱,但原人的尸体中不仅生出了天界、空界、地界——宇宙三界,而且还生出了方位、太阳、月亮和诸神。特别有趣的是,四个不同等级阶层从巨人身体不同部位起源的说法是其他地方很少见到的一个特征。由此可以窥见古代印度人对社会等级差异的特别重视。
据伊朗圣典《班达希申》(Bundahsn,意译为《创世纪》)讲,当疾病袭击原人盖约玛尔特的时候,他是从左侧倒下去的。他的头变成铅,血变成锡,脑变成银,脚变成铁,骨骼变成铜,脂肪变成水晶,肉变成钢,灵魂的气息变成了黄金。原人断气的时候自己射出了精液,精液在大地的中央遗留了四十年,过了四十年,从大地长出了具有一根茎和十五片叶子的长叶灌木形状(一说大黄)的玛尔提亚和玛尔特亚纳格。后来,两人从植物形状化为人类的形状,灵魂作为幸福之光附入他们的体内。10种人类是由他们发祥而来的。
据13世纪冰岛诗人诺里所著《后埃达》(The Younger [Prost ]Edda,亦称新埃达或散文埃达,北欧神话重要文献《前埃达》的诠释性著作)讲,最初的巨人伊米尔被布里的儿子们所杀,他们用巨人的尸体创造了世界。肉造大地,血造海洋、湖泊,骨骼造岩石,牙齿、鄂骨和碎骨造大小石头。并且他们用伊米尔的头盖骨造出有四方角的天,扣在大地之上。四个角下面分别置了一个小人。
除了印欧语系民族以外,在古代巴比伦神话中马尔都克杀死了原初瀛海提亚玛特,将其具有鱼的形状的尸体分成两半,创造了天地。在世界巨人型与创造型相结合这一点上,巴比伦神话和冰岛神话很相似。
三、人类合成神话。这类世界巨人型神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倒置过来的人类起源神话,也就是把世界的各个部分集中起来用作创造人类的神话。这种形式既有世界之初的时候发生的情况,也有现在反复进行的人类自身产生的情况。首先我们看看后者。
胎儿在母亲体内是什么状态呢?对此有各种各样的答案。也有很多地方的人们认为父母对此分别起到重要作用。新几内亚北部的雅特穆尔族认为,母亲的月经变成孩子的血,父亲的精液变成孩子的骨骼,胎衣是没有骨骼的,因此只能算作是母亲自己一人的孩子。犹太人也是一样,据研究犹太教法典的学者的解释,胎儿的形成需要三种要素。父亲的白色精液生出胎儿的骨骼、大脑和眼睛里白的部分,母亲的红色精液生出胎儿的皮肤、肉、毛发和眼睛里的虹膜。然而气息是神自己直接赋予胎儿的要素,它是脸上表情、听觉、语言、运动、智能、理解力的条件。这样,每次人类出生的时候诸多不同要素起作用,生出与其性质相对应的身体各个部位。而也有不少民族认为最初的人类创造是一次性完成的。
缅甸的克钦族神话中讲道,最初的精灵其农·菲·雄创造所有的大精灵的同时创造出一只葫芦,将其他精灵们装进葫芦里。其屯给了骨头,太阳神穆给了眼睛,就这样每个人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献了出来。如此这般,就产生了最初的人类辛苦拉弗。其子孙繁殖成为克钦族。
居住在菲律宾民都洛岛上的布基农族神话中讲,最初的时候只有两位天神。一位是一头天神,另一位是十头天神。两人创造完天地之后一头天神说:“我们需要创造和我们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类来管理(监督)这个世界。”十头天神也赞成了。两人为了造肉,积集了泥土;为了造血,积存了很多水;为了造动脉和静脉,采集了葛藤;为了造骨骼,砍了很多安达鲁根树。一头天神说想创造形状同自己相同的人类,十头天神也同意了,一头天神用血和唾液抟土作成了人类。因为模仿一头天神的形象来创造人类的,所以人类也只有一个头。这篇神话中捏土作人的形式和用各种各样材料合成人类的形式结合在一起。不管怎样,除了水和土,创造人类的原材料尽是一些葛藤、树木等植物,这是非常有意思的。法国地理学家皮埃尔·古尔称东南亚文化为“植物文明”的确有道理。
人类合成神话在西伯利亚沙百卡鲁的通古斯族那里,不但创造人类的材料有很大的不同,而且还带有宇宙论的特色。天神布嘎创造最初一组人类的时候,材料是从四面搜集而来的。铁来自东方,火来自南方,水来自西方,土来自北方。以土造骨肉,以铁造心脏,以水造血,以火造体温。西亚也有类似的神话。叙利亚的异端伊斯兰宗派伊沙维教徒的创世神话中也是神用火、水、空气、土四种元素创造了亚当的肉体,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后来的传承中这四种元素是神从大地的四个角落搜集来的。
有一部书叫做《伊诺克的秘密书》(Bbok ofEnoch,或称《伊诺克之书》)是《旧约》的一种伪典。现在只有印欧语系中斯拉夫语翻译的本子留传后世。其中讲道,神创造世界的第六天,神用自己的智慧由七种元素合成创造了人类。大地变为肉,露水和太阳变为血,海洋的深渊变为眼睛,石头变为骨骼,天使的荣华和云彩变为思考,地上的草变为神经和毛发,神的灵魂和风变成了人的灵魂。依次创造出了人类。这种形式的神话虽然没有在古代文献中出现,但布鲁斯·林肯认为在印欧语系民族中它是和世界巨人神话并存的古老神话。
这种人类合成神话并非仅限于欧亚大陆。在美洲大陆也有不少同类神话。而且北美阿帕契族的神话是非常精彩的:最初的时候由黑暗、水、旋风三种力量控制着宇宙的混沌状态。万物和自然各种力量的人格化创造神从混沌中创造出了母亲大地、下界和父亲上天。黑创造了动物、鸟和树木。禽兽们则想有一个作为他们弟弟的人类。于是所有的鸟和动物搜集来镜子般发光的铁矿石、水泡、高粱、莞蒲和所有树上的花粉。它们把这些全搅拌在一起,又揉进赭土、白黏土、白色石头、黑青绿色宝石、红色石头、墨西哥蛋白石、鲍鱼和各种各样的宝石,然后把这些全部摆在黑面前。黑对禽兽们说:“你们先要离开我。我不想让你们看见我做活。”他首先面朝东,然后面朝南,朝西,朝北。他在地面上画出一个与自己身体形状相称的人的轮廓。接着他把花粉填到这个轮廓里,把其他物质和宝石塞进人体的各部位,于是骨肉就形成了。青绿色宝石的颜色造成了血管,赭石造成了血液,珊瑚造成了皮肤,白色岩石造成了骨骼,墨西哥蛋白石造成了指甲,黑色石头造成了眼睛里的瞳孔,鲍鱼造成了眼睛里白的部分,白黏土造成了骨髓,又用墨西哥蛋白石造成了牙齿。他又裁下乌云创造了毛发,但是人一旦上了年纪,这乌云就变成了白云。黑就这样创造了世界上第一个男人。把风吹进男人的体内,让他获得了生命。现在人们指尖上的涡状指纹据说是表示着人类被创造的时候仿造风的路线遗留下来的。
从此,男人能运动,能说话,会笑会叫,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但世界上还没有出现女人。然而男人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少女坐在他身边。男人醒来,果真有女子坐在他身边。男人说:“起来吧”,于是两个人就站起来了。男人说:“向右、向左、向右、向左走”。男人牵着女人让她走出了四步。然后男人说:“走”。两人就走起路来了。这个向右、向左、向右、向左走四步,如今迎接成熟期的少女在成年礼上都要举行它。
四、大宇宙和小宇宙的对应与区别。到此为止,我已经举了世界起源和人类起源相对应或者相同的各种神话。但在这些神话中人类合成神话和世界巨人神话两种神话与其他神话稍微有些不同,虽然说它们是相对应的,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们是倒置过来的对应关系。就是说,由人的身体各部位相对应的种种材料合成而创造人类的神话和宇宙起源于原初巨人或动物的尸体,即宇宙各组成部分起源于这尸体各部位的神话之间具有互相倒置的关系。两者所共有的基本思想是宇宙或世界之大宇宙(Makrokosmos,即宏观世界,宏观宇宙)和人体之小宇宙(Mikrokosmos,微观宇宙,作为宇宙缩影的人类)之间有对应关系的观念。因此才有了布基农族的神话中以土做肉,以水造血;卡尔梅克人的神话中曼殊师里的肉化为土、两眼化为日月的情节。
光有这种对应还不够。说到底,人类合成的规模是很小的。虽然有巨人的眼睛变成太阳和月亮,但却没有以日月做人类的眼睛的说法;虽然有巨人的头盖变成天,但却没有以天用做创造人类之头盖的道理。就卵生神话而言,如维雷拉报告中的日本神话,世界和人类起源于同一宇宙卵的情况原来也有很大区别。
世界尸体化生神话和人类合成神话之间还有其他方面的重要差异。在世界起源于巨人尸体的神话中不一定都要由他人或神以尸体做材料创造世界的各组成部分。像盘古神话那样万物自然而然地起源于尸体的实例较多。而且死去的巨人或动物是它们以外还没有其他物质的时候的最初的原始物质,因此世界自然而然地自己起源于其中。与此相反,人类合成神话则是诸如阿帕契族黑之类的创造神已经存在,人类是由他们创造的,明显带有创造的观念。两者之间,事物起源的原理有所不同。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人类合成神话与世界巨人神话的谱系关系乃至人类合成神话在人类文化史上应置何等位置的问题。德国民族学家鲍曼曾经指出,世界巨人神话主要分布在世界古代文明地带及受其影响的地区,因此世界巨人神话是初期的古代文明神话。并且同样的道理,对于人类合成神话也可以这么说。布鲁斯·林肯又认为,在印欧语系民族中人类合成神话是与世界巨人神话并存的古老神话。如果这种说法正确,那么印欧语系民族中曾经有过表现大宇宙(世界)和小宇宙(人体)之间对应关系的强有力的宇宙论。从同一语系民族的大范围来讲,这种做法也许能够成立。不过在藏缅语族中有相当多的世界巨人神话,而人类合成神话则只有克钦族的神话等少数几则,是相当不平衡的。如果从比语族再小的单位来看,在同一民族或文化中世界巨人尸体化生神话和人类合成神话两者兼而有之的例子也不多见。地理上接近的地方虽然也有两种神话并存的情况,但在分布上是要么此处有这个神话要么彼处有那个神话的状态。同样在尸体化生神话中也是世界起源于尸体的神话和栽培植物起源的神话在分布上不一致;对于卵生神话,宇宙起源于卵的神话和人类或者特殊家族始祖起源于卵的神话仍有分布上的差异。对这一切来说,如果要注意到一个民族或文化中有什么样的神话?或者她选择了什么样的神话?这是为什么等方面的问题,也许能够引起很有意义的研究。然而,为了深入研究上述诸问题,真正的分布研究就显得更有必要了。(附记:本文是日本著名神话学家大林太良(1929-2000)于1995年专门为我国民俗学泰斗钟敬文教授祝寿论文集撰写的论文。如今,两位学界前辈已经前后作古,译者把七年前的旧译文重新做修订,供神话研究者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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