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法帖之祖《淳化阁帖》(之四)

 爱雅阁 2017-01-10
法帖之祖《淳化阁帖》(之四)



  清乾隆帝嗜晋人书,相继得右军《快雪时晴帖》、大令《中秋帖》、王珣《伯远帖》(见附图上者为局部),以为稀世之珍,于内廷养心殿西暖阁温室专贮,颜曰“三希堂”。乾隆帝亲书联匾并作《三希堂记》,联曰“怀抱观古今,深心托豪素”,足见这位风雅天子在“观古今”的万机之余,对于书法艺术的挚爱。“三希堂”陈设迄今如故,奇迹般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关于内府收藏的原生态标本。
  “三希”作者皆琅琊王氏一族。这有力地说明,王氏作为世族,以其卓越的政治地位、经济地位和学术号召力,形成了具有广泛影响的艺术创作群体,踞为晋代书学的中坚。“三希”之中,《快雪时晴帖》与《中秋帖》已由前人指为摹本,唯《伯远帖》公认为真迹,成为晋人法书的标准参照物之一,其年代仅略晚于西晋陆机《平复帖》,弥足珍贵。《伯远帖》引首为乾隆帝亲笔“江左风华”,颇有囊括一代之意。得此揄扬,《伯远帖》的地位更趋煊赫。然而世事无常,随着帖学式微,王珣也遭到了冷落,以至于许多学人只知取法《兰亭序》等“二王”帖,颇不以《伯远帖》为意。事实上,作为晋人真迹,《伯远帖》足骖“二王”,后人若用心师法,必有更多心得。
  王珣字元琳,系晋代重臣王导之孙、王洽之子、右军从子。王珣书法受自家学,面貌与右军小异。玩味《伯远帖》,可以明显感到,其用笔偏于方折,露锋入纸,尽显毫芒,顿挫有力,寓圆于方,斩截峻峭,体势昂扬,颇近魏碑整饬一路,呈现一种凌厉之气,在右军之外,实别开一生面。然而,《伯远帖》通篇又非一味削凿、鼓努作态,以致形成偏锋的笔病,而是善于提转,变换有方,搭接巧妙,细致安详,疾徐合度,流畅悠扬,正如古人高度称誉的“如绵裹针”,刚柔相济,以妍雅为宗,始终能不失家法。由此不难想见,魏晋各派,其法同源,万变而不失其宗。后世碑学末流,视而不见,每以断烂支离为能事,专以劖剔剜刻为指归,实为本末倒置。启功先生论书,有“半生师笔不师刀”之语,可谓一语中的、发人深省。
  《阁帖》第二卷刻有王珣《三月帖》(见附图下者)四行草书,历来以为真迹。与《伯远帖》两相对照,可以看出,《三月帖》草书精整纯熟,用笔灵活多变又中乎规矩,与右军风格相类而略显朴拙;《伯远帖》与之略异,可知亦正处于行书创作的探索期。两帖所呈现的气息可以互为印证。
  《伯远帖》堪称“二王”股肱。我们推崇以“二王”法书为主体的《淳化阁帖》,不应忘记《伯远帖》的突出成就和应有地位。


 

 为了强调《阁帖》的主题,我们着重介绍了以“二王”为代表的晋代重要书家。同时,为了比较清晰、完整地描述这一时期的书法嬗变轨迹,也拉杂涉及了一些《阁帖》所未收入的书家或作品。以上种种,我们之所以不愿回避也不厌其烦,原因正在于此。
  除上述之外,见于记载的两晋书家多为江左世族,这一事实在《阁帖》中也有鲜明的体现。虽然他们留在《阁帖》里的只是片楮寸笺,却无异于鲁殿灵光,同样璀璨夺目。他们与诸大家一起,为我们奏响了书法史上一个时代的主旋律和最强音。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阁帖》的整体结构。第一卷为历代帝王书,第五卷为诸家古法帖,伪迹居其大半,价值略逊。第二卷和第三卷几近全部为晋人书。据容希白先生《丛帖目》记,除去少量前人鉴定出来的伪迹外,此二卷仍得晋人37帖之多。而其作者,复集中于王、谢、郗、庾、卫诸族,尤以王氏为众,翩翩佳子弟,多右军近支。这37帖,兼以第六至第十卷的“二王”书,琳琅满目,鸿篇巨制,无可争议地标榜着以“二王”为核心的晋人法书在书法史上的重要地位。更由于这种地位是建立在汉字的转型期和书法的成熟期,旗帜高张,所以无疑是不可动摇的。接下来的第四卷,略及南朝,大半为唐人书,共21帖,加上第一卷唐太宗、高宗书31帖,足以表明晋、唐间书法的发展轨迹。这两卷可信度极高,特别是唐二帝帖,无一伪迹,且篇幅之大,为《阁帖》之冠。盖北宋去唐未远,唐人真迹大量存世,既容易获观,鉴别难度也相应较小所致。
  通过以上对《阁帖》的分类排列,我们不难看出,北宋时期,帖学的地位十分牢固。当然,在《阁帖》之前还没有“帖学”这一概念。此前虽有南、北之议,但仅仅停留在感性认识的层面,远远没有达到理论的高度,遑论所谓碑学。有宋一代,书法一道,始终坐帖学之春风,舒适优雅地成长着。“宋四家”中,苏、蔡自不必说,即便自运更多的黄、米,观其少壮之作,也是温雅有度、婉转多姿,无一笔不自晋、唐来。《阁帖》的体系,正是承袭着这一传统,专以晋、唐为矩矱。这不禁让我们想到,人们往往对《阁帖》“排斥”颜鲁公迷惑不解,似乎可以于此问津。鲁公同样自“二王”出。试观其最负盛名的《祭侄文稿》,何尝不为“二王”嫡系?况且,作为有宋一代(狭义地说,就是《阁帖》所处的北宋时期)最具典型意义的书家,“宋四家”或多或少都研习过鲁公的书法。因而,我们是否可以做如此推想:《阁帖》的编辑者并非否定鲁公的大家地位,而是以鲁公作为“二王”的流亚,在《阁帖》这样一部以纯正的“二王”趣味为取向、具有最高权威的学术专著中,将其忽略不计呢?(附图左者为颜真卿《祭侄文稿》局部,右者为苏轼《跋吏部陈公诗帖》局部)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