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的圣地,恶的墓地,梁山泊是个政治意境。壮而不秀的山水,构不成通用的景观。 梁山其实并不险峻,水泊也非烟波浩淼,这就活生生地提醒了当权者:随处都是揭竿而起的地方。 玉阶下,文武分立两厢,朝臣规范成一左一右。 奸佞表现出的特点是俯首贴耳,皇帝老儿他恰恰不知——那俯首是为了观察他脚尖的指向,那贴耳是为了给他灌迷魂汤,以便将孵化已久的阴谋,轻而易举地变成了旨意。 ( 因此,事后的平反昭雪,也就成了还债性的日常工作。) 经验和教训暧昧成一对情人,混血后的私生子,堂而皇之地爬满了史书。 当鞋和枕头叛逃之际,该审视一下谁是策反者:站着的门?躺着的床?抑或无形体却有温度的季风? 但宋徽宗仍不想费神,张口就问“贤卿”高俅童贯,于是,决策再次出轨。 进剿的人马旌旗猎猎,扬言血洗藏污纳垢的梁山,不免又一次损兵折将,不免又一番祸国殃民。 政治一喝醉酒,军队就要呕吐。 太阳自身没有影子,却能生出数不清的影子,各种颜色的物体,影子一律被它弄成黑色。 奸臣是昏君的影子,也是一块中药排不出的结石,让疼煞午夜的龙床,死去活来吃自己结下的恶果。 江山风化成嫔妃脸颊上的粉黛,民血演变为侍奉玉玺的印泥。腐败的牙齿,以风卷残云的大势,三下五除二啃光了天下的骨头。 无视弱小,失手就打碎酒杯般不堪一击的朝纲。 民众集合,如滴水汇做汪洋,可载,可覆。——如今,轮到谁背诵这条真理了? 切记:只要火候到了,随便哪场雨,都可以浇出一个大泽乡。 打江山和坐江山,分属两个职业——打江山更多需要鲜血,坐江山更多依赖脑髓。 黄河是一条饥肠,许多朝代都殁于营养不良。曾经青翠过的王朝,花开花落间急剧地枯朽了。 离皇帝越近,距自己越远。 进朝为官的人,必得太监似的进行阉割。宫廷,是专门给刚直和正义,做绝育手术的业务部门。 灵魂一旦向肉身屈膝,一切欲念,皆是邪念。 美与丑同时诞生,后者竟抢先发育成熟;善正扶着床沿咿呀学语,恶一晃儿已长得膀大腰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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