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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需要《老娘舅》!

 陈农 2017-01-14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需要《老娘舅》!

 冰川观察 / 2016-10-26 / 连清川
我们有什么?我们有的是广场舞party,有的是《新老娘舅》。我们从一种权威走向另一种权威。为什么上海的老人们那么喜欢老娘舅?
“我有一个女朋友,是她追我的。我很感动,就和她在一起了。后来我工作了,把工资就全都交给了她。可是最近,她说要结婚。可是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该怎么办?”
 
这是昨晚东方广播电台FM101.7《越夜越动听》里的一个问题。主持人罗妈的回答很犀利。她说,我听了就很生气。你就是贪恋这个喜欢,还美其名曰同情她。你不但耽误了别人三年,还耽误了自己三年。罗妈就差没说你这个人渣。
 
但是罗妈是一贯很犀利的。在节目中,她不止一次地说电话那头的人,你就是个人渣,渣男。深夜里下班开车的路上,我经常听得大笑。一面笑世界上竟然有那么多痴愚的人,有那么多痴愚的问题,可以在这样一个公共播出的平台上公布;另一面,我阴暗地享受着罗妈那单刀直入,刀刀见血的回答。想象电话那头人的狼狈与仓皇,叫我心里暗爽。
 
我暗地里还是有些佩服罗妈的。她是那种价值观很正的人,绝不是什么长舌阿姨。她从来鼓励的是成人必须对自己负责,人不应该耽溺在情感的漩涡之中,而罔顾自我与社会的责任。
 
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痴愚的人,需要打电话到电台里去求助?

自治的人
我几乎没有看过《新老娘舅》,只是一次到访朋友家的时候,他父母在看,被迫也随喜跟着看了一集。大约的故事是一个家庭丢掉了男孩子,母亲从此把责任怪在姐姐的身上数十年。那个可怜的姐姐在节目中从头到尾都在跟母亲说,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
 
我当时心里真是拔凉拔凉的。靠,这是什么价值观?这是一个怎样的一种变态的心理?这是怎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节目?在一个拐卖儿童极为普遍的社会中,每一次儿童的丢失,对于每个家庭成员而言,都是滔天的灾难,留下的心理阴影,恐怕几十年都难以平息,而母亲居然把这样的怪责,甩在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身上,然后,还要祈求原谅?凭什么原谅?为什么要原谅?这个节目,是教人们连基本的是非观都不要吗?我没有要求你去呼吁国家与政府应当尽责任保护未成年儿童(这才是最根本的啊),可是《新老娘舅》居然用这个话题,几乎把所有当事人的伤口上又割了许多刀,这叫调解?
 
不过这就是《新老娘舅》这个节目的本质。用柏阿姨和电视台编导那些陈旧可怕至极的价值观,用他们所掌握的舆论公器,来塑造所谓的社会正能量价值观。
 
▲电视节目《新老娘舅》

1990年代,深圳曾经有一个传奇式的电台节目主持人胡晓梅,她主持的节目《夜空不寂寞》开创了几乎所有电台情感节目的源头。她的主要听众是迷惘的打工妹。
 
在深圳那样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情境之中,那些刚刚离开大山深林的打工仔打工妹群体中,社会与个人的转型绞杂在一起,城市与乡村的巨变绞杂在一起,情感与现实的纠缠绞杂在一起,他们找不到出路,倾诉成为一种必须。

那时的中国。
 
市场经济的中国就是一个庞大的试验场。但这场试验场的终极走向,无非是现代社会。现代社会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人的自治。
 
所谓人的自治,其关键的节点,就在于法律与秩序(law & order)安排停当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应该自己治理自己的事情。由于每个人的出身、财富、容貌、教育、运气等等的不同,因此,每个人都可能会遭际到各种各样的命运与生活。然而,社会只能按照公共需求,做出法律与秩序的安排。当然,你可以挑战法律与秩序中并不完美的地方,但除此之外,你只能自己治理自己的生活。
 
公民自治的概念,在一个尊重法律与秩序的地方,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只有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事务负责,你才有权挑战政府、机构以及他人对你的不公平不公正不公义的压迫。
 
西方人为什么从小要求孩子独立,富翁之子也要自己打工?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只有学会自治,才能学会生存和发展。中国人往往以为这是培训成功,其实这不过培训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准则。
 
但是回到中国,我们不是的,我们从小就被教育去接受某些权威。家长的权威、老师的权威,老板的权威,政府的权威……然后,我们甚至需要电台的权威,来指导我们的感情生活。
 
▲电视节目《爱情保卫战》

这才是《新老娘舅》,江西卫视的《金牌调解》、天津卫视的《爱情保卫战》等所谓调解节目的本质所在。他们代表了某种情感权威,用以指导愚昧的人民群众的感情生活。因为他们还学不会治理自己。
 
没有学会治理的人,永远都需要某种形式的权威来引导和带领自己。《越夜越动听》里电话那头的人,都是妈妈的乖宝宝,缺乏自己,没有主见的人。自治的人,从来不需要权威来干涉自己的生活。

悲悯的人
少读金庸,自然常常被其中的任侠豪义,儿女情长所吸引。可是不知觉中,印象最深刻的,能够存留至今的,居然是其中的人文主义精神。所有金庸作品之中,有两句话,迄今为止仍然背诵出来,都在《倚天屠龙记》中。一句是小昭离开张无忌时:“长风掠帆,犹带呜咽之声”。另外一句,是明教中人,聚集在蝴蝶谷中相约抗元起义,他们的教歌中,居然有这样两句话:“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人生在这个世界上,实在是一个偶然的际遇。而数十亿人生长在一个地球之上,集聚成为一个无穷大的偶然,其中所产生的悲喜欢欣,是一个怎样精确的个人计算,也无法推导出一个应然的结果来的。所谓的“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也就是人在一个偶然的社会中,为命运所操控时的无奈。

▲电影《倚天屠龙记》中的小昭

金庸文字中所有意无意传导的人文主义精神,其要义就在于人要常怀悲悯之心,这既是个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上应当对于世界所怀的宽柔友爱,也是当自己的际遇并不如意的时候,也有世界上的宽柔友爱来救济。
 
现代社会所构筑的整体制度,恰恰在于说这样的宽柔友爱和悲悯之心,不是成为一种自发行为,而成为一种公共的行为和制度。所有的自治的人,为了生产和制造出一个更加美好和幸福的社会,让每一个人在命运的际遇之中不会随波浮沉,而是每个人(至少理论上)都能够得到某种程度的救济,于是联合起来,建立各种社会团体和互助组织,包括各种类型的民间社会,以消解个体命运被偶然性所吞噬的可能性。于是,一个社会,由自治的人,走向自治的社会。也就是说,人们对于权威、对于暴力、对于机构的依赖性降低,而更多地是依靠自治来行动。
 
这才是现代社会的应有之义。
 
▲《新老娘舅》节目

可是我们有什么?我们有的是广场舞party,有的是《新老娘舅》。我们从一种权威走向另一种权威。为什么上海的老人们那么喜欢老娘舅?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以共同依赖的社会寄托,他们无以排解垂老之至的恐惧、孤独与遗弃,他们只有在一种似是而非的社会价值观中寻找依靠。
 
为什么许多年轻人会打电话到《夜空不寂寞》、《越夜越动听》?因为他们同样地,没有学会个人自治,当然也无从得到社会自治。
 
然而,我们真真假假地,已经来到了现代社会。我们已经学会了纳税,我们已经学会了办公室政治,我们已经学会了参加各种party,我们学不会自治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为什么还需要《新老娘舅》?

尾声
在一个国营媒体之中,出现《新老娘舅》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因为一方面,他们惯于制造权威。柏阿姨就是他们所遵从的正能量价值观的一种需要。尽管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种价值观实在和现代社会差了十万个白岩松的距离。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准商业机构,《新老娘舅》依靠着消费世人偶然性的悲剧,嗜血地收割庞大的广告费用。
 
可是为什么我还在听《越夜越动听》?
 
▲《奇葩说》节目 

我想起《奇葩说》里面有一集,说到备胎。其中有一位选手说,我愿意做备胎啊。因为作为备胎,我安慰了我的爱情。另一位说,你如果拒绝别人当备胎,你就毁灭了她对于爱情的坚守。听起来很价值观不正确是吗?是的,这就是偶然世界中偶然个体的偶然选择。如果她是一个成年人,而她选择作为一个备胎,她是一个对自己负责的,自治的人,干卿毛事?
 
如果101.7有一档《奇葩说》,我肯定改听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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