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佚名 鄂辉像
设色绢本 镜心 187×84cm
RMB 12,000,000-20,000,000
说明：曾悬挂于中南海紫光阁
《成都将军法什尚阿巴图鲁云骑尉鄂辉像》轴(图一)，为绢本设色画，纵187厘米(含诗堂)、横84厘米，画幅诗堂上右书汉文：“成都将军法什尚阿巴图鲁云骑尉鄂辉。无前出力，屯练之兵，将军鄂辉，实率以行，覆穴摧垒，到处功成，勇而有谋，覃国之英。乾隆戊申孟夏御题”(图二)，左边为同样内容之满文赞语。画中的鄂辉全身直立，穿着文官朝服，头戴一眼花翎，佩带腰刀，面容比较清瘦。画面上的皇帝题赞为乾隆戊申，即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鄂辉是乾隆时平定台湾战役的前二十功臣中的第十一位功臣，诗堂有乾隆皇帝题写的赞语，可知其功劳之大。鄂辉为满洲正白旗人，姓碧鲁氏，在乾隆后期参加了平定台湾林爽文、庄大田的战争，得胜归来，论功行赏，获绘图于紫光阁的荣誉，在前后五十位平定台湾功臣中排名第十一。后来又参与了平定西xz藏之乱，累官至四川总督;后坐事夺职，不久再起，官至云贵总督。死后谥“恪靖”。
(图二)
功臣像的由来及存世状况
乾隆皇帝为了宣传自己的“十大武功”，即“平准噶尔二，定回部一，打金川为二，靖台湾为一，降缅甸、安南各一，即今之受廓尔喀降，合为十。”对于征战凯旋立功的将士，除了封赏外，还特别恩赐为这些功臣们绘制画像，并将它们悬挂在中南海紫光阁内。功臣像包括“平定西域准部回部”前后功臣各五十;“平定大小金川”前后功臣各五十，前五十幅为乾隆御题;“平定台湾”五十功臣;“平定廓尔喀”功臣三十等，总计在三百幅以上。但由于历史的原因，目前存世的功臣像与所记载数目相差悬殊。除少数几幅私人收藏外，大多数为世界各地公私博物馆收藏。现在知道的是：一、加拿大多伦多安大略皇家博物馆藏二幅;二、德国柏林东亚艺术博物馆藏三幅;三、德国汉堡民族学博物馆藏二幅;四、德国科隆东亚艺术博物馆藏一幅;五、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一幅;六、捷克ZamekZbraslav博物馆藏一幅;七、中国天津历史博物馆藏二幅;八、美国私人黄女士藏四幅;九、香港私人藏二幅。总计大约在三、四十幅左右。功臣像作品，原先都收存在大内西苑的紫光阁内。按照《平定台湾纪事本末》、赵慎畛《榆巢杂识》、《清史稿》等史料的记载，平定台湾之役为乾隆五十一年至五十三年之事，战事结束之后论功行赏，评出了前后五十位功臣(前二十、后三十)，按照顺序前二十功臣为：一、大学士一等诚谋英勇公阿桂;二、大学士三等忠襄伯和珅;三、大学士王杰;四、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陕甘总督一等嘉勇公福康安;五、领侍卫内大臣三等超勇公海兰察;六、工部尚书福长安;七、户部尚书董诰;八、闽浙总督李侍尧;九、两广总督一等轻骑都尉孙士毅;十、福建巡抚徐嗣曾;十一、成都将军法什尚阿巴图鲁云骑尉鄂辉;十二、护军统领穆滕額巴图鲁云骑尉舒亮;十三、护军统领沙尔玛巴图鲁三等奋勇男云骑尉普尔普;十四、福建水师提督健勇巴图鲁蔡攀龙;十五、福建陆路提督奋勇巴图鲁梁朝桂;十六、浙江提督坚勇巴图鲁许世亨;十七、四川松潘镇总兵奋勇巴图鲁穆克登阿;十八、四川建昌总兵扎敦巴巴图鲁张芝元;十九、台湾镇总兵冲杰巴图鲁普吉保;二十、散秩大臣贊巴巴图鲁副将穆塔尔。
笔者于本世纪初，曾经在美国纽约见到过本幅《成都将军法什尚阿巴图鲁云骑尉鄂辉像》的原作，不过彼时收藏界对于此类清宫的绘画作品还不是十分看重，尤其是描绘人物肖像的“功臣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光是收藏界，甚至包括美术史界对于这部分绘画作品，也越来越加重视了。
画像的面部与服饰
本幅挂像，图中鄂辉站姿，其瘦长的脸颊，绝无赘肉，但不乏起伏与皱纹。因紧闭双唇而肌肉紧绷，严肃，眼神凝重而内敛，这是久经沙场的审慎、沉稳、自信的表情。画作已经可以看出其受西洋画的影响，和中国传统工笔人物画不完全相同。如图中面部的处理，有一定的凹凸表现。在各细部的处理上，都尽显上乘的观察力和不错的画功，如眼睑、眉毛、胡子、甚至朝珠的处理都做到了中西结合，生动自然(图三)。
(图三)
鄂辉头戴冬朝冠，红宝石帽顶、单眼孔雀翎，披领，麒麟补服、内衬朝服，腰间佩刀。鄂辉戴武一品冬朝冠，熏貂，檐上仰，上缀朱纬，长出檐，顶镂金花座，中饰珍珠，上衔红宝石(图三)。花翎在清朝是一种辨等威、昭品秩的标志，更是区分功勋大小的标志，非一般官员所能戴用;清·顺治十八年(1661年)曾对花翎作出规定，即亲王、郡王、贝勒以及宗室等一律不许戴花翎，贝子以下可以戴。以后制定:贝子戴三眼花翎;国公、和硕额驸戴双眼花翎;内大臣，一、二、三、四等侍卫、前锋、护军各统领等均戴一眼花翎。外任文臣无赐花翎者;外任武臣中，非军功卓著不可蒙赐花翎。鄂辉因平定苏四十三回乱有功，可佩戴花翎，此挂轴中所绘为单眼花翎(图三)，而非平定台湾后所赏赐双眼花翎，或因图形成于乾隆帝赏赐双眼花翎之前所绘，或为赏赐而非“令其服用”，只在重大礼仪中可佩戴，所以绘单眼花翎。
(图四)
补服是明清官员穿在朝服或吉服之外的服装，因绣有补子而得名，用以“辨尊卑，别上下”，具有鲜明的等级特征。大体说来，圆形补子为皇族所用外(皇帝赐臣子服用除外，如阿桂服用四团龙补服)，使用方形补子的文武大臣以禽和兽来区分等级，以鄂辉武官为例，一至九品的补子纹样分别是：一品麒麟、二品狮、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六品彪、七品八品犀牛、九品海马。平定台湾叛乱之前，鄂辉为成都将军，代理四川总督，为从一品，因此补服为麒麟图案(图四)。其外以金缘为框，内绣麒麟、旭日、海水、灵石，闪金地蓝、绿、红深浅云纹，八宝、八吉祥纹、火焰纹相间，华美异常。内衬石青色冬朝服，因罩于补服之内，只可辨出前有四爪行蟒夺珠，下幅八宝平水。马蹄袖端四爪行蟒各一，作戏珠状，间有各色云纹、海水纹;外貂缘，金莲花内缘。披领外翻为左右行蟒各一，间以红、黄、蓝、绿云纹;紫貂外缘，内缘金莲花;内里朱红色为底，绣金黄色八宝纹样。朝珠为108颗红珊瑚，中四颗青金石分珠，且以左二右一为形式，由石青条串成的绿松石小串珠，是区分男女佩戴朝珠准则(图四)。腰间配绿鲨鱼皮腰刀，方头官靴(图五)。后金·天聪六年(1632年)规定，平常人不准穿靴，其后文武官员着之。清代的官靴都作尖头状，唯有着之入朝者为方头，鄂辉平台受赏，因此着方头官靴。
(图五)
关于本幅画像的作者
悬挂于紫光阁的“功臣像”皆由数位宫廷画师合作而成。乾隆皇帝对绘制这些“功臣像”非常重视，在画这些悬挂于紫光阁的画像之前，都会谕旨画小稿进呈御览，如传旨：“前五十功臣像，著金廷标照手卷像仿;挂轴稿著艾启蒙用白绢画睑像……钦此。”后又传旨:“次五十功臣图，衣纹著画院处画画人起稿呈览绘画。钦此。”而且，我们从中可以看出乾隆皇帝对哪些画家绘制“功臣像”的某一部分也是有明确规定的，负责面部像的画家，一般情况下都是如意馆内技法纯熟且擅于画肖像画的西洋传教士，或者是曾经受郎世宁指导过的满汉籍宫廷画家，更或者是乾隆皇帝特别赞赏且水平极高的写真高手;负责绘制躯干和衣着的画家，多为宫廷中的辅助性画家，他们以线描和平涂的典型中国画技法，尽心绘制。整体上，这些紫光阁的挂像是以中西结合的写实技法，并以接近等身大小的比例，将“功臣”们的威武雄姿生动逼真地呈现出来。
所有的紫光阁功臣像，画家们绘制时都不落名款，所以确定这些“功臣像”的作者只能参照档案和实录等文献资料。因鄂辉此画像涉及乾隆五十一年至乾隆五十三年二月平定台湾林爽文、庄大田叛乱事，查《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之《乾隆五十三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中四月二十六日所记“军机大臣奉旨：着缪炳泰恭绘画功臣像五十轴，应用纸绢、颜料、木杫等项向造办处要用。钦此。”《乾隆五十四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所记“三月，如意馆。十七日接得员外郎福庆押帖一件，内开二月初二日将缪炳泰现画得功臣大像三十一幅、手卷小像十一人，持进交太监玉进福呈览，奉旨：交如意馆绘画衣纹，其余外任各员俟来京时再行补画。钦此。”从这两则“内务府造办处档案”中的记载，我们可以比较明确地知道，此幅《成都将军法什尚阿巴图鲁云骑尉鄂辉像》的主要部分，是出自宫廷画家缪炳泰之手。
(图六)缪炳泰《铁保像》 故宫博物院藏
画家缪炳泰之名《清史稿》中有记载：“缪炳泰，字象宾，江苏江阴人。初以国子监生召绘御容。南巡，应召试，赐举人，授中书，官至兵部郎中。乾隆五十年以后御容，皆出所绘。又命绘紫光阁功臣像，人人逼肖，写真之最工者”。又，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卷十四中记述：“本朝文人墨客，以书画供奉内廷，浸被知遇者，指不胜屈，独缪舍人炳泰，以写像受高宗皇帝特达之知，唐阎立本后一人而已……五十三年台湾平复绘功臣像，皆炳泰笔也。”故宫博物院所藏缪炳泰所画《铁保像》(图六)有宁古塔氏·如亭题跋，内有“恩命使臣下感激无极，适在古北口即遇丹青妙手缪公为御前常写照之人，非常神笔，丰采宛然”，可知缪炳泰为乾隆皇帝写照圣手。《清代人物传记史料研究》也记载：缪炳泰，儿时就痴迷于绘画，后为乾隆帝所赏识，乾隆四十一年令绘平定金川五十功臣画像，五十三年作平台湾林爽文运动三十功臣像。查《乾隆五十四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之《乾隆五十五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十月记“十日，厄鲁里传旨，缪炳泰画圣容三幅，着如意馆画夏朝冠一副，冬朝冠二幅，往细致里画，钦此”。从中可以看出，缪炳泰不仅是平定台湾功臣像的绘制者，而且是乾隆皇帝晚年最为信任的写真绘像高手，我们目前能看到的故宫博物院所藏乾隆皇帝 “八旬万寿”之《乾隆皇帝朝服像》轴(图七)，即应当为缪炳泰所绘，我们甚至可以比较此图和《鄂辉像》的面部画法(图八)，从中可以看出绘制手法的一致性。
(图七)《乾隆皇帝朝服像》 故宫博物院藏
(图八)
绘制衣饰部分的画家姓名，已无从考察。因北京保利2015年春季拍卖会有乾隆御题《御笔平定台湾二十功臣像贊》卷上的署款：“臣贾全恭画”，和所钤“臣”、“全”的印章，能够知晓宫廷画家贾全完成了功臣像稿本的绘制，或许正图也应当有他的参与。当然，平定台湾的前二十、后三十共五十功臣像，不太可能只是这两位画家绘制的，应该还有其他辅助性的宫廷画家参与。
其他画像小记
(图九)《四川建昌镇总兵扎敦巴巴图鲁张芝元图》轴
平定台湾叛乱前二十功臣的第十八位张芝元的画像，即《四川建昌镇总兵扎敦巴巴图鲁张芝元图》轴(图九)，现在已经不是原先的装裱式样了，画幅上端诗堂的题词与下方的图像分为两体，被分别装在玻璃镜框内。画为绢本设色，绘画部分纵155厘米、横95厘米，题字部分纵32厘米、横96厘米。画上的文字如下：“四川建昌镇总兵扎敦巴巴图鲁张芝元，金川随征，超熊罴旅，兹领番兵，以通番语，賊属生缚，贼路严御，卒获生俘，厥功允巨。乾隆戊申孟夏御题。”左边为同样内容之满文。图中的功臣为全身立像，头戴一眼花翎，身穿长袍，左手持弓，右手捏箭，背后挂箭囊，腰间悬腰刀及弓袋，足登高靴。“乾隆戊申”为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
(图十)《护军参领喀尔春巴图鲁万廷像》轴
另，平定台湾后三十功臣像中，也有一大幅正图见于拍卖市场。《护军参领喀尔春巴图鲁万廷像》轴(图十)，先前曾见于2009年香港的“苏富比公司”秋拍，2011北京的中国嘉德公司请我去观赏该图，据公司方面介绍，该图是从意大利征集来的。现为私人收藏。画幅诗堂上右书汉文：“惟彼中林，冲阵孔棘，夺隘毁巢，近奔逐北，踔后无前，搜捕潜匿，协奏肤功，嘉兹勇力。乾隆戊申夏御题。”左边为同样内容之满文。画幅为绢本设色画，尺寸不详(因当时未顺手记下)。此功臣为平定台湾后三十功臣之一，但是题赞的文字却是由皇帝所撰写的，不知为何与其他几次功臣像不同?因为未见平定台湾后三十功臣像另外的画幅，无从比较，待考。
据查，“护军参领喀尔春巴图鲁万廷”排名平定台湾后三十功臣之第十三位。按照《平定台湾纪事本末》中记载，平定台湾后三十功臣名单如下：一、吉林副都统法福礼巴图鲁乌什哈达，二、署正白旗蒙古副都统布陇巴图鲁岱森保，三、江南狼山镇总兵坚勇巴图鲁袁国璜，四、南澳镇总兵诚勇巴图鲁张朝龙，五、原副都统衔总管舒克丹巴图鲁特尔登彻，六、副都统衔头等侍卫呼嵩额巴图鲁博宾，七、广东肇庆协副将库尔库巴图鲁官福，八、头等侍卫和隆武巴图鲁额尔登保，九、头等侍卫费扬阿巴图鲁春宁，十、头等侍卫佐领能登额巴图鲁阿穆尔塔，十一、健锐营前锋参领斐灵阿巴图鲁赛崇阿，十二、护军参领锡林巴图鲁硕允保，十三、护军参领喀尔春巴图鲁万廷，十四、兰州城守参将果勇巴图鲁吴宗茂，十五、副前锋参领发拉萨台巴图鲁锡津泰，十六、副前锋参领哲布铿额巴图鲁彦津保，十七、吉林佐领噶尔萨巴图鲁五德，十八、三等侍卫达春巴图鲁三音库，十九、三等侍卫什勒敏巴图鲁屯保，二十、三等侍卫奇成额巴图鲁哲克，二十一、三等侍卫额尔克巴图鲁萨宁阿，二十二、三等侍卫额腾伊巴图鲁克升额，二十三、三等侍卫伯奇图巴图鲁萨克丹布，二十四、三等侍卫能登巴图鲁博绰诺克，二十五、三等侍卫珠勒星额巴图鲁特勒登额，二十六、三等侍卫扬桑阿巴图鲁巴彦泰，二十七、三等侍卫瑚东阿巴图鲁定锡鼐，二十八、三等侍卫锡特洪阿巴图鲁阿哈保，二十九、屯练二等侍卫多布藏巴图鲁丹拜锡拉布，三十、屯练守备扎克布巴图鲁阿忠。
本次保利上拍的这件《成都将军法什尚阿巴图鲁云骑尉鄂辉像》，由于“像主”在平定台湾叛乱的地位居于前二十功臣第十一位，功绩明显要高于上文提到的张芝元和万廷，且本件于流通的市场中是品相非常完好的。
以上这些功臣像作品，原先都收存在大内西苑的紫光阁内。它们的散佚，应当是在“八国联军”占据北京的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间。当时紫光阁所在的中南海一带，驻扎有外国军队，“八国联军”的司令部就设在紫光阁，有笔记著述记载：“西苑、三海屯扎洋兵，各国洋人车马逐队成群，滔滔不断。我国人民大车、轿车、东洋车亦任意往来驰骋，尘土障天，车声震耳，比通衢大道尤热闹”(清·仲芳氏《庚子记事》)。原先的皇宫禁苑，成了完全开放的地区，内中的陈设物品，遭到破坏、劫掠，损失惨重，也就不足为奇了，以上这段文字中并没有直接提到“紫光阁功臣像”的下落，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它们是不可能幸免于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