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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意象

 杏坛归客 2017-01-15

苕:紫云英。


鹊巢筑在堤坝上,屋顶的瓦片铺在庭院中间的路上,紫云英,绶草这样的底湿植物长在水枯山寒的土丘上,有谁在平常日子里见过这样的事情呢?一定是有谎言欺瞒的事情在我所默默爱着的心上人身边正在发生。爱情这样一个主题,在《诗经》里几乎具有全方位的透视视角,而且,每一首诗,非常让人惊讶的,都是采用了单向的纯粹方式,并且总是将心力的凝结集合在一个喷发点上。弃妇哀怨的情伤,鹌鹑一样咕咕叫的野地里的欢爱,女子爱慕已经跃入心池的美男子的自喜,日月都被同化,温柔婉约的有关约会中等待,爱到骨髓里的流水一样没有脚痕但思慕者千山万水永追寻的期盼。


而《防有鹊巢》这首诗里,是暗恋者的角度,如果将这首诗做成多幕舞台剧,每一个句子所形成的场景里,一个行走山野上的,神色焦虑,面色苍白,心灵动荡,却又被爱情搅的痴迷神醉的多疑的爱恋者,他忧郁的目光远望山野溪流,每看到那些原本俗常,但又因一些不合日常自然物候变化的景象,因爱你不能说出口,爱你又怕你飘飞走的心理而生成的各种猜疑幻像的内心纠葛,由此被惊的心灵的琴弦不断突兀跳出八度音的一惊一乍的样子,可能是个情何以堪的让观者发急的形象。《诗经》里关于爱的主题表述,它们引入天地万物一呼一吸的脉动,让爱进入阳光雨露青叶霜木中间,爱的多重语言以此方式在诗歌里孕育生成,从而获得了抗衡时间的力量。



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召南.采蘋》


蘋:白萍或大萍。

古人祭祀前,采萍,采藻,行走在水边,是什么原因呢?在远古的农业时代里,水边,也许正是祭祀的佳处,水边才是一切生命繁盛的开始。而白萍,正是水边繁盛水草里,被吟唱的祭祀者看到眼里的那种幸运的植物。苹(大萍)是利用无性繁殖来繁衍下一代,母株会从水面下之走茎生出无性芽,而长成新个体。它纤细,柔美,深藏着勃勃生机,在自然的风里,平凡得不言不语。



甘棠


甘棠

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茏。

——《召南.甘棠》


甘棠:棠梨  。

《诗经》里的甘棠,指的是山野梨,又叫棠梨,大概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就是一个棠梨的大小了,长在山坡土凹里的棠梨,春天会开出美丽雪白的花,夏末时分,棠梨刚刚成熟时,挂在枝头一丛一丛的,土褐色,是一种成熟了诱人的样子,摘下来,放嘴里吃的时候,酸甜酸甜的,而且核大肉少,吃起来有很沙的感觉。“甘棠”的甘,应该是指熟透之后,果肉松脆的味道。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召南.摽有梅》


《诗经》里的梅,从收获的情形看,指的该是可以入药的梅果,梅在汉语里的发音为去声,轻声吟读,有温软含骨,刚柔相济的意味。自然里属于蔷薇科的梅,喜沿长江而居,早寒春上,雪影茫茫中,星花初现,粉白嫣红,是长冬渐暖时,四季最先露出的迷人风韵。


白茅

白茅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召南.野有死麋》


猎人用白茅包起射杀的麋鹿,以表自己对自然馈赠的虔诚;怀春的女子,有男子来调着情事,两情相悦,是生命里永远最动人的画面。很奇怪,读这样的文字,眼前就会有一个奇妙的图景,一个死生自灭,生机昂然的世界,四季的变化浓缩到很短的时间里,男欢女爱都让人无限的欢畅。古代,白茅是洁白和柔顺的象征,闭上眼睛,可以想象一个洁白、柔顺的女子,陪着你在秋凉的河岸长堤上散步,这是一种温暖。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

——《邶风.匏有苦叶》


 

匏瓜,在《诗经.邶风.匏有苦叶》里,是一个站在河岸边上的年轻女子,等着迟迟未到的爱人,心里怅茫时,抒发情感的一个边饰。


“匏有苦叶”,其中之“苦”意,有伴随岁月,暂无着落,却又固执等待的那种神情。这首诗里最后的那种望着空处的焦虑眼光,因为不是指向一个结果,而是让情感的抒发落在没有到来的空处,所以,让这首简短的诗弥漫出一种几千年都没有散去的耐人品位的失落气息。有希望,但希望还没有到。这或许也是人面对时空悲喜交加的一种共有感情。不管心里已经拥有至爱,还是所爱还没有到来的人,品读出这首诗的滋味时,总会有一种深沉含实的悠扬共鸣,这也是匏在古时八音里发出的音色。




墙有茨,不可扫也。

——《鄘风.墙有茨》


 

茨:蒺藜

 “道傍布地而生, 或伏墙上,有小黄花,结芒刺”的蒺藜,无艳姿,无柳影,是天地万物中间,属于民众型的植物。但它随天候变换,在物尽天则的淘洗里,渐渐能果生暗刺,随着时间永生长存,这是它能够和人长久相处,并在相互间能够产生若有若无对话的原因。


《诗经.鄘风.墙有茨》里的“茨”,是蒺藜在古老先民的文字里出现过的地方。它说明了皇宫大院里,华美裘服和道貌岸然下面不可晾晒在阳光下面的丑态。其实,漂浮在欲望之海的人的空间里,不管宫墙还是百姓泥盆瓦砾的院落,哪里有绝对干净的地方。只不过,百姓之苦,是人世变换中,身心上承受苦中之最苦,记述喑哑的乐人和使人的历史得以传吟不熄的游吟诗人,在这些愤懑歌调和指斥文字里,为这些天下最苦之人内心不满有个心声找到得以流淌的出口,这或许是此诗深藏的另一层深意,也是让治世者听到民有怨声的另一种表达。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

——《鄘风.桑中》



唐:菟丝子。

它是绕枝附生在胡麻、花生和大豆等植物的嫩茎上,来展开自己的生命画卷的。一棵菟丝子,金色鳞片枝上,夏秋时开细微乳白的碎花,秋里结出百万的子来,这是看似微小的生命,在对抗自然法则时显示出来的强韧力量。


《鄘风.桑中》的第一句,算得上是菟丝子里生出来的情诗。爱着孟家之女的青年,看着联附在路边豆荚枝上金黄色的菟丝子,心里止不住的想象一些和心中倾慕女子将在一处的情形:在约会的地方,一起在沉默里消融聚在两人心上浓如云蜂之蜜的欢喜,一起说笑,让空气里振动的溪水一样的声音,把曾经孤独生活黏附在身上的浑浊洗的干净明澈,一起摘花,一起看雨,一起踏碎草,沾霜露,一起品尝水淹波涛一样的伤悲和春草初上花色萦绕的幸福。然后,一起站在沉静居所的窗口,听南风漫过云天,看淇水流逝天涯。这样的心思里所画的正是一幅云烟里变换的情丝缠绕出来的朦胧相思画。


“情丝”,在人心里攀附忧伤和喜悦生长,是一幅行云流水风雨雷暴的样子。关于“爱”的诗辞歌赋,基本上都生长在缠绵悱恻的雾帐里。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

——《鄘风.载驰》



麦子对人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似乎只有真正经历过饥荒的人,才能够说的出来。饥饿面前没有道德,没有制度,没有人性,只要生死,这是人原本最初的样子。麦子的汁液进入人的肠胃,分解成血脉肌体,这是麦子作为人的主食之一后,所具有的作用。使人得安闲,生思虑的,也是这麦性的热力。整个人类的战争,从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麦芒上的战争。而一个人的幸福,是不是也可以叫做麦香之福——麦香里,有安然的、温和的使人陶醉的气息。


在妇女无名的时代,一个弱女子,能够有“我行其野,芃芃其麦”一样的为家救国的心,在茂盛的麦浪里,孤身一人,扶辕驾车,去救危难中的亡国,许穆夫人决绝果敢的胸襟,才会感动齐人,来帮她驱除外辱,建立家园。许穆夫人的名字,才能够在史册的台阶上,走到今天,让读到这些篇章的我,生出一种我华夏族人里有如此女子的自豪,和为人当如此的敬慕之情来。


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卫风.竹竿》 



《竹竿》是奇女子兼诗人许穆夫人的一篇思乡之作,文中之竹,是她回忆和亲人一起生活时,垂钓淇水之上,乐趣陶然的图画里,连接父母兄弟姐妹的一种附着物,那种望着水面,浅笑和静待当中无忧无虑的欢喜之情,是乡愁溶在水面上时,安抚人心的影子里对岁月流逝的不忍神色。


芄兰


芄兰

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

——《卫风.芄兰》



开启诗词音律的最初音是芄兰,“芄兰”,这样一个词,把它从实指的意义中抽离出来,单纯来吟读,就有一种轻滑快捷的余香留在舌尖上;而年轻的男女在一起,若是感到“吹气如兰”,情事的生发,就已经快到物我两忘,身心相容的地步。这让人觉得芄兰是个极神秘的词,神秘在它的音,它的味。


植物世界里的芄兰,则是有对生的心脏般的绿叶,延续生命姿态的是蔓生的柔韧的躯体——植物学里,它属于藤本,又有叫“萝藦”的充满了禅意的好名字。芄兰是山野上极普通的草,在深林山地的缭绕迷雾中间,它攀延褐色的岩石上,缠绕住入云的古柏,微风吹过时,总会把一种深藏的决绝和自傲的身影隐藏在一两片绿叶中间。




飞蓬



飞蓬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卫风.伯兮》 



蓬:狼尾蒿。


女为悦己者容,所爱的不在时,心里黯然,发如篷草,也没有心思去整理。古人写情之深,从姿容里,能寻出情何以堪的哀伤来。     


飞蓬其实取的是种子在风里的姿势。此草,生命力极强,长遍大江南北,是随处得生,随处得长的样子。刚要离开长安的李白,从山东漫游归来的杜甫。偶相聚,又相远时,诗仙送给诗圣的诗: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道出了千古文人的命运:为精神的魂灵献祭自己,离了物欲的河流,飞蓬也就是必然的生命状态了。


它的叶面上藏了上古《诗经》里的爱情,以及命运之无常和不得把握的苍凉况味。



木瓜


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卫风.木瓜》



你给我木瓜,我给你美玉,木瓜和美玉,物的纷变而又安静的世界里,期盼着有的,是“永以为好”的爱,是一个唯一存在过,不属于任何其它人的“你和我”的神奇结晶物的永生世界。诗中直接而清澈的反复意象里,有象箭一样的射入时间在一瞬间裂开的缝隙里去的东西存在着。一瞬间出现的期盼里,能够看到一个幽蓝神秘的世界,能够看到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的一双手和另一双手,能够看到飞旋世界里,奔跑在夜空上的留恋而又带着心愿的发着银色光芒的星星,和连在一起,静静飘落的两片雪花。“匪报也”,这可以解读成爱的声音吧。时常,我总觉得,永恒之爱的概念只是人在自我期盼中产生的完美情节的一种并不真实的幻念,它在互动的欲望世界里变化,总还是要有所报才能得成,这将是必然的法则,唯其如此,才能让虚实相互衔接的生活有平凡的面目和长久的力量。


诗中的“投”字、“报”字,这是善念的果实和欣喜的花,是相遇时知心的笑,是遇和爱的弹奏物,是琴键上可以弹奏的欢快流畅的音符,是木瓜的温软和美玉里的清凉和喜悦的平静,是爱所能成型的元素里起始的节拍。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王风.黍离》



黍有《王风》之歌始有千年不朽。黍若有灵,便是和人同生共灭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浩雀当鸣,以求同音,人心悲歌,觅的是个知己,千年而有同叹的,是因为同负一个永恒孤独的背影。这就有了“黍离之悲”,有了千古人心的沧凉滋味。



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离,条其歗矣。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

——《王风.中谷有蓷》



黍有《王风》之歌,始有千年不朽。黍若有灵,便是和人同生共灭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浩雀当鸣,以求同音,人心悲歌,觅的是个知己,千年而有同叹的,是因为同负一个永恒孤独的背影。这就有了“黍离之悲”,有了千古人心的沧凉滋味。




绵绵葛藟,在河之浒。终远兄弟,谓他人父。

——《王风.葛藟》


南有樛木,葛藟纍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国风.周南.樛木》



藟:野葡萄。


这两首诗里,都提到“葛藟”这样一种植物,所谓“葛藟”,说的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属于藤本植物的“藟”,普通老百姓叫它“野葡萄”。熟悉诗词文赋的话,“葛藟”这个名字会让人的唯美寄情的诗性意识从苍茫烟雨浸透的大地上飘渺扶摇起来,而“野葡萄”这个名字不需要任何的想象和自恋情节,它属于一切想到它看到它的人,在朴实粗砺的形态之下,有一种深藏起来的永恒性。


“葛藟”有缠绕、攀附的特点,《葛藟》中,正是利用这一点作为起兴的出发点,来思念亲人,感叹世态冷暖的。这种四野里缠绕漫生的情绪,是一种在心底里不能被遗忘的爱的镜子的反光,而斗转星移的生活,因不得以的生活,而改变了我们和骨血亲人之间的关系,寄子他人门中,这种生而为人的无奈感,正是缭绕我们心里,缠绕我们一生的,顾念所爱珍惜所爱的源泉。所谓“绵绵葛藟……”,正是无法割舍,无法忘记的柔软线条。在很多后世的诗作里,葛藟的柔弱影子后面,总隐含一种坚韧的性情,这是见到“葛藟”时,让人觉得温暖的地方。



舜华


舜华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郑风.有女同车》



舜华:木槿花。


木槿,所谓“舜”者,朝开幕谢,瞬间之荣,来去匆匆。这是用怜惜的手,来挽着身边难得一遇的美艳的花;用愉悦的心,和美丽的人,同看一方风景;用意识里的话,把美丽的人的身、形、意永远的记在心底。和舜华之女同车,永远都是一件快乐的事吧!  


植物里的木槿花,是仲夏夜的梦之花,朝开暮谢,却并不忧伤,似乎迎着纯净的阳光,含有欢喜,似乎朝幕不是一舜,而是几十个日日夜夜的循环。艳丽的花融在绿叶里,和谐有致,是以高洁之姿,坐在你身旁的。生活里,有幸遇到木槿女子,一路或者一车同行的,一定要面朝晴天旷海,胸画十字,默默祈愿,让这样的好运长久相随着你,因为木槿里藏着的不仅有现实里一瞬间,记忆里长久远的美丽,还有我们时常期盼的永存幸福的祈祷。



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卫风.竹竿》 



《竹竿》是奇女子兼诗人许穆夫人的一篇思乡之作,文中之竹,是她回忆和亲人一起生活时,垂钓淇水之上,乐趣陶然的图画里,连接父母兄弟姐妹的一种附着物,那种望着水面,浅笑和静待当中无忧无虑的欢喜之情,是乡愁溶在水面上时,安抚人心的影子里对岁月流逝的不忍神色。


芄兰


芄兰

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

——《卫风.芄兰》



开启诗词音律的最初音是芄兰,“芄兰”,这样一个词,把它从实指的意义中抽离出来,单纯来吟读,就有一种轻滑快捷的余香留在舌尖上;而年轻的男女在一起,若是感到“吹气如兰”,情事的生发,就已经快到物我两忘,身心相容的地步。这让人觉得芄兰是个极神秘的词,神秘在它的音,它的味。


植物世界里的芄兰,则是有对生的心脏般的绿叶,延续生命姿态的是蔓生的柔韧的躯体——植物学里,它属于藤本,又有叫“萝藦”的充满了禅意的好名字。芄兰是山野上极普通的草,在深林山地的缭绕迷雾中间,它攀延褐色的岩石上,缠绕住入云的古柏,微风吹过时,总会把一种深藏的决绝和自傲的身影隐藏在一两片绿叶中间。




飞蓬



飞蓬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卫风.伯兮》 



蓬:狼尾蒿。


女为悦己者容,所爱的不在时,心里黯然,发如篷草,也没有心思去整理。古人写情之深,从姿容里,能寻出情何以堪的哀伤来。     


飞蓬其实取的是种子在风里的姿势。此草,生命力极强,长遍大江南北,是随处得生,随处得长的样子。刚要离开长安的李白,从山东漫游归来的杜甫。偶相聚,又相远时,诗仙送给诗圣的诗: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道出了千古文人的命运:为精神的魂灵献祭自己,离了物欲的河流,飞蓬也就是必然的生命状态了。


它的叶面上藏了上古《诗经》里的爱情,以及命运之无常和不得把握的苍凉况味。



木瓜


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卫风.木瓜》



你给我木瓜,我给你美玉,木瓜和美玉,物的纷变而又安静的世界里,期盼着有的,是“永以为好”的爱,是一个唯一存在过,不属于任何其它人的“你和我”的神奇结晶物的永生世界。诗中直接而清澈的反复意象里,有象箭一样的射入时间在一瞬间裂开的缝隙里去的东西存在着。一瞬间出现的期盼里,能够看到一个幽蓝神秘的世界,能够看到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的一双手和另一双手,能够看到飞旋世界里,奔跑在夜空上的留恋而又带着心愿的发着银色光芒的星星,和连在一起,静静飘落的两片雪花。“匪报也”,这可以解读成爱的声音吧。时常,我总觉得,永恒之爱的概念只是人在自我期盼中产生的完美情节的一种并不真实的幻念,它在互动的欲望世界里变化,总还是要有所报才能得成,这将是必然的法则,唯其如此,才能让虚实相互衔接的生活有平凡的面目和长久的力量。


诗中的“投”字、“报”字,这是善念的果实和欣喜的花,是相遇时知心的笑,是遇和爱的弹奏物,是琴键上可以弹奏的欢快流畅的音符,是木瓜的温软和美玉里的清凉和喜悦的平静,是爱所能成型的元素里起始的节拍。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王风.黍离》



黍有《王风》之歌始有千年不朽。黍若有灵,便是和人同生共灭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浩雀当鸣,以求同音,人心悲歌,觅的是个知己,千年而有同叹的,是因为同负一个永恒孤独的背影。这就有了“黍离之悲”,有了千古人心的沧凉滋味。



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离,条其歗矣。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

——《王风.中谷有蓷》



黍有《王风》之歌,始有千年不朽。黍若有灵,便是和人同生共灭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浩雀当鸣,以求同音,人心悲歌,觅的是个知己,千年而有同叹的,是因为同负一个永恒孤独的背影。这就有了“黍离之悲”,有了千古人心的沧凉滋味。




绵绵葛藟,在河之浒。终远兄弟,谓他人父。

——《王风.葛藟》


南有樛木,葛藟纍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国风.周南.樛木》



藟:野葡萄。


这两首诗里,都提到“葛藟”这样一种植物,所谓“葛藟”,说的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属于藤本植物的“藟”,普通老百姓叫它“野葡萄”。熟悉诗词文赋的话,“葛藟”这个名字会让人的唯美寄情的诗性意识从苍茫烟雨浸透的大地上飘渺扶摇起来,而“野葡萄”这个名字不需要任何的想象和自恋情节,它属于一切想到它看到它的人,在朴实粗砺的形态之下,有一种深藏起来的永恒性。


“葛藟”有缠绕、攀附的特点,《葛藟》中,正是利用这一点作为起兴的出发点,来思念亲人,感叹世态冷暖的。这种四野里缠绕漫生的情绪,是一种在心底里不能被遗忘的爱的镜子的反光,而斗转星移的生活,因不得以的生活,而改变了我们和骨血亲人之间的关系,寄子他人门中,这种生而为人的无奈感,正是缭绕我们心里,缠绕我们一生的,顾念所爱珍惜所爱的源泉。所谓“绵绵葛藟……”,正是无法割舍,无法忘记的柔软线条。在很多后世的诗作里,葛藟的柔弱影子后面,总隐含一种坚韧的性情,这是见到“葛藟”时,让人觉得温暖的地方。



舜华


舜华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郑风.有女同车》



舜华:木槿花。


木槿,所谓“舜”者,朝开幕谢,瞬间之荣,来去匆匆。这是用怜惜的手,来挽着身边难得一遇的美艳的花;用愉悦的心,和美丽的人,同看一方风景;用意识里的话,把美丽的人的身、形、意永远的记在心底。和舜华之女同车,永远都是一件快乐的事吧!  


植物里的木槿花,是仲夏夜的梦之花,朝开暮谢,却并不忧伤,似乎迎着纯净的阳光,含有欢喜,似乎朝幕不是一舜,而是几十个日日夜夜的循环。艳丽的花融在绿叶里,和谐有致,是以高洁之姿,坐在你身旁的。生活里,有幸遇到木槿女子,一路或者一车同行的,一定要面朝晴天旷海,胸画十字,默默祈愿,让这样的好运长久相随着你,因为木槿里藏着的不仅有现实里一瞬间,记忆里长久远的美丽,还有我们时常期盼的永存幸福的祈祷。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卫风.氓》



“桑梓”作为家园的像徽,是中国文化独有的特色。《诗经》里桑树出没的篇章很多,对于先秦农业时代的人类生活来说,桑已经是普通的一种植物。桑的最早记述出现在甲骨文当中,人类智识苏醒,开始创立文字,在干枯兽骨和竹木平面上记录自己的历史,以保存和自然争斗的经验,让自己的智慧能够开始有形的延续。到从自然野蚕的身上得到启发,由蚕食桑,得轻便柔韧的丝帛,这应该算得上是人类生活品质飞跃的一个显著的特征。蚕母,在古代被尊为神母,而桑,在周商时,已经是宗庙祭祀时的神木。等到先秦时农桑遍野,文字记述当中古朴粗糙的自然画面,因为桑蚕饲养在农事里的普及,逐渐开始变得柔和、华美起来。关于男子的朝服,用丝绸的华贵,可以配合庄重威仪的形象,女子之美,终于可以写的“落花入领,微风动裾”,更加的风情万种。就女子的性感来说,丝的色泽和柔滑意象里,说的在清楚不过了。



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

——《王风.扬之水》



诗中束薪、束楚、束蒲,指的是捆扎起来的柴禾,蒲在史料里有两种解释,一为蒲草,植物学上称为菖蒲,又名剑水草,俗名蒲草;一种解释为蒲柳,多种在河边住宅周围,又名水杨。“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在这样传诵千古的诗篇里,蒲草由自然物转化成人的情感的承载物,是真挚爱恋的悲情象征,同时也表达了一种真挚的坚韧的希望之情。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诗经.大雅.抑》



上古,李树长在山林里,逢春色开花,夏暑时挂青果,秋上,密密匝匝,红的娇人的李子悬在枝头,是很容易吸引采集山果的部落妇女们的注意力的。到《诗经》里所说的商、周时代,李树已经种于巷陌,是诗人笔下,附记人的性情和陈述道德意趣的借言物了。《诗经》的精美篇章里多处说到李。《王风.丘中有麻》中有:“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的诗句。李树在这样一幅美好情致的画面里,是千年万年也不会老去的情和爱的沉默不言的见证者和情同万物的隐秘收藏家。


在《大雅.抑》里,“投我以桃,报之以李”的句式和意趣模子,能够经历两千多年的时光打磨,直到今天,丝毫都没有变化,应该是合于人心,合于时间的古化石一样的话语了。这样的话语里,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以真情对等的衔接,来表达一种人人希望拥有的和谐氛围。



荷华


荷华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诗经.郑风.山有扶苏》



作为荷花故乡的中国,有着让中国人感到骄傲的独特的荷文化。荷花的身份,在自然、社会、艺术各个领域里,都有它独特的标识含义。对入世的君子,长于污淖而独清于天时的荷花,可以映照一颗清虚正直,光明磊落,萧雅高洁的心。儒家那些治世的贤者,无不在思虑天下人心利益交变的时候,依然保持一颗淡泊宁静出于世外的莲子之心。


至于说到女子,古时有“芙蓉貌”、“金莲足”、“水莲步”的“食之可化,手握成水”的女子。说一个女子有芙蓉之貌,另外的一层意思,则是说她身具中国女性的传统之美——幽香、解语、内敛、执情、冰清玉洁。


丹青大师们笔下的荷花,多泼墨朦胧。独枝俏立的,如青春少女,斜枝承物的,则是静景中,动态自然走入画里,开始形成情景交融画面的一种暗示了。某种意义上,那些在历史上流传至今的水墨荷花图里,藏的不是自然一物,而是做画者为画为人的一颗执着不休探幽入微的心。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诗经.郑风.东门之墠》



《诗经》一首一首的读过来,发现里头表述情爱的果子很多,有些果子是信物。自然用神奇之力结出的精华,同一时同一刻里,由期盼之手送入爱恋男女的肌体当中,转化成表达羞涩、欢喜、欲望的能量,外在的自然就将两个原本独立的男女粘合成一个想要结了盟约的整体。有些果子则是一种爱的隐喻,它的自然形态引导了爱恋生成的路径,在一种娇憨嗔怪的引逗里,有着爱的炽热岩浆奔向出口的欲张还弛的颤抖之力。《东门之墠》里的栗子正是这样的情爱之果。古代兽多人少,我们祖先的一支——有巢氏,为躲猛兽的伤害,“昼食橡栗,暮栖木上”。可以想象我们腰弓曲背的祖先,在到处充满了血腥攫取目光的阴湿潮闷的丛林枝干上,拿着石头砸开栗子带刺的坚硬外壳,用牙齿撕开栗子毛茸茸的外皮,把一瓣瓣鲜嫩的栗子肉分给饥肠辘辘的部族子民。到《诗经》里,我们已经可以看到栗子树洒落在村庄屋舍周围的阴凉,在这样的阴凉里,单纯物质的欲念已经被身心愉悦的男欢女爱所代替。


茹藘


茹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诗经.国风.郑风.出其东门》



茹藘:茜草。

茜草四五月发新芽,之后长绿叶,九十月间,在丛林坡地上,开不起眼的小黄花,子实之后,霜秋时节,在寒土冻地里,挖出根须,净土,晾干,研磨成粉,发酵,然后便可以将巧妇手织成的白色丝绵布,浸入茜草的染缸,染成自然界里最强悍的一种颜色——红色。将这种不死的印记印在旌旗上、衣妆上的,既是茜草的精魂,也是人心流遍全身的脉动。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

——《诗经.国风.郑风.溱洧》



蕑:兰草。

《溱洧》里男女相会的日子,是古代中国民间的传统节日上巳节。在农历的三月三,人们随主神官,祭祀管理婚姻和生育的神灵——高禖,同时焚香草,庇除灾邪,乞求苦难的日子里能够天降吉祥。这种节日里,因为人们对婚姻生育之神的膜拜,也为青年男女们心性沟通,互诉衷肠提供了自由的场所。这种神灵相伴的时刻,由眼睛、肌体所表达的爱情,更虔诚,更神秘,更富激情。


当我们的先祖祭祀神灵,想要把自己心里的福愿让异界知道的时候,往往要借助天地里的某种器物,某种气味。道具之一,就是焚烧兰草,在鼓乐丝竹发出的庙堂之音里,和砖瓦木石筑起来的外在结构不同,兰草的熏香形成一种虚拟飘渺的幕幔,在这个幕幔的背后,藏着我们想象里寄托了希望的实体和空间。在古代,兰草的身上,除了藏有自然清淡久远的幽香之外,还有殊灵暗藏祝福的未知之力。佩兰而行的人,是受天降吉祥庇护的人,这是兰草身上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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