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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兔子

 斜桥古镇 2017-01-16


    近十余年间,衢州人对兔头情有独钟。大排档、小摊贩,所有大小餐馆乃至三星级四星级酒店的高档宴席,都少不了辣味极浓的红烧兔头。高档宴席的菜单上,还给红烧兔头冠于“花花公子”美名。衢州的兔头来自山东,一个月要吃掉好几车皮呢。衢州餐饮业中的“三头一掌”(兔头、鸭头、鱼头、鹅掌)已名噪浙赣闽皖四省边际地区。有几个脑子活络的饮食业主,将兔头店开到了省城杭州。

我不吃兔头,外孙平平也不吃兔头。平平生于丁卯,兔年。他说吃兔头就是吃自己的头,坚决不吃。我从小喜爱小动物,除了养猫养狗,还养乌龟、剌猬、洋老鼠,也养兔子。

    大约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同学朱祥元送给我一对小兔子。我将小兔子养在一只箩筐里,每天到后门外拔嫩草喂它们。小兔子长得很快,一个多月后,箩筐里养不下了,我就在天井里一个淋不着雨水的角落,用砖块给它们搭了间小棚,里面垫一些稻草。晚上它们在那里睡觉。白天,它们就在天井里乱跑乱跳。它们经常跳上阶沿石,跳过门槛,到堂屋里闲逛。

    兔子养熟了,也通人性。有时喂食,我蹬下,将菜叶或青草拎在手里,它们就会站起来吃,仰起头,前脚勾拢,耷拉着长耳朵,转动着红眼睛,憨态可掬。放学后,每当我拔了一篮嫩草来到天井里,它们就一跳一跳地围在我身边。后来长成三四斤重的大兔子了,就训练它们上楼梯——我手里拿着一篷毛豆枝叶,在楼梯口先让它咬,再漫漫倒退着上梯级。毛豆枝叶始终在兔子的嘴边摇着,逗着,沿着梯级一点一点往上移。它们先用前脚搭在梯级上,伸长头颈,咬着一点叶子边边,或叨下一张叶片,眼看吃不到了,后脚狠狠一蹬,跳上一级。如是十多次,终于上楼。久而久之,习惯了,它们有时自己会跑到楼上来寻吃食。开始我以为兔子只吃草本植物,后来,给它米粒、镬焦(锅巴)、黄豆、糕干,它都吃,咀嚼得津津有味。

    半年后,这对兔子生了一窩小兔子,五只。大小七只兔子养在家里,有趣是有趣,可是也烦人,它们到处拉屎拉尿;兔棚虽经常更换垫衬的稻草,还是奇臭无比。父亲说后进房屋小天井边的那间大灶间反正空着,叫我将兔子养到那里去。

    灶间长方形,大约有二十多平米,除了一副撤去铁锅的三眼灶,就是一只水缸和一只旧板桌、几条长凳。靠天井边是一扇门和两扇窗,作为“兔子屋”最好不过了。兔子们迁新居不久,又增添了两窩小兔子,送掉了三对。每天放学后,我到“兔子屋”去一次,送去拔来的草、拣来的菜叶,或者毛豆壳、山茹藤、枯桑叶、甘蔗皮。有一天去喂食,兔子都不见了。我便边试着“叭、叭、叭叭”呼了几声,顿时,它们从灶洞里钻出来,有的跳上灶台,有的从灶口跳下,有的从灶头底下的地洞里探出头来。原来,整座灶头都被它们钻成了四通八达的地道,成了它们自己建造的家园。我将此事告诉父亲。父亲说你小学快毕业了,到外地读了中学,谁来给你服待这些短尾巴?我想想也是,还是送到骑塘桥舅舅家去,养在舅舅家的羊棚里,很省事。那年暑假,我叫来表哥金甫,将大大小小十多只兔子捉住,分装到两只草篰里。正当我和金甫在草篰上面罩竹筛时,一只一斤多重的黑兔跳出来,连跳带奔,窜到了小天井里。等我俩将竹筛在草篰上面拴上死结,再去追时,它已经逃出后门,钻进茂密的黄豆地里。我俩也就不去管它了。

    那年寒假,我从杭州回到家里。一个雪后的月夜,我听到天井里似有响动,便起来,开窗往下看,居然是一只足有五六斤重的黑兔子,月色和雪光,将它那一身黑色的皮毛映照得油光锃亮。它在墙角那个还完好地保留着的兔子棚上东嗅嗅,西闻闻,又跳到东南墙角那枝月季花下,直立起来,伸长头颈,叼住几片叶子,前脚又迅速落地。我叫醒父亲,问他是不是那只逃走的黑兔子捉回来了,仍养着它。父亲披衣起床,与我一起在窗口俯瞰那位不速之客。父亲说,你到杭州读书不久,弄堂里那扇小后门就被人弄走了。这只黑兔子一直就在小后门外的野地里活动,昼伏夜出,曾经回到过家里。父亲索性在门槛底下抽掉两块砖头,留个洞,让它高兴回来就回来。它已经回来过十多次。

    翌晨我起得很早,想再看一眼我那半年前的小伙伴。可惜只看到七石缸边那丛月季花下的雪地里,它留下的几个杂乱的脚印,以及几粒油黑发亮的兔子屎。月季枝头红宝石般的三个蓓蕾,正含苞欲放。

                                                         (2008年10月2日下午 作者:庄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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