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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鹏 散文《怀念那片林》

 心行一致ly 2017-01-16

2016-11-23 蒙鹏 贵州作家

作者小档案

蒙鹏,贵州纳雍人,生于1983年,爱好文学,偶有作品在《贵州日报》《广西日报》《贵州政协报》《贵州商报》《天水晚报》《曲靖日报》《毕节日报》等媒体上发表。现供职于贵州省纳雍县发改局。

怀念那片林
作者:蒙鹏

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便会喜欢上这个地方。

二〇〇一年,我在县城读高中,寓居水池上。水池上是一片树林,是个幽静去处。后来搬到打铁街,离水池上也近。课余饭后,便去树林里散步、阅读。一来二去,便与这片树林,结下了不解之缘。

树林处在高坡之上,县城中央。站在林里,可以俯瞰全城,远眺青山。树林不大,约摸四五十亩。林里多是乔木,有杉树、桦树和法国梧桐,高大挺拔,浓荫蔽日。即使下雨,站在大树下,也打湿不了衣服。也有一些灌木丛,夹杂在乔木之间,显得错落有致。天晴时,阳光从林间缝隙射到地面,像撒下万丝金带。不知名的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像是有什么喜事。林间的小路,因为走的人多,踩得坚固结实,脚底也不沾泥。

树林周边是庄稼地,种有苞谷和各种蔬菜。县城的部分蔬菜,就是由这里供应的。菜地里有时飘来大粪的味道,是在给蔬菜施农家肥。别看臭,环保绿色得很,很受识货的市民青睐。菜农们早早地起来,割了菜洗净,装在箩筐里,晃悠悠的翻过树林,挑到打铁街去占摊位,赶早市。其实不用占的,那个摆那里,早就约定的。

树林里有两栋房子,供水公司的职工宿舍,掩映在法国梧桐之间。从打铁街望去,只露出房屋的一角,若隐若现,幽深静谧。宿舍后面是树林的最高处,有个大水池,钢筋混凝土浇筑的,约摸两层房子高,四四方方,像个城堡。宿舍前面有个小水池,己废弃不用,混凝土的池顶比宿舍楼底层还低,成了天然的院坝。水池周围的法国梧桐,伸出长长的枝桠,把小水池掩映其间,雨天挡住了雨水,晴天减弱了太阳光。水池也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时常看到孩子在上面打闹。

去树林里有几个路口,东南西北都有。不过,只有西边连着打铁街的这条路,用水泥稍事修砌了窄窄的梯级,直修到宿舍楼前。即使雨天,脚上也不会粘泥,走起来较为方便。其他的路都是山间小路。路两边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小草。偶尔有泥巴塌下来,躺在路中间。路很窄,满地黄泥,下了雨便泥泞不堪,走在上面打滑,像扭秧歌。虽如此,还是有从打铁街到环城路的人,抄此近道翻过小树林。

树林西边山坳里有几户人家。除了种庄稼,也做些小生意。住得最高的那家,以做豆腐为生。早先寓居水池上时,每天早晨起来,便会看到那家女主人挑着豆花,慢悠悠的走上树林来,弯了腰,放稳了盛豆花的铝锅,理了理头发,歇了片刻,再弯下腰,勾稳了担子,挑去打铁街卖。她家做的是水豆花,酸汤点的,放了一点白菜,汤鲜味美,卖得很好。有时,我会趁她在树林歇气,称上一些;有时则直接跑到她家里去提。和她的豆花担子对错而过时,我还能感觉到豆花的温度,看到豆花冒出的热气,闻到豆花飘来的香味。显然,豆花是刚做出来的,早早的挑去赶个早市。她家还做干豆腐、臭豆腐、霉豆腐,也是背到打铁街去卖。有时凌晨醒来,山坳里隐隐传来小钢磨转动的响声。其实,这响声每天都准时响起。只是有时我听到,有时没有听到。不过挑豆腐的女主人,我却是天天遇到。

树林里虽然有住户,也时常有抄近路的行人,但相对车马喧霄的县城,树林不失为一处悠静的去处。虽在城里,其实进了树林,便觉得与乡下的某个树林没什么两样。因着这份静谧、幽深和隐蔽,树林倒成了少男少女们谈情说爱的绝好去处。时常看到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手牵着手,有说有笑,从各个路口,缓缓的爬上树林来,选定了某棵大树的背后,或是两个坟堆之间,或是林下的一片灌木之间,喁喁细语,享受着一天的时光。有时嬉闹了一阵便走了,来无征兆,去也无征兆。有时大半夜了,远远的还能听到树林深处飘来的软软细语。那时,我谨遵父训,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于男女之事,无暇旁骛。

寓居水池上那半年,我每天都要到树林里去转转,不管天晴,或是下雨。有时拿着一本书,去树林阅读。有时什么也不拿,就是转转。沿着房前的水泥路,慢慢的走过厕所,踩着废旧的小水池,穿过灌木丛边的丝瓜架,走在高大的杉树下面,做了几个深呼吸,一直走到树林边上的坟头上,站定了,远眺远处的青山,俯瞰沿河小区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再爬上林中的小山岗上,转了转,下了山岗,沿原路返回。

树林里天生就适合阅读。一走进树林里,空气清新,清风习习。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容易集中。阅读效果也好,还不容易犯困。一书在书,不觉之间,已过了数小时。老家的背后也是一片树林,也是乔木和灌木杂处。还有几丛竹林,正符合了“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古典审美观念。课余农余,我也会到树林里阅读。钻进去了,便无尘世隔离。书中天地,任我遨游。只不过,老家的那片树林,常常只属于我。小城里的这片树林,则要与人分享。绿色,是上苍的赐予。有绿色就好。

搬到打铁街后,我仍旧保持着去树林里阅读的习惯。不过,去的频率少了许多。幸运的是,我多了个阅读的伙伴。寓所的隔壁,是一个父亲带着两个儿子读书。父亲以背背箩为生,老实巴交。两个儿子读初中,都很用功。父亲没什么文化,兄弟俩学习上有什么疑问,便来问我。一来二去,便熟识了。去树林时,我便带着哥哥去。没多久,哥哥也养成了去树林里阅读的习惯。我没去时,他独自去。我和他,在树林里,在书海中,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他虽记性差,但一大早便起来阅读,我也自叹弗如。勤能补拙,后来考取了大学。

宿舍楼后面更是幽静。那里几乎没有人去,不用担心受到干扰。那里也长满了松树,林下是一层厚厚的松叶,交错的堆置着,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森林里特有的酸腐味。几棵不知名的小草,从松叶中冒出来,昂着头向上伸展,像是在抗议我这个外来的“入侵者”。踢开松叶,几条蚯蚓在腐叶中蠕动。踩在松叶上软绵绵的,窸窣作响。坐下来,拿起书,整个天地便属于我。不知不觉间,物我两忘。边上是一片菜地。菜花盛开的时候,几只蜜蜂飞落在书上,闯进了我的梦里来。

看书累了,我便躺在草地上,看着笔直青翠的树梢,思绪也毫无障碍的飘荡。我不止一次的畅想,如果依托这片树林,连同周围的庄稼地,依着现有的环境,稍作修整,费不了几个银子,就是一个县城的城市公园,那该多好。我读高三时,树林南边的庄稼地里,推土机不停的轰鸣。我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没多久,本来连绵的庄稼地被斩断,一条明晃晃的拉槽在树林里都能看到。此后,我便离开了这片树林,去他乡求学。

在外八年,我又回到县城。当我穿过打铁街,走过电力公司,试图找寻学时的印记时,我所熟悉的郁郁葱葱的树林也不复存在。眼前所呈现的,是一排排陌生的高楼和错乱的小巷。好不容易找寻到北边水泥修葺的梯子路,以及宿舍楼前废弃的小水池,我才肯定,这里以前就是那片树林。我在废弃的水池前徘徊了半天,久久不想离去。我想,如果当初有个照相机,留下几张照片,能够看看照片,回味那在树林里漫步的日子,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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