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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峰山草木丛生，禽兽遍地，是一个登高赏景的绝佳去处。王俊安是五峰山的常客，他来此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猎狐而来。 临山镇人人皆知王俊安喜穿狐裘，家里藏了一屋子狐皮裘衣，有一半是买的，有一半是自己猎的狐皮，然后找人做的。 山中猎狐这一日王俊安闲来无事，又想去五峰山猎狐。可是儿子小宝也吵闹着去，今年刚刚四岁，王俊安怕出意外，哄了好一阵儿，答应给小宝带一个小狐狸回来，这才作罢。 随后，唤了随从下人，催身上马，驾鹰牵犬，张弓搭弩，一行人马直奔五峰山而去。 不消半日，来至山下。放眼望去，层峦耸翠，云雾缭绕。王俊安正欣赏着美景，忽然看到远处山下的河边有一个小黑影。 再仔细睁眼观瞧，原来是一只黑狐狸在捉鱼，王俊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免得惊了它。这黑狐狸果然是个捉鱼好手，不一会儿就叼起一个极肥的鱼来。 可是黑狐并没有立刻吃下，而是叼着掉头走了，往山林深处跑去。 王俊安心中大喜，道：“果然是了，这黑狐是叼着鱼喂小狐狸去了，这下小宝肯定高兴了！” 随后，撒开猎狗，让猎狗循着黑狐气味，一路追踪。走了大约有二三里路，猎狗发现一个洞口，“汪汪”的叫了起来。 突然从洞口冲出两个黑影，一个是刚才叼鱼的黑狐，额头上有一个圆形白点。一个是全身通体白毛的雌狐，嘴里还叼着一个“吱吱”乱叫的小乳狐。 两个成年狐狸一黑一白并肩而立，龇牙咧嘴，向猎狗们示威。 王俊安看着两个狐狸，眼毛金光：“好生漂亮的一身毛啊，注意不要射箭，让猎狗们上！” 随从们听到吩咐，都纷纷叱令：“去！去！去！” 猎狗们一拥而上，跟两只狐狸撕咬起来…… 儿子异病王俊安自五峰山凯旋而归，带回来一只白毛狐狸和一只小乳狐。本来想要那只黑狐的，只可惜让让跑了。 只是王俊安忘不了白狐狸临死时的眼神，两只眼睛晶莹透亮，摄人心魄，灵光乍现，让人一眼难忘。 话说王俊安的儿子小宝自得了小乳狐，喜欢的不得了。跟小狐同吃同睡，如同自己的朋友一般。 刚开始小狐不吃不喝，后来慢慢适应了，一个月之后竟然吃成了一只小肥狐。整日跟在小宝的屁股后面乱跑，碰到王俊安还会抱住他的小腿蹭裤脚。 王俊安呵呵笑道：“畜生终归是畜生，拿着仇人当恩人！” 又过了几日，小宝突然得了怪病，浑身无力，高烧不退，不吃不喝。 王俊安赶紧请来了临山镇最有名的神医张大夫，张大夫两指搭脉，略一思忖。道：“王老爷，小少爷的脉象很正常啊，只是为何高烧不退呢，真是怪哉！这样吧，我先开一副药方，给小少爷调理一下，看看情况如何？” 王俊安赶紧拜谢：“有劳神医，如今只能这样了！” 自张大夫走后，小宝的病仍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起来，说起了胡话：“王俊安，你不得好死，害我家破人亡，早晚让你血债血偿！” 王俊安闻听此言，突然想起，莫不是之前逃跑的黑狐来报仇了？ 谁是妖怪王俊安看着儿子受尽折磨，怒从心中起，我不信一个畜生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当即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道士，作法降妖。道士自称姓高，乃茅山得道。 高道士看了眼小宝，道：“此等妖魅甚是棘手，妖怪好除，怨气难消啊！” 王俊安心中慌乱，忙道：“大仙救命！可有解法？” 高道士抚须一笑：“莫慌！有解！” 随后，高道士焚香念诀，口中念念有词：“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三道黄纸四炷香，一具罗盘定四方！” 高道士登坛作法完毕，对王俊安道：“此妖法力不输于我，需从长计议！”自此，高道士在王俊安府中住了下来。 果然，自高道士做法之后，小宝的病情好转起来，也不说胡话了，也不哭闹了。王俊安仍不放心，又请来张大夫把脉察看。 张大夫眉头一皱，道：“王老爷，前次我观小少爷脉象正常，为何今日脉象反倒紊乱起来。虽然表面看来好转一些，其实是回光返照之象啊。依前次脉象小少爷并无性命之忧，近日是不是又服用了什么方子？” 听张大夫如此一说，王俊安突然想起来，莫不是那高道士从中作梗？ 王俊安前日曾看见高道士逗弄小白狐，口中还念念有词，“你在这里过的不错，待事情了了，我便带你离开！” 王俊安想到这里，一拍大腿，这高道士必定是黑狐所变无疑。对张大夫一番拜谢，送出府门外。 回到府中，王俊安想，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惊了高道士，弄巧成拙害了儿子。便又差人从别寻了另一个道法高深的道士，前来降妖。 新来的道士自称姓刘，乔装打扮，只道是来走动的亲戚，瞒过高道士。 这一日，王俊安请了高道士和刘道士一起吃饭，席间高道士夹了很多茼蒿给刘道士，刘道士却连连推却，说不喜吃茼蒿。酒足饭饱之后，各自回房歇息，王俊安又去照看儿子。 过了一会儿，刘道士来找王俊安，道：“王老爷，那高道士必是狐妖，我闻他一身狐臭，只是你们闻不到！” 王俊安道：“这该如何是好？” 刘道士抚须一笑，“我自有办法，待至半夜我去降他，无论你听见什么，叫大家都不要出来，免得伤了自己！” 王俊安道：“有劳大仙！” 刘道士又交代一番，径自退去。 刘道士刚走，高道士又过来了，对王俊安道：“王老爷，祸事了！” 王俊安道：“有甚祸事？” 高道士道：“你家那刘姓亲戚，是狐妖所变，今日我就看出来了。在今日席间，我三番五次夹茼蒿给他吃，他却推辞不吃，殊不知狐狸是不吃茼蒿的。而我又闻他一身狐臭，必是狐妖无疑。” 王俊安心中不定，两人皆称对方是狐妖，该相信谁。 高道士又道：“不过，王老爷不必担心，今夜我去降他，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免得伤了自己！” 王俊安心道：“这两人都是一样说辞，不若我来个坐山观虎斗，看看谁真谁假！”当即打定主意，对高道士道：“如此便有劳高大仙了！” 当夜，果然听到一阵嘈杂之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惨叫之声。 第二天天大亮之后，王俊安才开门道院中观看。只见高道士和刘道士两个人都躺在地上，已经筋疲力尽，喘着粗气，都大骂对方是妖怪。 看此情景，哪里有什么狐妖，连狐狸毛都没看到。 剜心救子高道士走了，刘道士也走了，他们依然认为对方是狐妖，只是谁也制服不了谁。 从此儿子小宝的病情更加严重起来，整天吵闹着要报仇，要王俊安血债血偿。 王俊安没有办法，又请来了张大夫。张大夫又搭脉观看，叹息一声：“准备后事吧！” 王俊安一听，如遭雷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道：“张神医务必救我儿性命，他是我的命根子啊，没了他我该怎么活啊！” 张大夫赶紧把他扶起来，道：“王老爷不要如此，能救我便救了。小少爷已经病入膏肓，我实在无能无力！” 王俊安一听，心中更加慌神，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张大夫的衣服，大呼道：“只要能救我儿，让我干什么我也愿意！” 这一刻，王俊安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当初的那个眼神，白狐狸临死时的眼神。两只眼睛晶莹透亮，摄人心魄，灵光乍现，让人一眼难忘。 他现在终于能看懂那双眼睛了，因为他的眼里也闪烁出了同样的光芒。也许他们不是同类，但他们却同样身为父母。那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孩子的光芒。有愤恨，有爱怜，有绝望。 张大夫见王俊安如此这般，叹了一口气，道：“救也是能救，我这里有一枚药丸，只是这药引不好办！” 王俊安心中大喜，忙道：“如何不好办？” 张大夫道：“需用尖刀剜下至亲之人的心头的一片肉，和药丸一同服下！” 王俊安听后，沉思片刻。兀的起身，仿佛下了重大决心一般，眼神坚定，像视死如归的战士。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匕首，解开胸膛衣服，一刀向心口扎去！ 殷红的鲜血顿时留了出来，染红了身上的衣服，滴答滴答的砸在地上。 这时，小白狐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抱着张大夫的裤腿，小爪子挠来挠去，嘴里“吱吱”叫着。 张大夫厉声道：“你还为他求情！” 小白狐又“吱吱”乱叫。 再看王俊安，匕首已经又扎进去一寸多深，血流的更多了，地上已经淌了一片。 张大夫叹息一声，看了眼小白狐，道：“也罢！也罢！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绕过他吧！” 说罢，拿出药丸，递给王俊安道：“不必了，直接给你儿子服下吧，明日即可痊愈。从今以后，但愿你能记住，不要再伤人妻儿骨肉！” 说罢，只见一道黑影忽从张大夫身上跳下，与此同时，张大夫“扑通”一声昏倒在地。 那黑影落在地上，徘徊两圈，变成了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狐狸，额头上有一个圆形白点。黑狐狸抬头看了一眼王俊安。 王俊安顿时心头一颤，是了！就是它，颇似当初那种灵光乍现的眼神，原来那两个道士都着了黑狐狸的道儿了。 只见黑狐狸冲小白狐叫了一声，小白狐扭头看了黑狐狸一眼，又径自跑到小宝的床上。轻轻地舔了舔小宝的脸，吱吱叫了两声，好似道别一般。然后跳下床来，跟黑狐狸跑出门外，一溜烟就没影了。 且说小宝自服了药丸，第二天就痊愈了，活蹦乱跳，只是仍然哭闹着要找小白狐。而王俊安足足修养了半年有余，方才恢复过来。 自此，王俊安再也没有去过五峰山，再也没有穿过狐裘，再也没有见过那两只狐狸。 （故事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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