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年代之后的诗坛盛况 1979年,叶文福35岁。 35岁,正是诗人年富力强、文采锋发之时。在“wen革”中,在戎马军中偷偷读了十年书的叶文福,在剧烈变化的现实面前,迎来了火山爆发一样的创作高峰,许多好诗都是这一年写的。如《将军,不能这样做》、《祖国啊,我要燃烧》、《地米菜》、《我是飞蛾》等。按照叶文福的说法,那一年几乎每天有诗,每天有好诗。 那时候的人们,经历了十年“wen革”惨痛的人们,仿佛每天都在翘首以待,焦急地盼望诗,盼望好诗——我们看看当时诗坛绚丽壮烈的情景: 1979年8月《诗刊》发表了叶文福的长诗《将军,不能这样做》。《诗刊》8月27日上市,《解放军报》9月4日立即全文转载,《文汇报》9月8日全文转载,9月13日《辽宁日报》配了一篇白桦的评论文章全文转载,最响亮的是《青海日报》,自己报社写了一篇长篇评论《劝君莫当大渡河》,与诗一起转载,一诗一文,诗在上,文于下,整整一个版面。 一些电台也播出朗诵节目。这首诗迅速在全国传播开来,其盛况就像《鸭绿江》刊登的一封读者来信所说:“常读诗的人喜欢它,不常读诗甚至根本不读诗的人也喜欢它。”影响远远超出诗歌和文学领域,成为一起撼动中国政治和社会生活的文化事件。
一张张邮寄的选票,沦为无奈的抗争 1981年,《诗刊》受中国作协委托,举办首届全国中青年诗人优秀新诗评奖,叶文福的长诗《将军,不能这样做》得到的读者的投票数每天都高居榜首。当时还没有网络,投票也没有商业因素渗透其中,选票都是靠邮寄。诗刊社根据读者选票,选出得票最多的前35首诗为获奖诗,其中1——3名为一等奖;4——10名为二等奖,11——35名为三等奖。叶文福有三首诗不但在35名之内,而且分别是第一名——《将军,不能这样做》、第四名——《祖国啊,我要燃烧》和第十一名——《站岗》。这就意味着,叶文福一个人就有一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一个三等奖,而且每一首诗都是那个等级的第一名。 然而,这首诗获奖还是遇到了麻烦。曾经担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文化部副部长、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化部部长等要职的作家刘白羽,给诗歌评奖委员会写了一封信,认为此诗“对于维护人民解放军的尊严和荣誉造成了不利的影响”。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刘白羽第一次读了这首诗,也是喜不自胜,连说:“好诗终于出现了!”可是在政治圈里混了一圈,就立即改口了。 《诗刊》收到这封信后,进行了认真的讨论。然后,给作协党组打了一个报告,报告开宗明义说:“我们召集编辑部同志开会,讨论了白羽同志给诗歌评奖委员会的信件。一致不同意信中对《将军,不能这样做》一诗的评价,强烈要求评委会坚持评选。”他们说,“如果群众公认的好诗《将军》不予评奖,这次评奖就毫无意义,建议取消。”他们还陈述了理由:说明此诗“是在革命前辈的前提下来批评他们的某种缺点的,目的是希望我们的党、我们的革命事业更健康发展,更兴旺发达。” 然而,《诗刊》毕竟是中国作协下属的刊物,必须服从党组的决定。最终以变通的办法,将叶文福的另一首诗《祖国啊,我要燃烧》评为优秀新诗。因为把第一名的诗取掉了,所以无法评诗的一、二、三等奖,所以那年小说、报告文学奖都有等级,只有诗的奖项没有等级。这也是作协对这次评奖的最后的无可奈何的抗议和抗争。最终,叶文福得奖的诗是《祖国啊,我要燃烧》。 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呐喊,一阵阵汹涌澎湃的爱国情怀 《祖国啊,我要燃烧》一诗,真实地体现了叶文福的爱国热情。诗人以青松为抒情主人公,一棵立志做栋梁的青松,一棵大地赋予了高尚情操的青松,在造山运动中,被压进了深深的地层。在漫长的岁月中,它变成了一块煤,却依然不屈不饶,与坚硬的地壳搏斗,冲破封锁,想把缥渺的希望变成现实的愿望。它渴望着、呐喊着要为人民燃烧,为祖国燃烧: “地壳是多么的坚厚啊,希望是何等的飘渺。 我渴望,渴望面前有一千条向阳坑道。 我要出去,投身于熔炉,化作熊熊烈火, 祖国啊,祖国啊,我要燃烧……” 诗中坦露的为祖国甘愿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的殷切之情,感人至深。 如今,年过七旬的叶文福,尽管饱经折磨,但他依然挥洒诗情,依然大气磅礴、才华横溢。军旅诗人喻晓在评论叶文福的文章中,把他与屈原做了深沉的对比:“屈原披发行吟,慷慨悲歌,最后书生无助,人性懦弱,还是自沉汨江。晚年经历过癌症的叶文福比屈原要来得坚强,不避世,不消遁,他直面人生,秉笔孤吹,手中的薪火,会燃烧到最后一息。” 当叶文福朗诵自己的诗歌《祖国啊,我要燃烧》时,你会感到那不是朗诵,分明是诗人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是提命而赴,是提命而诵。那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呐喊,那一阵阵汹涌澎湃的爱国情怀都使诗人陷入长时间的战栗,直至热泪滂沱,哭倒在地。诗人在浑然忘我之境中,久久不能回到现实中来……听者无不动容。 2017.01.14. 叶文福吟诵自己的作品《祖国呵,我要燃烧》 2009年中央电视台《新年新诗会》 主持人张宏民、李修平朗诵《祖国啊,我要燃烧》 ▍《祖国啊,我要燃烧》 当我还是一株青松的幼苗, 大地就赋予我高尚的情操! 我立志做栋梁,献身于人类, 一枝一叶,全不畏雪剑冰刀! 不幸,我是植根在深深的峡谷, 长啊,长啊,怎么也高不过峰头的小草。 我拼命吸吮母亲干瘪的乳房, 一心要把理想举上万重碧霄! 我实在太不自量了:幼稚!可笑! 蒙昧使我看不见自己卑贱的细胞。 于是我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迎面扑来旷世的风暴! 啊,天翻地覆…… 啊,山呼海啸…… 伟大的造山运动把我埋进深深的地层, 我死了——那时我正青春年少! 我死了!年轻的躯干在地底痉挛, 我死了!不死的精灵却还在拚搏呼号: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啊—— 我的理想不是蹲这黑的囚牢!” 漫长的岁月,我吞忍了多少难忍的煎熬, 理想之光,依然在胸中灼灼闪耀。 我变成了一块煤,还在舍命地叩打地狱的门环: “祖国啊,祖国啊,我要燃烧!” 地壳是多么的坚厚,希望是何等的缥缈! 我渴望:渴望眼前闪现出一千条向阳坑道! 我要出去,投身于熔炉,化作熊熊烈火: “祖国啊,祖国啊,我要燃烧——!” 1979.04.16. 于北京 选自叶文福1986年出版诗集 ——《苦恋与墓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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