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薛宝钗进入贾府她对宝黛之间的关系是怎么看待呢?二十七回中有一段文字“忽然抬头见宝玉进去了,宝钗便站住,低头想了一想:宝玉和林黛玉是从小一处长大,他二人间多有不避嫌疑之处,嘲笑喜怒无常;况且黛玉素习猜忌,好弄小性儿。此刻自己也跟了进去,一则宝玉不便,二则黛玉嫌疑。倒是回来的妙。想毕,抽身回来刚要寻别的姊妹去。”宝钗看到这种状况,首先害怕被黛玉猜忌,假如宝玉前脚进去,她后脚跟进去。黛玉会怎么想呢?肯定认为宝玉和宝钗是一块进来的,那和宝玉自然更要吵闹了。对于这种情况文本中有详细的描写,在二十回中宝玉和宝钗听到了史湘云来了,便来贾母房中,林黛玉看见她俩一起进来,便很不高兴,因问宝玉:“在哪里的?”宝玉便说:“在宝姐姐家的。”黛玉冷笑道:“我说呢,亏在那里绊住,不然早就飞了来了。”宝玉笑道:“只许同你玩,替你解闷儿。不过偶然去她那里一趟,就说这话。”林黛玉道:“好没意思的话!去不去管我什么事,我又没叫你替我解闷儿。可许你从此不理我呢!”说着,便赌气回房去了。可是再反观林黛玉对宝玉因为得到一只金麒麟的态度,“原来林黛玉知道史湘云在这里,一定宝玉又赶来说麒麟的原故。因心下忖度着,近日宝玉弄来的外传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鸳鸯,或有凤凰,或玉环金佩,或鲛帕鸾绦,皆由小物而遂终身。今忽见宝玉亦有麒麟,便恐借此生隙,同史湘云也做出那些风流佳事来。因而悄悄走来,见机行事,以察二人之意。”从林黛玉的“悄悄走来,见机行事,以察二人之意”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和现在女朋友查岗很相似呢?可是再反过头来说薛宝钗进宝玉进入黛玉房后是怎么想的,害怕黛玉误会,所以抽身回来了。假如宝钗真的处心积虑的要嫁贾宝玉成为宝二奶奶,那应该什么也不想的闯进去,没有误会也要制造宝黛误会,那样子自己成功的几率岂不更大些。宝钗这个人有性格上的弱点,即凡是先从大局考虑,很有点先人后己的儒家思想。 再说二十五回中凤姐开黛玉的玩笑“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黛玉面上不好意思要走,但是宝钗马上挽留她。接着下文宝玉凤姐受魇,闻得吃了米汤,省了人事,别人未开口,林黛玉先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薛宝钗便回头看了她半日“嗤”的一声笑。众人都不会意,惜春问道:“宝姐姐,好好的笑什么?”宝钗笑道:“我笑如来佛比人还忙:又要讲经说法,又要普渡众生,这如今宝玉、凤姐姐病了,又烧香还愿,赐福消灾;今儿才好些,又要管林姑娘的姻缘了。你说忙得可笑不可笑?”宝钗也拿宝黛婚姻开起了玩笑,她自己是赞同二人的婚姻,后回中小厮兴儿也说“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宝、黛从小一起长大,贾府上下关于他俩的说法宝钗不会无所闻。,有一次见黛玉去了宝玉那儿她故意避开。宝、黛特别亲密,她并未有什么不快或嫉妒的反应,更谈不上去破坏,反而有意促成。 比如二十八回中,贾母房里的丫头找宝玉、黛玉吃饭。宝玉留在王夫人着吃斋,宝钗因笑道:“你正经去罢。吃不吃,陪着林姑娘走一趟,她心里打紧的不自在呢。”宝玉道:“理她呢,过一会子就好了。”探春、惜春都笑道:“二哥哥,你成日家忙些什么?吃饭、吃茶也是这么忙碌碌的。”宝钗笑道:“你叫他快吃了,瞧林妹妹去罢,叫他在这里胡羼些什么。”薛宝钗要真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类的思想,根本不会说这些话,而是想方设法的阻止宝玉,让林黛玉“心里打紧的不自在”当然如果你非得认为这是薛宝钗虚伪的表现,那只能说你看的不是红楼梦,而是三国。在下文中又文本写道“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等曾提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所以总远着宝玉。昨儿见了元春所赐的东西,独她与宝玉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幸亏宝玉被一个黛玉缠绵住了,心心念念只记挂着黛玉,并不理论这事。”这段话折射出来的信息是宝钗是封建正统意识很浓厚的淑女,从来没有把个人私情放在心上,纵观整个大观园里的女儿只有黛玉和袭人有这种日后婚姻的想法,而其她女性却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至于薛宝钗内心深处是否喜欢宝玉,我认为是喜欢的,并且宝钗是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深深的埋在心底,不敢有一丝一厘的表露,作为封建的完美女性,真正做到了“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喜欢不代表要去破坏宝黛的爱情,宝钗对宝玉的态度可以概括为暗恋,并且在文本八十回内,从未见到宝钗把黛玉当作情敌,恰恰相反黛玉先是将宝钗当作情敌,后来又将湘云当作情敌。在四十五回中二人互为金兰语,此后黛玉将宝钗当作知音看。从黛玉对宝钗的态度也可以理解为把他从情敌的名单中剔除了。读红楼梦坚持从文本出发,引用文本中这么多文字,只是论述一件事,即宝钗对待宝黛的爱情以及婚姻都是祝福、支持、促成的。我们知道林黛玉是泪的化身,本身就是为还泪而来的,一天总是哭哭啼啼的,否则完不了事。可是你见过薛宝钗哭吗?在全书中宝钗只为一件事哭了,有人说为宝玉挨打才哭的。我不这么认为,为的是一句话,薛蟠的一句话“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先妈和我说你有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儿,见宝玉有那劳什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有人认为,正是薛蟠的这一句话足以证明薛家母女密谋金玉良缘的证据,事物具有两面性,我却认为正因为这一句话,可以证明宝钗没有对金玉良缘期盼,如果她内心存有这种想法,宝钗不应该哭,顶多是不语不说话。可是宝钗不仅哭了,而是哭了一夜。为什么,冤枉!而且是被自己最亲的人冤枉,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这里薛姨妈气得乱战,一面又劝宝钗道:“你素日知那孽障说话没道理,明儿我教他给你陪不是。”如果薛姨妈认同薛蟠的话,还会斥责他的话没有道理吗?如果薛家母女千方百计的谋求金玉良缘,那薛蟠的这句话应该是大大的道理,古往今来最正确的道理,岂止是道理,甚至可以说是真理。 鲁迅先生并非红学家,可是先生评论红楼梦却是真知灼见,为后来红学家的研究方法指向了科学的方向。在他的《中国小说史略》中指出“至于说到红楼梦的价值,可是在中国的小说中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点在于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总之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它那文章的旖旎和缠绵,倒是还在其次的事。”可是现在很多读者读红楼梦硬是爱恨分明,善恶昭然。显然薛宝钗、袭人、王夫人、薛姨妈都称“坏人”了。 从俞平伯先生提出的“钗黛合一”说,为红楼梦的认识又提高了一层。在五十八回中,藕官因为替死了的药官烧纸钱,被一婆子告恶状,因感激宝玉庇护,才让芳官替自己说出原因,文本写道“芳官笑道:“哪里是友谊?她竟是疯傻的想头,说她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她哭得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她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她得新弃旧的。她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这一段话是写藕药蕊三官吗?如果轻易读过就会被作者蒙蔽,这是伏线,预示着黛玉死后,宝玉和宝钗结婚并非负心,而是安抚“死者也安”。从林黛玉和薛宝钗的判词判曲中,从金兰语中,从藕药蕊三官中皆告知读者钗即是黛,黛即是钗。宝玉在黛玉死后娶宝钗为妻,不仅有赐婚的因素,还有父母的因素,更有黛玉嘱咐的因素。黛玉一生都为宝玉而活,当自己命不久矣,若不为宝玉留心日后事,便不是黛玉了。故而宝钗与宝玉结婚是在黛玉死后,顺理成章的事,我甚至觉得宝钗嫁给宝玉也会受到黛玉的嘱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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