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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鹏没有那些虚伪的修养,坚持一副“贱样”

 汉青的马甲 2017-01-23


岳云鹏爱哭,这事儿众所周知。当服务员的时候,因疏忽算错两瓶啤酒钱,被客人当众奚落了三个小时的故事已经成了90 后的心灵鸡汤。有不开窍的记者跟他说,你不应该恨他了,你应该感谢他……他一边抹着泪一边说,“我还是恨他,我特别恨他,到现在我也恨他,凭什么?!”



这是一个从苦日子里过过来的人。简单、实诚、轴,没有那些虚伪的修养。很多明星自从成了明星之后就学坏了,但他没有。他还坚持自己的一副“贱样”,抽冷子冒出一句河南话,说点事儿还愿意掉眼泪。人们为什么喜欢他,因为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小人物。


一个心碎的猪头


岳云鹏在新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有一场分手告别的哭戏,导演张一白要求他演出层次感。岳云鹏哭了几遍都找不到感觉,张一白走过来对他说,“你有没有被甩过,你想想当时的感受”。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剧照


岳云鹏又想起曾经打工的小饭馆,当时他鼓起勇气追求一个服务员,被女孩当众拒绝。“当时眼泪就控制不住了,”车缓缓启动,恋人离去,岳云鹏追着车嚎啕大哭,直到跪倒在地,“我想到了自己的心碎,也想让大家看到心碎的猪头。”



饭馆生涯在岳云鹏记忆中始终占据着最悲痛的一席之地。14岁离家,从河南农村老家到北京谋差事——待过纺织厂、电机厂、奶牛场,做保安、电焊工,在美食城刷碗切菜。在饭馆里,厨师长的弟弟要做这份工作,开除了他;朋友介绍看厕所的工作,又因为老板喝醉吐了没及时清理,再次被辞退。


岳云鹏与饭馆旧同事聚餐


因此,2004 年当郭德纲在华声天桥第一眼见到海碗居老北京炸酱面馆的服务生岳云鹏时,他满腹狐疑:“这哪来的呀,脏成这样。”彼时郭德纲创办北京相声大会不久,仍未走红,而岳云鹏甚至都不知道相声是什么。


“当时想找一口饭吃,来不来德云社犹豫了好久,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就来了。”12 年后,岳云鹏回忆道。机缘巧合走上了相声之路,可真进了德云社,他又很快后悔了。“没有观众,每天台上演,台底下十个是最多了,台上演员还挺卖力气。我合计还不如回去做服务员,一个月能有1000 多块钱。”



在相声行当里熏了一年多,岳云鹏感觉师父红了。“所有人都认为听相声是一种时髦,他们都来听相声,每天排队。”他发现自己还是挺有运气的,“我师父红了,肯定能带着我们走向辉煌。”


但是,辉煌并没有就此到来。虽然遇见了贵人郭德纲,岳云鹏的苦日子远没有到头。以他的天分和资历,实在难以在一票师兄弟里出头。口音是他的一大劣势。


作为河南人,他羡慕来自京津的师兄弟们信口拈来的功夫。“北京话透着骄傲,皇城根底下,他的语调比普通话要高。”带着河南口音的岳云鹏,学不来的不只是口音上的骄傲劲儿,还有个性上的“不会来事儿”——他沉闷寡言。


一同进来的孔云龙很快就能上台了,岳云鹏还在后台打杂扫地。他也有过登台机会。2005 年夏天,岳云鹏第一次上台表演,一段15 分钟的《杂学唱》说了3 分钟就下去了,紧张过头,台词统统忘光。那次之后,岳云鹏只能继续扫地。



德云社内部开了个会,讨论让岳云鹏走人。绝大多数人认定,岳云鹏讲不了相声,“祖师爷不赏这碗饭”。在场众人,只有老前辈邢文昭和郭德纲的小舅子王俣钦为他说了好话。王俣钦后来成了岳云鹏的经纪人。他在《钦口说:我眼中的德云社》一书中坦言:“他那种贱兮兮的风格很能打动我。”


时至今日,褒义的“贱”已经成了岳云鹏最大的标识,可在当时,并没有多少人能意识到他的价值。当天的会议开到最后,还是郭德纲站起来拍了板:“各位,什么都不说了,岳云鹏这孩子,就算他只能在后台扫一辈子地、擦一辈子桌子,我也不会让他走。”



得知自己差点再次被扫地出门,岳云鹏又哭了。他在博客中写下:“因为‘被开除’这仨字在我身上实现的次数太多了,我害怕了,告诉我自己,我喜欢这个工作,我真的喜欢这个工作,我要努力。”


“我是一个性情中人”


岳云鹏当着电视观众啪嗒掉泪,最早是在2011 年一档节目《今夜有戏》里。节目由郭德纲主持,岳云鹏担任助理,偶尔一旁搭个话,制造点笑料。


当时德云社风云变迁,何云伟、李菁、曹云金先后出走。节目中说起此事,岳云鹏替师傅不忿,“十年了,养育他,他一点念想都没有,说走他就走了,偏偏在我师父落难的时候他就走了”。说完走向舞台旁边,背过身哭了起来,郭德纲也在一旁忍着泪。



“我真的是一个性情中人,想笑就笑,有泪水就流,从不憋在心里。”岳云鹏在博客里这样表露心迹。


出走风波之后,德云社陷入青黄不接的境地。郭德纲叫来岳云鹏,提出要把他捧成“角儿”。什么是“角儿”?郭德纲告诉他,“第一,贴上你的名字要卖满;第二,一大帮人指着你吃饭,你还得让大家吃饱饭。”


前面的几个“角儿”怎么红的?“一个是真有能耐,一个就是咱们运作的,”郭德纲说,“不犯他们那些个毛病,踏踏实实做人,好好做艺,师傅能让你红,捧红一个说相声的,对我来说并不难。”


“我还挺忐忑的,因为那个坑一旦占上,是要担责任的。”他在忐忑不安中答应了。


郭德纲在另一档电视节目里说:“岳云鹏最应该感谢的是离开的这些位,他在的时候,他们都不拿他当人,真是不拿他当人。岳云鹏要跟人喊一句‘师哥您好’,根本没人理你,拿你当个空气,面对面走过去都不带看你的。”


郭德纲开始力捧岳云鹏,分配捧哏搭档,开办个人专场,领着他参加电视节目。岳云鹏的相声也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而他贱萌的个人形象,恰好暗合表情包时代的大众喜好。他有了众多标识性动作和符号:《五环之歌》一开口,全场合唱;一句“我的天哪”,扶嘴瞪眼,就能逗得观众大乐。



“他做到了,我也做到了,现在这个岁数说相声的,谁还红得过岳云鹏?”郭德纲很得意。比起此前“成角儿”的几位师兄弟,岳云鹏的知名度和讨好度更超出了相声的领域。但旁人难免猜度,岳云鹏的成名离不了郭德纲的带携,郭德纲在经历了多次背叛后,看中了岳云鹏的忠诚和温顺。


岳云鹏并不介意这一点,他也从不否认自己对师父完全的遵从。成名之后的商业安排,多数由郭德纲帮他决定。一些个性和习惯也越来越像郭德纲,“我师父影响我很多,比如我师父不是特别善于交朋友,他几乎很少跟朋友吃饭,我也是的。”


今年夏天,曹云金发文控诉郭德纲薄待弟子,郭门师徒再掀风波。岳云鹏几乎是第一时间声援了郭德纲,他在微博上写道:“2004 年进入德云社,从来没有想过能够走进相声届,十二年过去了,走在街上有人能够认出我来,有人能够找我演出,有人能够找我拍戏,有人找我代言,这一切都是师父给我的,庆幸自己身在云字科,义薄云天的云。”



岳云鹏对郭德纲与其说是服从,不如说更像是孝顺,和他谨遵对父母的孝道如出一辙。我们问他自认为最大的优点是什么,他回答:“我很孝顺。”“并不是物质上,我回到家第一时间就好像过去古代人请安一样,一定会去他那个屋里跟他聊最近忙什么,让他放心。他很担心我。”他补充道。


“好的喜剧演员一定是忧伤的”


2016 年2 月21 日,《欢乐喜剧人》第二季的总决赛之夜,夺冠之后的岳云鹏又哭了。彩色纸片从演播厅上方飞落,录制流程还在继续,主持人和嘉宾说着结束语,岳云鹏有点不在状态,大脸哭得湿乎乎。



“我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我觉得一定是内心深处有一种东西被释放了,百感交集。”他说。其实岳云鹏原本不想参加《欢乐喜剧人》,郭德纲劝他去,他难得表现出了拒绝的态度。“我想任性一回,我这么多年全都是听我师父的话,这次我真的不想去。”岳云鹏说,当时他参加了两档真人秀,也上了春晚,“说实话我是排斥的,我怕在那个舞台上把这些成绩抹煞掉,因为相声在那个舞台上确实很吃亏。”比起其他喜剧形式,相声是干巴着说话,灯光、舞台、特效统统用不上。


在郭德纲强烈要求下,岳云鹏还是听从了安排,为此还不得不推掉了几部电影,“因为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能再不懂事了”。


岳云鹏一开始不知道郭德纲会担任主持人。他一直以为主持人是吴秀波,还特意在第一期的稿子里设置了几个调侃师父的段子。临上场,他才发现师父站在舞台上,一下懵了,赶紧临时改桥段。郭德纲想避嫌,会刻意避开和岳云鹏互动。“有时候挺尴尬,”岳云鹏说,“因为我一跟他互动就有拉分的嫌疑,所以他都是排斥的。”



但对岳云鹏而言,这还不是最难的部分,对于创作者而言,每一次内容的生产都有漫长的阵痛期。“大家的弦都绷得很紧,”岳云鹏永远在想这个星期说什么,以单口、对口还是群口的形式出现,“每天都在想,这个星期把这个段子演完了,从台上往台下走的时候,那个压力好像一座山一样又来了。”有时候他甚至想,赶紧淘汰算了,可以去忙别的了。


岳云鹏打定主意,如果还有类似的比赛,即使郭德纲要求,他也不会再去,“我会跟他说,你去吧,你不知道有多痛苦”。


多年前小剧场时期,他就已经深谙喜剧背后的痛感。有一次演出前,他突然得知弟弟打架被扎到了肝,“心里特别难受恨不得马上出现在弟弟面前,眼泪止不住地流”。搭档孙越劝他,别哭了,观众是无辜的,赶紧换大褂。大褂上身,转过来,一副笑脸走上台。


2013 年,岳云鹏在德国巡演,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完成表演。他从iPad 里打开父亲的照片,跪地磕头请求原谅:“戏比天大,希望父亲能够理解。”


岳云鹏父亲去世没尽最后孝道,坚持为观众演出


名气渐长,台上和台下的心理间距变得越来越宽。台上依旧抖着包袱,台下精疲力竭。


以前他有一个小本子,几月几号去哪儿,记下自己近三个月的行程,现在通告太满,早就记不下了。只要跟着经纪人走就好,“我会跟我经纪人说,尽量给我安排一点生病的时间,比如我感冒了,很难受,不能再走通告了。”他没时间睡觉,每天昏昏沉沉。跑完一件事,回家洗洗涮涮,又得出门。有一天在家补觉,女儿趴到岳云鹏的身上来,和他说话。“我一下就不困了,好想抱着她哭,爸爸太累了,太忙了。”他说。


名利加身,疲惫和焦虑相继而来。


一向敏感的岳云鹏发现,他越来越难通过眼泪来释放自己的情绪了。“我特别想让你们刺激我,我哭一会儿。哭一会儿有眼泪的,就会舒服很多,我现在就是。”


这个爱哭的喜剧人,为了写春晚的段子,连续熬夜三个月,患上了干眼症——哭对他来说忽然变得很困难。


行走江湖,他还得向过来人郭德纲学习。受不了拍戏要等,他就会想起师父说过的话:“你赚的那个钱里面就有等,一百万可能六七十万都是等。”


面对负面评价和风波,岳云鹏也还得在刀口上趟两圈。“我会被评论所左右,我的微博底下有评论,有骂我的,有说各种不好的,我就会很郁闷。”岳云鹏说,“我师父经常劝我,说你不用去理会。他骂你,这个人一定没你棒。”但岳云鹏还是选择拉黑骂他的人,“我真的会拉黑他。他一旦骂我,我就会拉黑他”。


相比于前辈,岳云鹏总会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扩张得大一点。在日后所有心力交瘁的创作时刻,这些经历与情感的波澜又会成为他解压的出口——活得有痛感,是不幸,但也是幸。


编辑= 宛冬 文= 渔夫 摄影+ 后期= 邓熙勋 妆发= 丁丁 摄影助理= 小潘


 本文刊登于《男人装》2017年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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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于《男人装》官网enr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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