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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海上来

 给我两颗西柚 2017-01-24

     


   有时候,你被放置在了某个角色里,就只能按照剧本去念你该念的台词,不能随意篡改,更不能随便抢镜。曾经也遇到过令人好奇、令人欢喜的客人,但萍水相逢也许才是最好的状态。


   “风从海上来,风吹上陆地,陆地上的风又回到海里去……”琳达办理入住登记的时候用英文反复地哼着这几句歌词。午饭时间,店里缺人手,我带她去房间,给她钥匙。狭窄的木质楼梯,她跟在我身后慢慢往上走,一直在哼唱。


   她订的是四人间里的床铺,几十块钱一天。琳达把行李卸在床上,很友好地和正在休息的三个德国女孩打招呼。她从印度尼西亚来,小麦色的脸属于耐看的那种,说台湾腔普通话。


   回到前台,我在搜索栏里输入她哼唱的歌词,却没有找到歌曲。


   也许是因为我无意识地盯了她的脸许久,所以她扭过头来,对我友好地笑了笑。我连忙点点头,埋下头操作电脑,我可不想被误会成迫不及待、满脑子不正经想法的男青年。


   研二的暑假,同专业的同学纷纷去了大酒店、大集团实习,我是想好了毕业就回家,考个公务员,或者找个事业单位、银行之类,过轻轻松松的小日子,所以宁愿在这里多打一份工,赚赚钱,享受一下北京城最后一年的“纸醉金迷”。也不算辱没“旅游管理”这个专业。


   琳达还是哼着那首模模糊糊的歌等面泡开,坐在窗边吃完,才回房间。


   之后的几天也都如是,早出晚归,不见拿相机也不见买纪念品,把店里所有味道的泡面都吃了一遍,吃到我都看不下去了。我说,你知道你每天都在吃垃圾吗?


   她说,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帮助你勇夺泡面销售月冠军吗?


   “所以你们巴厘岛旅游业的激励机制都是这么奇葩吗?”


   “我觉得中国最好吃的东西就是泡面,真的。”琳达忽然正经起来。


基本上和琳达的交流就这么仅限于她吃泡面的时候,因为她不太像其他旅人,她总像前方有重大任务在等待她一般来去匆匆。


大约一周半以后,她忽然兴高采烈地回来,已是凌晨,我正在准备交接班,她趴在我面前说:“我请你吃夜宵,去喝酒,好不好?”


跟我换班的家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天晚上很奇怪,我竟然前所未有地有一些尴尬,甚至在问“为什么”的时候都差一点儿结结巴巴起来。


“我找到工作了,要谢谢你帮我下的软件,还有借给我的公交卡。没有你一定不会这么顺利,我一定要请你吃饭。”


虽然我很想说这不是什么一定要回报的大恩大德,但是拒绝一个女孩子的邀约毕竟太不绅士,所以我交了班,就和琳达一起去了胡同里一家烤串店,点了肉筋、五花肉、牛板筋和两瓶啤酒。


夜晚的小胡同有特别的温情,像洞口若有光后的桃花源,不知秦汉,无论魏晋。她不断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周围,她说:“你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场景我曾经在脑海中幻想了多少遍?无论是吃泡面,还是吃路边摊,还是夜晚的胡同,我都在心里练习过很多很多遍了。”


风从她长长的睫毛上吹过,我想那大概就是她的眼睛看起来总有点闪烁的原因。我问她,你来中国就是为了在这里工作吗?她笑了笑说,我英语、法语、日语和汉语都很好,所以申请语言培训学校外教的工作特别顺利。


她极少谈论自己,所以我认定她是相当聪明的那类姑娘。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偶尔一起吃吃饭,喝喝酒,毕竟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几乎要以为她也是我的同事之一了。


关于她在巴厘岛的生活,是我自己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


童年时光如同天堂,每天只有上午的半天课,中午就可以背起小书包回家,炎热的下午不是睡漫长的午觉,就是和小伙伴去爬山,去海边,去有清冽泉水的寺庙,偷看丰满的欧洲女人和娇小可爱的日本女人,她们在琳达的眼里都是白白的,为什么可以那么白,这个问题困扰了她的整个童年。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思考哲学问题。”她一边说一边笑,眼角和嘴角都弯起了好看的格外柔和的弧度。


这让我不禁又要问她为什么想要来中国,她低下头,轻轻哼起“风从海上来”,并没有回答。我又问这首歌是不是巴厘岛的民谣,她说:“你也觉得很好听,对不对?”


你看,她果然是很聪明的姑娘,但是又有就算我不想回答你的一切问题也让你无法讨厌我的气质。


不过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也能摸索出琳达情绪变化的规律。她没课的时候五点半下班,有课就到十点,周一休息。正常上下班的她,微笑里有一点儿小小的失落,但又被稀释到了不足以让我问询的程度。偶尔她会晚归,能看出喝了点酒,我贱贱地问她是不是有艳遇,她也只是耸耸肩,但有细碎纹路的嘴角,我确定它出卖了她往日里没有的喜悦。


直到那天,我看到那个男人推门而入,戴着一副原木色框架的眼镜,穿得干净又随意。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我问。脑袋里自觉蹦出了“来者不善”几个大字。


“我来找人,琳达,从印尼来。我可以坐在这里等吗?”他很友好地询问。


如果眼神真的有所谓的穿透力,那么我现在一定比刚刚多看进他一厘米那么深:“好,您可以在大厅等她。”


大概半个小时,琳达回来了,她看到等在窗边的那个男人吓了一跳,这是我见过的她最不平静的一种表情。她的眼睛里满是某种羞涩的惊恐:“你怎么过来了,我们不是说好在酒吧见吗?”


“我想来看看你住的地方。”


“那我去换下衣服……”琳达的声音里有一点儿窘迫的喜悦。

毫不相干的我用余光瞥到她匆匆跑向后堂的背影,莫名耸了耸肩。我真的是花了很大力气才压抑住自己抬头再看看那个男人的好奇心。同样作为男人,绝不能暴露八卦之心。


其实我连琳达的脸也没想看,结果她出门前非要敲敲我的台面:“我出去了呀。”


我只能点点头,目送十分钟就打扮得美艳动人的琳达挽住那个男人的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一直到十二点我该换班的时候,琳达也没有回来。想起专门给她留的香辣牛肉味的泡面还搁在柜子下面,我弯腰拿起来,放回货架上。


“风从海上来,风吹上陆地,陆地上的风又回到海里去……”琳达哼着这样的歌就漂洋过海来了陌生的国度,而我,就在这方寸之间,看着像琳达一样的旅人来了又走,去了又还,却从未动过去远方的念头。


两天后的晚上,我难得和同事调了班,因为琳达要我陪她去一个地方。看她脸上的笑意就猜出和上次的男人有关。


“所以你来中国,是为了他?”


“是为了我自己。”


我们慢慢地走着,穿过一条条昏暗的小胡同,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谈论自己。


三个月前,琳达父母的旅行社接待了一个中国团,琳达作为地陪跟了团。她的好性格和热心肠让她很快和团员们打成一片。很快她就发现团里基本都是来度假的小情侣,除了小海,穿着白白的T恤,戴着红棕色墨镜,在大巴走山路时,总是默默看着窗外。


第一次有点尴尬是在逛乌布市场的时候,她好心跟他说这里有很多好看又便宜的椰子壳制品,还有头巾,可以给妈妈和女朋友带一些。他的表情突然就有点忧郁,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默默低下头,挑中了一枚椰子壳做的戒指,也没有砍价就直接买下来,转过身拉起琳达的手,有点粗暴地戴在了她的手上,他说:“我没有妈妈,也没有女朋友。”


琳达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天晚上,安排了在库塔海滩的海鲜烧烤。回程的车上,琳达为了活跃气氛,就鼓励大家来唱歌。一路上都在沉默看着夜色的小海,忽然自告奋勇要过了话筒。


他唱的是琳达并不熟悉的中文情歌,清唱,却不清淡,团里所有女生都听得出了神,入了迷,包括呆呆坐在车头的琳达。


不过款款深情很快就被烧烤的浓郁香味还有土著表演的热闹冲走,冲得比太平洋的海浪还要遥远,最终也只剩下琳达坐在小海的身边,一边掰着烤焦的螃蟹腿,一边听小海说起在遥远国度的生活。


有一些中文词琳达没有接触过,都会挑出来问他,他再给她解释,解释得山高水远。在有古老海风和洋流的夜晚,海浪汹涌着深黑的咆哮,让汉语里那些梦想、坚持、贫瘠之类的词语全都像碎在海浪里的星星,闪闪发光,蛊惑了琳达的心。


“要知道,在巴厘岛,努力维持生计的都是女人,她们要把全家人扛在肩膀上让日子坚持下去,而男人们则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却没有人有梦想。他们宁愿坐在家门口的神龛前,吹一下午的口哨,或者去海边调戏游客,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变老,然后连灵魂一起离开这个岛屿。所以,你知道我听着小海和我说的一切,心里的那种快乐和难过吗?啊,原来这世界上有这样的男人。”


琳达在叙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有一样的星光。


“很多女孩子一生的愿望也许就是一次传奇的跨越万水千山的爱情,我不知道她们最终有没有等到这份爱情,可是我想,既然属于我的已经来了,我不能放弃,我要把传奇故事写完。”


“写完了又能给谁看?每个人都只能在自己眼里当主角,结果自己还看不见自己。”在琳达说得动情的时候,我忍不住插嘴,其实我真不是那么嘴欠的人。


临上飞机前,他们用手机拍了合照,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地址,琳达为了小海专门装了微信。这封闭的小岛上,她从未有过什么离愁别绪,可是这一次,看着旅行团办理登机,过安检,看着人群中一直在挥手的小海,觉得根本无法想象竟然还有明天。


之后就是不断地微信、语音、视频,分享彼此的生活,每晚入睡前送上晚安吻,像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也说了无数的“去找你,去看你,去陪你”。


“所以最终是你来了这里,然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是,他不知道我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他说过,喜欢独立有主意的女孩子。所以我来这里,找工作,一切都安定下来后,才去找他的。他真的很忙,一直排练、演出,之前我只有晚上能去酒吧看看他唱歌,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昨天他来找我,我挺意外的……”


所以我果然是个大俗人,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爱情。我只能努力去理解一下此刻的状况,那就是,琳达满足且快乐,我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几乎隔三岔五就能看见这个男人,不是来接琳达,就是来送琳达。虽然我心里有太多的不明白、不理解,甚至莫名其妙地看他不爽,但是别人的爱情别人高兴不就行了,关我什么事?


那天我看到他们在旅舍门口吻了很久,我看到他的手轻轻托起她瘦瘦的颈,有点儿碍眼,很想拿手里的扫帚出去挥舞一通嚷嚷两句没有公德心什么的。我转过脸不去看,手心里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来。是的,我一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怪异,一定是。


“喂,面。”


琳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我晃了一下神,刚刚那一幕就好像是自己的幻觉。她歪着脑袋笑,眼睛里还盛着炽烈的光。我有意识地避开她唇彩已经快掉光的嘴唇,把手伸向货架:“呀,卖光了。”

“竟然不留给我!”她托着下巴,倒并没有真的嗔怪。


“你数数你有几天是回来吃饭的。给你留着,我不是要变成泡面销售末位淘汰的那个了吗?”


“我们去吃拉面吧,日本拉面!”她倒是学会了和我一点儿也不见外。


时间过得总比想象的要快,现在琳达来中国也有三个月了,裙子变成风衣,可是她依然还住在这里。有好多次我都想问问她,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可是每一次我都自己把问题吞了回去。


突然有一天,我下班拎着垃圾去小胡同的回收站丢的时候,看到墙根蹲着个姑娘,抱着头。我手里的垃圾越过她投进了垃圾车,她抬起头来,用力抹了抹眼泪。


“他欺负你了?”


结果琳达连看都没看我,直接扑过来放声大哭,我忽然间不知如何是好。昏暗天色遮挡视线,可是她的哭声几乎拽住每一个经过胡同口的脚步,我知道纷纷的路人有多少不明就里的猜测,因为那也是我的猜测。我说我给你留了面,我去给你泡,给你加香油,加蚝油,加豆豉,加醋,然后端到天台吃。好不好?


后来我想,大概每一个心里装了个影子的人,眼睛都会有点瞎,比如我。这段时间以来,如果我能平心静气地观察琳达,就会发现她和小海约会的次数在渐渐减少,夜不归宿的次数也在变少,偶尔的失落变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缠绕在额头,像被贴了符咒。只是我看不到而已。


看着她大口大口吃泡面的样子,我想这才是我认识的琳达。


其实这个故事一点儿都不传奇,甚至在我看到小海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种男人不管是在巴厘岛还是在丽江束河,他们能做的事情,都没什么区别。


恐怕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隔着满满一片凶险的太平洋,竟然会有姑娘乘风破浪地来了,来找他,来相信他,来兑现他。


“他说他不想耽误我,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他要唱歌要做音乐,他给不了我安定的幸福,他知道异乡漂泊的痛苦孤独,所以希望我回去。”


我翻译一下就是,我只是觉得你还不错,和你玩玩你还当真了? “我说想要和他住在一起,一起努力,我不会耽误他,也许还能帮到他。他说我喜欢的就是那个孤僻的、远离人群、和别人不一样的他。如果一切改变了,就不是当初的我们了。”我翻译一下就是,你和我一起住,我还怎么泡其他的姑娘……简直翻译不下去了,因为我真的很想说,这种寻找艳遇的男人,他根本不爱你。但是我懂女人在爱情里的自尊心,至少我的每一个前女友都希望自己是我最特别的前女友。


我看不下去了,我留下她一个人在天台,管她看星星看月亮看飞机看什么都好,我这么求安稳没有上进心的人,必须得趁着头脑最发热情绪最激动的时候,才能干出把情敌痛打一顿的事情。


我敢打赌,我往后的人生里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一幕,气势汹汹地推开酒吧门,推开服务生,推开乱舞的人群,像推开接天的波浪一样,冲上小小的舞台,一把揪起正在深情弹唱的小海,蹲下去就是一顿揍……


反正最后我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比较幸运的是在警察到来之前,我挣脱了保安和人群的围困,挂彩逃跑了。我不是胆小,只是不想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地被琳达看见。


所以我逃了,连店里都没有回,直接逃回了学校寝室,爬上床就蒙上了被子。这真的是我二十多年人生里干过的最英勇也最的事情,我并不后悔。


我很怕琳达会发信息找我,但是一夜都很平静。睡醒了也才早上七点,我给经理发了信息,请病假调班。爬起来用冷水洗了洗脸,看着盥洗间长长的镜子里,那个青了眼角、肿了嘴唇的自己,那么不真实。我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还有点痛,牙龈好像也有点痛。


要不是晃悠去了教室,经过在树下晨读的面孔,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没有毕业。这么多年读书读疲了,就是这么平庸的实用主义的自己,怎么就搅和进了一个印尼傻姑娘的生活呢?


我想象过琳达给我发消息时我怎样回答她,怎样装作若无其事,如果被发现了又该怎么回答,可是没有。我在校园里无所事事地闲晃了一整天,也没有琳达的消息。没消息大概就是好消息吧,她现在也许又在安慰她受伤的艺术家吧?


这个酸溜溜的想法也让我不想主动找琳达。连续三天的无音信,也不断催生我的矛盾。我怕她再被他的谎言拖延下去,又怕她伤心、执迷不悔。


有时候人们说着最漂亮的话,却做着最肮脏的事,但她看到的都是带着自己最美好一面上路的旅人,所以她并不懂。原来当天晚上,小海和乐队的人就找到了旅舍来。在琳达担忧地想找药给他的时候,他指着她的脸,破口大骂,骂得她愣在原地,骂得所有美好的假象碎得体无完肤。


她想也许他是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可是第二天她就再也找不到小海了,手机号码作废,微信被删除,酒吧和出租屋都找不到人,就算再痴傻,琳达也懂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其实没有唱错,风从海上来,所以还是要回到海上去。他早就告诉我他只是过客,我偏偏要追着走,是我错了。这是我在巴厘岛的地址,希望你毕业、工作一切顺利,有需要来巴厘岛玩,就来找我吧。谢谢你,唯一的朋友。”这是她最后一段话。


如果此刻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亲口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才是那阵海上的风,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吹到我的面前来。


有些人的爱情是安全牌,有些人则是赌博,没有对错,只有对手。

我辞掉了旅舍的工作,开始投递大量简历,并且几乎每天都在给家里打电话说到口干舌燥,我不回家了,不回了。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选择离开舒适和安全。我每天都给琳达发好玩的冷笑话,她也告诉我又接待了怎样的客人,谁也没有再提过小海。


转眼就是三月,我说,琳达,我要送你一份礼物,马上就要开始快递了。她问是什么,是什么?我笑了笑关掉了手机。


印尼鹰航,我坐在舷窗边,闭上眼睛。


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我选择去巴厘岛的四季酒店工作是疯了,对,我是疯了,因为人生这么漫长,世界这么宽广,我终于有机会找到自己的对手,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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