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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土沟夫妻(中篇小说 作者:郭雪)

 昵称39835058 2017-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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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爱情,是繁华退却后平平淡淡的陪伴。所谓爱情,是努力的实现让彼此幸福的义务。所谓爱情,是与你一起,待霜染白发,看细水长流。

     今天小恺带你走进《花土沟夫妻》的世界

花土沟夫妻

                                     郭雪


那是一朵朵竞相开放在大漠戈壁深处的“鸳鸯花”,他坚韧顽强,深情款款表达着对柴达木的眷恋,她如诗如歌,娓娓诉说着石油人的儿女情长,让昆仑不再孤单,让尕斯变得温暖,在青海油田那幅波澜壮阔的画卷中跃动出绚丽一片……

一 蜜月


“敏儿,回去吧,自己把早饭热热吃上一点,吃饱了肚子你就不想我了。”采油工李小飞抓着刚刚结婚一个月的新娘田敏的手充满怜爱地说。

红着眼圈的田敏撒娇“不,等班车走了我再走。”

四只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

沃尔沃班车已经第三次打喇叭了,检票员再一次催促没有上车的乘客。小李环顾了一下四周,闪电般地吻了吻田敏的脸,依依不舍地挣脱双手,头也没回地钻进了班车。

田敏顾不得送行人群的目光,自顾自地说“到了给我电话”。

班车缓缓驶出敦煌客运站,任凭田敏挥动的手在人群中晃动,李小飞都没有勇气再看一眼。

田敏无力地推开新房的门,鲜红的双喜绽放着新婚的喜悦,温馨的婚纱照透着爱情的甜蜜,房子里还飘着李小飞淡淡的香烟味儿。田敏坐在沙发上顺手抱起身边的洋娃娃发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走针的声音。

她不想回娘家,妈妈看见自己这一副模样一定又要唠唠叨叨。婚前就常说“敏儿,嫁给狼不吃的采油工有什么好,一年到头聚少离多,有你苦日子过的。你看人家刘阿姨家的小玲找的对象是个大学生,又在勘探开发研究院上班,有前途又能顾家。叔叔、阿姨们给你介绍的质量安全环保处的小王、钻采工艺研究院的小马哪个不比小李强,你跟中了邪一样,非得在一棵歪脖树上吊着……”

田敏不等母亲把话说完就倔强地顶上一句“谁觉得好谁嫁好了,狼不吃的采油工不好,你嫁我爸干啥?”

气得妈妈两手哆嗦。

田敏和李小飞是高中同学,当年不好好学习的李小飞追到田敏屁股后面没少献殷勤。高二时李小飞学了理科,而田敏选择了文科,当时学习任务也重,加上田敏妈妈管教特别严,李小飞萌生出那一丝爱情的小芽儿便没有了滋长的机会。

后来李小飞上了大专,毕业后去了采油厂工作,田敏青海师范大学毕业后成了油田党校的一名老师。

若干年后,俩人在同学聚会时碰面了。席间聊聊上学时候的事,聊聊工作上的事,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很投机也很投缘。田敏很好奇当年那个人见人烦的坏男生,如今也是一表人才,颇招人喜欢,对他莫名其妙的好感倍增。而李小飞眼里的田敏依然是那个文气漂亮的小女孩。

那次同学聚会后李小飞义无反顾发起了爱情的攻势,冲破一切阻力,两年就将田敏娶回了家。

班车晃晃悠悠载着一车不想离家的石油人朝家的另一头驶去,离戈壁和荒凉越来越近,离家和亲人越来越远。早已习惯上花土沟的李小飞今天忽然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长得心烦意乱、长得遥不可及,中午到冷湖餐厅胡乱扒拉了几口饭算是给肚子一个交代。

好不容易熬到花土沟,一进宿舍门就抱起电话和田敏开始了热线。

新婚的李小飞每天下班顾不得脱去身上油乎乎的工衣,就坐在宿舍的电脑前和田敏习惯性地视频聊天。其实也没什么新鲜话题,无非就是“早请示、晚汇报”换汤不换药的瞎聊。两个人对着视频框一会儿捂着话筒窃窃私语,一会而笑得前仰后合。害得旁边打游戏的顺子不时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半开玩笑的叫小李注意影响。

舍友大胖忍不住插上一句“切~~  忍忍吧,谁没有新婚蜜月的时候,酸了吧唧的肉麻不?”

大伙儿开怀畅笑。

最近井上特别忙,油田公司在花土沟地区开展安全大检查,李小飞的班组被安排成了检查重点。李小飞人粗鲁了点,但对待工作可一点都不马虎,连着三天,李小飞带着班员从早到晚废寝忘食地工作,整理资料、擦抽油机、平整井场、排除隐患。每天下班都很晚,偶尔接到田敏打来的电话也是简单问候一下,回到宿舍累得倒头就睡,也没有和田敏视频。

检查结束那天,李小飞打开电脑看见视频上田敏一脸的怨气。

小飞满脸堆笑“敏儿,最近上班累成狗,都忙得没时间和你视频了,不过这次油田公司大检查中,你老公我可是太牛叉了,不仅被领导表扬了,还把我们班组推成油田公司样板站了。你不应该用笑容来犒劳一下吗?”

田敏看着视频那头明显变黑变瘦的小李,一肚子委屈顿时烟消云散,露出甜美笑容“好了,李大班长,我不生气了,只要你照顾好自己,有个好的身体、好的心情就好,我啊,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来,啵一个”

田敏渐渐习惯了和李小飞电话、视频的日子。李小飞轮休回家的前一天,两个人还是不忘视频一回。

田敏对着视频上的李小飞说“盼星星盼月亮,明天终于见到你了,想想就很兴奋,但我也很怕见你,我害怕俩月后离别的伤感大于明天相距的喜悦”。

小飞顿了顿,难道真是心有灵犀吗?他也正想和田敏说同样的一句话。但他笑着说“敏儿,你嫁给我太幸福了,别人的蜜月只有一次,而你和我每两个月就可以过一次。”

两个人对着视频相视而笑。



二 等待


这倒霉催的天气,刚刚还是风和日丽,眨眼就漫天黄沙扑面而来,清澈的尕斯湖和延绵的昆仑山瞬间被沙尘暴吞噬了,消逝在视野。把李小飞帅气的发型也吹得跟鸡窝似得。

“尼玛鬼天气,还能不能愉快地巡井了。”李小飞顺手在值班室门口拿了顶安全帽扯起领子将脖子缩进工衣里边骂娘边往油砂3-2井走去。这是口新投的高产井,小飞跟照顾自己亲儿子一样一天跑十几回。

这风大的走路跟腿上绑了沙袋一样,重的挪不动脚步,李小飞把眼睛挤成一条缝,就这都挡不住沙子往里钻。走到井场看见黄颖帽子、口罩、围巾把自己包裹得跟蒙面大盗似得在井口取样,地上放着已经取好的几个样。此刻正一手拎着样桶接样一手紧紧抓着套管,生怕瘦弱的小身板被大风吹跑。

李小飞在大风中扯着嗓子喊“区花儿,这么大风你赶紧回去,剩下的样哥帮你取。”

黄颖边拧紧闸门边笑着说“滚边儿去,老是哥、哥的,你这么贫嘴,小心我在田敏面前说你坏话,让你回家跪键盘。还有,你能不能老别区花区花的叫,难听死了。样我已经取完了,这是最后一口井”。

“哎,我怕老婆的这根软肋是被你们几个拿捏住了,好吧,以后多替我在田敏面前说说好话我就不当你哥了。”李小飞取掉手套摸了摸抽油杆、围着抽油机做了遍巡回检查,这才放心地提起地上的样桶和黄颖迎着大风艰难地走回值班室。

黄颖来油砂山作业区已经三年了,和自己一起分来的几个大学生有的去别的作业区了,有的去了机关,还有一个直接辞职去了上海,只有她和苏丹还默默当着采油工。不是她不够优秀,而是油田分来的大学生一茬接一茬,和她一样当采油工的大学生在采油厂并不少见。黄颖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最重要的是干活非常踏实、非常有责任心。作业区的小伙子排着队追她,但她却不为所动,硬是把自己拖成大龄剩女。后来站上的师傅给他介绍了井下作业公司的钱嘉铭,也许这就是缘分,俩人一见钟情,黄颖总算是恋爱了。

由于风大,送班车开得慢,到宿舍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黄颖取掉安全帽、口罩,擦了把脸。野外风沙大、紫外线强,虽然包裹严实,但黄颖白皙水嫩的皮肤已略显出了暗哑粗糙。

黄颖打开手机微信发出语音“嘉铭,我刚从井上回来,你呢,风这么大不会还在作业吧,如果是,注意安全。”

翻了一会朋友圈也没见嘉铭回信,估计还在井上忙。嘉铭是修井工,上班的时候不方便接打手机,他俩最常用的沟通方式就是微信。

洗了个澡,黄颖看着电视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手机上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微信。黄颖有点担心了,裹上棉工衣走出水电公寓。

花土沟的天气就是这样,鲜花盛开、绿树成荫的大都市都还透着夏的燥热,而这里早已做好了冬的打算,春天没有,夏天很短,秋天就是季节的过客,多数夜晚都是清冷的,还不到十月,野外一线工人早晚就裹上了棉工衣。

风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土腥味,昏暗的路灯下没有行人,出租车往往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是不会出现的。

黄颖只好穿过漆黑的自由市场朝着一区的方向一路小跑。她不记得这两年自己在这条熟悉的路线独自走了多少次,反正只要钱嘉铭下班晚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他的宿舍等他。

钱嘉铭同宿舍的刘师傅拿出了水果、瓜子和黄颖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深夜12点才等到钱嘉铭满身油污疲惫不堪的进了门。看见黄颖,钱嘉铭油乎乎的脸立刻有了笑容,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疲惫一扫而光。

黄颖嗔怪“又不给我回信,担心死宝宝了。”

钱嘉铭边洗手边说“手机没电了,今天风大,我们作业队乘机把井场收拾了。风停了后我们把剩下的油杆全部下完了,明天就可以给作业区交井了。让你担心了。”

刘师傅笑着插话“黄颖以为你被野外的美女拐跑了,急得猴跳。”

钱嘉铭自嘲“也只有黄颖这么宝贝我,野外的狗见我这黑乎乎的模样都吓跑了。太晚了,走,黄颖,送你回去。”

钱嘉铭确实很帅,1.8米的高个子,棱角分明的脸庞配上精致五官和率性笑容,非常阳光大气,换了工衣不比韩国的宋仲基差。

路灯将俩人的影子拉得纤长。钱嘉铭牵着黄颖的手自然的前后摇摆。钱嘉铭就喜欢黄颖每次特别在乎自己的这种状态,不管工作有多忙多累,见到黄颖他就会满血复活。

“小颖,国庆节我刚好有假,回去咱们把结婚证领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你就不用每次半夜三更的跑出来等我。”钱嘉铭满脸心疼的望着黄颖说。

“嗯,我也这么想的,这次回去无论如何都要说服我妈。” 黄颖答。

对,在爱情通往婚姻的路上总有一个“要道关卡”叫未来的丈母娘,非常难通过,但有一天一旦荣升为她的女婿便可风雨兼得,身价倍增。

说起这事,黄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妈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反对他俩的这段恋情。妈妈反对的理由很简单,你找一个普通工人也就罢了,你找一个野外一线的也就罢了,却偏偏找个井下工人。黄颖每次和妈妈为这事吵得跟仇人一样,妈妈尝试软禁、没收手机、寻死觅活,甚至在黄颖上班的时候让黄颖单位的领导监督等等,全被黄颖一一攻破,阻力越大,爱情的力量就越发强大,黄颖不顾一切的要嫁给钱嘉铭。

俩人聊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水电公寓,相拥、对望、吻别,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他们就重复着这样所谓的爱情,但黄颖和钱嘉铭却从不感到厌倦,他们享受这种两情相悦的感觉……



三 七夕

也不知道是谁兴起的,非要过什么七夕。大街上到处都是卖鲜花的,惹得花土沟的单身男女孤独的细胞愈发膨胀。

在花土沟,此单身非彼单身,多数人看似单身实有伴侣。只因工作性质,老茫崖、大风山、黄瓜粱、冷湖、当金山这些地图上没有的地名将情侣、夫妻分隔于敦煌和花土沟两地。524公里,对于现在便利的交通和便利的交通工具根本不是距离,但距离的产生是因为工作岗位在花土沟,而家在敦煌,野外一线俩月换班一次,没有特殊情况雷打不动。新婚都在花土沟上班的两口子可以一起上班一起轮休,苦就苦了敦煌家里有老人和孩子的两口子。

林静和王海波的女儿丫丫现在已经上初中了,小学三年级前一直由奶奶照看。四、五岁的时候,每次轮休上班离开家的时候,孩子抱着林静和王海波的大腿,哭着喊着不让爸爸妈妈走,孩子稚嫩的声音说“点点的爸爸妈妈天天都陪着点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们为什么每次都把我放家里,我不要和奶奶一起,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林静只剩抽泣,难过的说不出话来,狠心甩上门,拎着包和王海波头也不回地下楼,任凭孩子在家撕心裂肺的哭喊,任凭自己的泪水洒湿衣襟。

他们错过了孩子多个成长的瞬间,在孩子生病时他们不能像别的父母一样在身边呵护照顾,在孩子学习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在孩子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的时候也是鞭长莫及……所有的父爱母爱仅仅用两头的电话牵扯着。

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女儿丫丫一截一截长高,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离开,即便难过也是偷偷自己流泪,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么任性的哭闹。

四年级的时候,老师三天两头打电话,不是说丫丫作业没完成,就是考试不及格,开家长会也是点名最多的孩子。林静也觉得丫丫生活习惯、学习习惯都很差,和王海波商量了好久也没有想到好办法,最后只能像花土沟的其他夫妻一样倒开班带孩子,开始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一年中两口子见面超不过两个月,交接班的时候在一起待个四五天,平时就是电话、视频,完全如同隔着时空过日子。但为了孩子,这样两地分居、甚至三地分居的家庭在花土沟比比皆是。平时没什么,碰到春节、端午节、中秋节以及西方的情人节、平安夜、圣诞节等等这些倍思亲的日子,无由来的会有那么点点伤感和难过。

林静以前是黄颖的师傅,后来测试公司成立的时候她到了测试公司机关从事了财务工作,平时工作也是非常忙。

林静下班从单位出来,路过体育馆、职工一食堂、市场一路上看见一对对小情侣手捧玫瑰,卿卿我我,心头稍稍冒出来那么一点点羡慕,不是羡慕鲜花,而是羡慕他们能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一起相伴。

花土沟职工住得都是公寓,不能做饭,平时在7个职工食堂几人各打一种口味的菜拼一桌坐一起简单了事。周末、节假日都会三五结伴一起去外面的馆子小坐小聚,所以花土沟的餐馆多于任何一种商铺。

“德庄”是花土沟新开的一家全国火锅连锁店,“过江龙”的出现击垮了花土沟火锅霸主“御福苑肥牛”,而德庄则让红极一时的“过江龙”倒闭了。林静钟爱的就是火锅,当然火锅首选“德庄”。这里装修算不上雅致,但在花土沟这个小镇却罩上了“高大上”的光环。

林静拾阶而上径直走向VIP1包,包厢里李小飞、黄颖、苏丹、龙鹏、魏娟、大胖……一群关系要好的“单身狗”在这个特殊的节日又聚齐了,嘻嘻哈哈、闹闹哄哄。

在花土沟,同事朋友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于夫妻。

一见林静进来,嬉笑声戛然而止。

林静笑说“哦呦喂,当我是领导吗,咋都不说话了呢,平时可不是这样啊”。

大家神秘兮兮看着林静,把林静看得一头问号。

黄颖突然跑到林静跟前从身后拿出一大捧玫瑰花,调皮地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林姐你看,王哥大老远托人从敦煌带上来的情人节礼物,简直羡慕死人了,王哥咋恁有情调呢。你看看钱嘉铭那个木头人说好晚上和我一起过节,结果又说今天晚上他们有口井要交井,下不来了,把我撂单了,呜呜呜~~~”

苏丹幽默地说“黄颖,你也别羡慕了,你终于说服你老妈和钱嘉铭结束了恋爱马拉松,现在应该还美滋滋吧。”

“是啊,我妈就嘴上硬,你和魏娟的娃都会打酱油了,我还单着,她其实心里早急了。自从结婚,我妈把钱嘉铭当宝贝一样,每次我俩吵架从来都是向着钱嘉铭,哈哈。”黄颖啥时候都是大大咧咧的样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夸赞林静和王海波这对老夫老妻感情还如此要好。

确实是这样,不是每一种牛奶都叫特仑苏,也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是王海波。王海波看着是大老粗,但心思细腻,林静在花土沟上班的时候,敦煌的李广杏、李广桃、西瓜、葡萄这些应季的水果一下来,王海波都会在第一时间给林静带到花土沟尝鲜,一有顺车就会带老区口的四川凉皮、一市场的老头子麻辣粉、建安八珍卤鸡这些林小希爱吃的小吃,逢年过节也总会带给林静一些小小的惊喜。

当然老夫老妻的感情都是经过油盐酱醋的烦扰、岁月的积淀、风雨的洗礼才得以巩固加深的。

李小飞的状态有那么一点点游离,大概是在想田敏。结婚已经两年了,也没能和田敏一起好好过个节日。

“小飞,你不是刚回来上班吗,怎么,这就想田敏了啊。再坚持40几天不就又可以见面了。”魏娟笑着说。

李小飞翻着手机上田敏的照片跟大伙说“我媳妇自从怀孕,现在已经完全不臭美了,你们看她这大肚婆的样子不用化妆品、不逛服装店,只用美颜相机和美图秀秀够了,我觉得特省钱,哈哈。”

魏娟接话“那你以后鼓励田敏多生两个,这样的话你就省成富翁了。”

李小飞“哎,生这一个就把田敏折腾的够呛,孕期吐得厉害,我又不能老在她身边,幸亏她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我打算这次和别人倒一下班,上三个月再换班回去,这样的话可以伺候他们娘俩了。所以啊还要坚持两个多月呢。”

大胖一个人默默夹菜喝酒,大家都有谈资,而他在半年前和机械厂的李丽离婚。因为经常不在一起矛盾误会都比较多,为家庭琐事也吵得不可开交,实在是没有办法过下去了,一纸协议结束了他们六年的婚姻,孩子判给了李丽。

七夕这个节日无非是在大胖还没好的伤口上撒盐。

“胖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棵狗尾巴花”黄颖没心没肺的瞎安慰。

苏丹用胳膊肘捣了一下黄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端起酒杯“来,胖哥,敬你一个,今天大家也就是找个由头聚聚,没有过节的意思。我在二厂、三厂、边远上班的女同学多得很,下次有机会给你介绍一个”

大胖猛喝了一口酒“谢谢你,现在我就想好好上班,多给我家娃存点钱,对象的事暂时先不考虑,伤口还没好呢。”

桌子上的菜被一片片夹入锅中,杯中的酒一遍遍添上,一群人在节日的熏陶下、在酒精的作用下想孩子的、想爱人的,醉眼朦胧又哭又笑。

七夕就这么过去了,无数个这样寂寞孤独的夜晚都这么过去了……


四 相聚

在外地人的眼里花土沟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而在石油人的眼里真正鸟不拉屎的地方是远离花土沟的乌南、昆北、扎哈泉、狮子沟、红柳泉、南翼山……

那里的天空有怒吼的风沙而过,那里的山有长年的积雪成景,那里的戈壁有上下舞动的橘红色抽油机,那里的地下流动着一种粘稠的、深褐色的被称为“工业血液”的石油。丰富的油气资源就是生长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就生长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在山与戈壁间有穿梭在抽油机间忙碌的身影,他们热情似火,风雨无惧,让沉寂的戈壁焕发出生机与活力。

由于距离花土沟生产基地较远,那些油田的的工人都实行驻井,所谓驻井就是吃、住、行全在野外。意思就是离开敦煌的家、再离开花土沟小镇到一个由几十人组成的小家工作生活,一个月也就到花土沟一两次买一些生活所需。

魏娟和苏丹、黄颖是校友,是2003年一批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但所学专业不一样,魏娟学的是油田主专业石油地质。当时苏丹和黄颖被分到了采油一厂油砂山采油作业区,而魏娟被分到了采油二厂乌南采油作业区。

乌南油田离花土沟基地60多公里,海拔近3000米,在昆仑山的腹地,气候干燥多变,冬天寒风刺骨、夏天骄阳似火。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魏娟看着满眼的灰黄、满目的苍凉,心拔凉拔凉,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爸爸是老一辈石油人,经常告诉自己花土沟的环境是多么艰苦,这里的工人是多么能吃苦,魏娟从来都没放到心上,尽管来之前已经作了最差的想象,但置身其中仍忍不住失望和落寞,几次暗暗下定决心离开这个鬼地方。无奈父母一再反对,魏娟只能委曲求全让自己的心暂时得以安定。

身边的同事师傅们顾不上多愁善感,顾不得怨天尤人,每天从早忙到晚,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却依然乐呵呵。魏娟觉得自己每天这么消极萎靡、精神不振,和旁边的工人师傅相比也太没有素质了,待了两个月渐渐和身边的人混熟了,这里的工人师傅真诚热情、豁达开朗,工作中积极上进,吃苦耐劳,也让魏娟深受感染。她开始认真做好擦井口、取样、巡井等简单的工作,平时做做报表、整理整理资料,也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和工人师傅一起研究油井存在的问题,渐渐地,她就完全适应了这里的工作、这里的人、这里的角角落落。

后来她完全已经记不起自己还有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心思了,再后来她和大伙儿一样满身油污却依然满脸笑容的吃饭、上班、哼小调,再后来她已深深地恋上这片土地,恋上了奔忙在这片土地上开朗自信、坚强上进的技术员杜大伟。

这些事都是凉了都黄花菜。现在魏娟已经成长为作业区的一名地质技术员,每天忙于油水井动态分析、产量分析,监督注水情况,跟踪分析措施效果,把一门心思都放到了工作上。杜大伟前几年提拔成副处级领导干部被调到了格尔木任天然气开发公司的副经理。宝贝儿子丑丑都已经6岁了,魏娟父母退休回四川带弟弟的孩子,丑丑只能放在山东爷爷奶奶家,一家三口分居三地。

杜大伟是个地地道道的山东汉,大个子、黑脸膛,坐如钟、行如风,做事踏实,为人正直,2001年大学毕业到青海油田,由一名普通的技术人员到采油队队长、作业区副经理、经理、生产技术科科长,一路进步,2012年成长为青海油田一名年轻的副处级领导干部。这不是走了狗屎运,而是踏踏实实干出来的。他研发的《化学驱油技术效果研究》、《水平井分段技术压裂研究》等多项科技项目在油田获奖并推广应用,获得过局劳动模范、优秀共产党员,在队伍管理方面也是青海油田屈指可数的拔尖人物。

自古忠孝难两全。自从当了领导,杜大伟根本顾及不到家庭,父母身体不适只能自己扛着,魏娟有个头疼脑热也照顾不上,丑丑心里的杜大伟就是每次电话里的那几句话“吃了吗?作业写了吗?听爷爷奶奶话了吗?”那个啰嗦没有情调的爸爸。

魏娟习惯了,从来不抱怨,还逗趣杜大伟“建设千万吨的宏伟事业肯定不是我家大伟一个人埋头苦干就能实现的,但一定是无数个像我家大伟这么敬业的青海石油人一起奋斗才能实现的。”

魏娟每次轮休,敦煌昆仑小区的家都落满了尘土,这里如同旅店,也是去往山东的中转站,一般魏娟回来住一个晚上就匆匆跑回山东看孩子。每次回来就收拾出一个卧室,够自己栖息一晚就行了。这次碰巧杜大伟从格尔木回敦煌开工程年会,打算待两个晚上。

一进家门魏娟就看见桌上摆了她爱吃的火龙果和猕猴桃,家里角角落落都收拾的一尘不染,桌上还留了纸条“老婆,晚上要烧得菜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到家美美睡一觉,我开完会就回来。爱你!大伟。”魏娟顿时觉得自己热泪盈眶,心底开出一朵暖暖的向阳花,像是分别已久即将要重逢的恋人,小心脏没节奏的乱跳。

大概是坐班车颠簸了一天太累了,魏娟还是被杜大伟叮铃咣当的做饭声吵醒的,饭菜的香味儿穿过客厅飘进卧室钻进魏娟的鼻孔。魏娟一轱辘爬起来跑进厨房从后面紧紧搂住杜大伟的腰“老公想死你了”。杜大伟措手不及,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到地上,锅里还兹啦的炒着菜,杜大伟顺手关了火,也顾不得身上的围裙和手上的油渍,抱着魏娟走进卧室。

“老公,‘大姨妈’来了,咋办?”魏娟捂着嘴笑。

“我晕,还行不行了,你‘大姨妈’怎么那么不懂事,上次我俩好不容易在一起一天它就在,这次又来啊?分不分时候?”杜大伟沮丧地推开魏娟。

“哈哈,我骗你玩的。”魏娟哈哈大笑。

杜大伟扑过去用他的嘴堵上了魏娟的嘴……

敦煌的空气真好,五月,花土沟还缩手缩脚的正徘徊在脱秋裤、穿秋裤、脱秋裤、穿秋裤中,敦煌已是桃红柳绿、满眼芳菲。大伟开着车拉着魏娟一会到杨家桥的钓鱼塘子看看别人钓鱼、一会到秦家湾的后山爬爬沙山,一会到沙洲夜市吃个羊杂碎,一会又跑到四方商厦逛超市,年轻的像是刚谈恋爱的少男少女。刚结婚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一起上班一起轮休,一起牵手走过敦煌的大街小巷、一起走遍敦煌的村庄田园。只不过最早是自行车、后来是摩托车、再后来换了小汽车,时速越来越快,犹如在一起相聚的时间。

“到西安距离下一车次发车还有一段时间,你把票换好把行李存好在火车站附近转转,注意安全”在敦煌火车站杜大伟一边叮嘱、一边将一大包魏娟爱吃的零食递进车窗。

魏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火车站来来去去,今天杜大伟来送她,反而让自己的心情异常难受。“你赶紧走吧,上格尔木让司机开慢点,注意安全,到了我给你电话。”

火车鸣着长笛缓缓离开站台,魏娟在车窗里看着挥着手的杜大伟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的身影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短暂的一天半的相聚,此刻,魏娟乘上了去往山东的列车,而大伟则离开敦煌驶向了格尔木。


五 探亲

网上说,点餐点大份、吃饭翘二郎腿、只有一支口红、矿泉水瓶盖自己拧开、吃苹果直接上嘴啃的都称作“女汉子”。那会开车、会做饭,又管孩子又上班,走路生风、扛米提面的女人大概就是“女汉子中的真汉子”。

龙鹏一上花土沟,冯洁每天的日子就过得跟打仗一样。今天周一,冯洁照例7点多就起来先是为女儿安安准备早饭,再收拾屋子,洗好切好中午要炒得菜,忙完已经块8点多了。赶紧捯饬了一下自己咯噔咯噔往楼下跑。

“小冯,你穿着高跟鞋慢点,别崴着脚了,小龙又上花土沟了吧?”楼下晨练的李阿姨充满关切。

“嗯,李阿姨,龙鹏昨天上去的,我又得一个人奋战俩月了,快迟到了,我先走了,再见。”

冯洁家住在东四村,上班的地方在二市场生活服务公司的绿源超市,距离不远,开车也就需要十来分钟,但由于上班高峰期,四五个红绿灯过完每次都得20分钟。今天有点晚了,到了单位班长刘玲穿着工衣已经开始擦拭货架,李梅也在拖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出门晚了点,我来。”冯洁换上工作服开始清点货品、擦拭货架。

“哎,我一看你画得一高一低的眉毛就知道你家老公又上花土沟了。冯洁,你也算是个美女,注意点形象行不?不能老公一走自己就搞得乱了阵脚,你看你连鞋子都没擦。”班长刘玲笑说。

“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要不是周哥在敦煌上班,每天饭给你做好,孩子给你管上,大事小事不用操心,你以为你还每天能像现在一样花枝招展、容光焕发呀。你要是离开周哥,估计比我邋遢多了,至少我的眉毛一高一低还是画了的嘛。”冯洁笑着回嘴。

“就是的,班长,你是不懂我们的苦啊,老公上了花土沟,自己可是当爹当妈当保姆,有时候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以后对我们花土沟家属好点哈,有力出力,没力发个红包啥的,让我们也乐呵乐呵。”李梅搭腔。

三个人说笑着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临近春节,绿源超市特别的忙,油田职工家属都忙着置办年货,超市里挤满了人,冯洁在收银台前一站就是一天,累得口干舌燥,腰酸腿疼。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安安放学了早已在对门邻居家等她。每次冯洁下班晚了,安安就在邻居家玩。还好油田四小离家近,省了冯洁每天接送。

今天安安有点无精打采,冯洁摸了摸额头有点点发烫,让安安自己冲了板蓝根喝下先写作业,自己就跑进厨房了。

“妈妈,我渴。”深夜两点多的时候安安在小卧室喊冯洁。冯洁摸着安安浑身发烫,拿了体温计一量39.5度,顿时慌了神。“安安,我们去医院,你快穿衣服,妈妈先把车打着,一会上来接你。”

冬天的空气像是结了冰,似乎呼出的热气也可以瞬间凝固,夜很寂静,繁星满天,钢筋水泥混凝土筑成的楼群漆黑一片,劳累了一天的油田职工都已在美梦中酣然。冯洁搓着双手呵着热气钻进冰窖一样的车子将车打着,缩着身子透过风挡仰望星空等待车温度起来。

安安8岁了,这样独自带着孩子看病的夜晚她经历过多次。安安早产,体质一直比较弱,特别容易感冒。搁在以前冯洁会立刻打电话告诉龙鹏,让龙鹏担心、让龙鹏手足无措、让龙鹏愧疚难安,这样她才觉得能让龙鹏足够重视和在乎自己和孩子。也会乘机和龙鹏吵闹,责怪龙鹏不能在自己忙累的时候搭把手,不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给个肩膀依靠。但在2012年春节,冯洁带着孩子陪龙鹏在花土沟过了个年,她就完全改变了。

那是冯洁第一次去花土沟,第一次看到了龙鹏工作的地方——英东油田。光秃秃的、斑马纹状的、连绵不绝的山沟崛起一座座井架,抽油机星星点点散落在或凸起的山包、或低洼的沟壑,穿着红色工衣的年轻小伙子、姑娘们拿着棉纱、管钳、铁锹、扫把奔忙在沟沟壑壑,或凝眉忙碌、或笑声回荡。

冯洁的心里突然对“花土沟”有了自己的定义。花,大概就是这些遍地盛开的“采油花”吧。以前冯洁觉得花土沟这个名字又土又俗,那一刻居然觉得很唯美很唯美。

那时候英东采油厂还叫英东勘探开发一体化项目部,龙鹏从采油三厂七个泉采油作业区转产到英东试采作业区当经理,新油田的开发需要更精心的维护,各项生产建设也是紧锣密鼓。尽管在过年,尽管冯洁来探亲,龙鹏每天还是照常上井。虽然每天晚上回来都是一身油、一身土,回到公寓还跟打了鸡血一样,带冯洁和安安品尝花土沟的“老三”烤肉、石油大厦的西餐和回民食堂的大骨头,带她们娘俩儿到“瀚海油苑”炫耀高原氧吧,到水电公寓大汗淋漓打羽毛球,尽量让母女开心。

冯洁上去待了一个星期,高原反应特别的厉害,每天晚上口鼻干燥呼吸困难,尽管吃着“氧源”还是整晚失眠,老觉得头晕乏力、昏昏沉沉。她终于理解“躺着都是奉献”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那次春节回家后,冯洁在敦煌再怎么忙、怎么累,她都会报喜不报忧。尽量让龙鹏能放心得下她和安安,放心得下敦煌的那个小家,安安心心上班,无忧无虑干好自己的工作。

在职工总医院给安安挂完吊针,已经快凌晨五点了。

其实此刻,井上油气管线发生冻堵,龙鹏和同事们仍在凛冽的寒风中抢险,一夜未合眼。


六 离分

石油局的人常常向外人介绍不清楚自己是哪里人,上班在花土沟,家在敦煌,母亲一个籍贯、父亲一个籍贯,每次跟人说起总是含糊其辞,其实确实是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哪里人,解释半天把自己绕晕别人还是不理解,干脆给自己来个统一称呼——青海石油人。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在石油局成为两口子的都是油田人,油田职工跟敦煌本地人都很少结亲,相同的文化背景、相近的生活习惯、共有的兴趣话题,都让来自五湖四海的青海石油人习惯地嫁石油郎为夫,娶石油女为妻。

苏丹当然也毫不例外嫁给了油田职工陈建民,陈建民在敦煌客运服务公司监测站上班,比起女人又当爹又当妈,男人在这方面确实是差了点。陈建民上班忙也很忙,苏丹上了花土沟他和阳阳就到父母家混饭,碰到周末就方便面、牛肉面、德克士的带儿子在外面乱吃,孩子的学习是粗放式管理,生活方面也不能像女人一样那么周到细致。春天还乍暖还寒的变幻多端,他就迫不及待给儿子换了薄衣服,秋天一天天凉了又不知道及时给儿子加衣服,弄得阳阳动不动就感冒。

为这事苏丹和陈建民也是争吵不断。

“建民,明天早上你煮个白水蛋、热个小馒头,煮个牛奶,再把豆腐皮和金针菇焯一下凉拌,少放点油。”晚上苏丹在花土沟那头打电话让陈建民准备阳阳第二天的早饭。

“明天早上不想做了,我带阳阳去一市场吃豆浆油条。”陈建民说。

“给你说过多少次外面的饭不卫生,孩子吃了会闹肚子,你为什么偏偏不听。偶尔周末带出去换换口味就行了。”苏丹嗓门儿提高了八度。

“你不放心,你自己带啊。”陈建民也扯着嗓子回敬。

双方气呼呼挂了电话。

苏丹气得坐在床边流眼泪。

一边的黄颖安慰“好了,苏丹,你俩天天为了这些鸡毛蒜皮吵架有意义吗?你既然在上面上班,孩子又管不了,建民一个人在家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也不容易,你也应该多体谅体谅,毕竟让一个大老爷们儿料理家确实也比较困难。”

“可是阳阳动不动不是闹肚子就是感冒,你不知道每次孩子病了我不在身边有多揪心。”苏丹抹着眼泪诉说。

龙生九种,说的是一个娘胎里的兄弟姐妹性格脾气都不一样。苏丹是这帮朋友圈里感情最丰富、心思最敏感的女人,经常为了一点点小事伤心掉泪,所以和魏娟、黄颖相比性格略显闷了点、内向了点。但她为人随和,虽然和魏娟、黄颖一样大,但常常跟姐姐一样关心她俩,对身边的同事朋友也是掏心掏肺。

婚姻不是友情,要彼此呵护更要包容忍让,苏丹这个外地娃只把陈建民当成了最亲的人,却忽略了一个男人其实更需要女人的理解和关心。

苏丹和陈建民电话里吵架是常事,但这次俩人赌气已经一个星期没通电话了。

其实怪不着陈建民、也怪不着苏丹,两个人经常不在一起,沟通少、误会就多。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分居的夫妻既要很好的约束自己抵挡住各类诱惑,又要照顾对方的感受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都说小别胜新婚,可久别一定胜不了新婚。

苏丹喜欢干净整齐,每次从花土沟回来,厨房、卫生间、卧室、客厅角角落落又洗又擦,收拾利索差不多得一个星期。

“你看你,孩子的外套、内衣、袜子全放洗衣机里搅,那样不卫生,有的染上色都洗不干净了。”苏丹边收拾乱糟糟的衣柜边责怪王建民。

“儿子的数学作业错这么多,你也不让订正,你看这次考得这成绩。”苏丹简直就受不了陈建民把儿子管得这么乱七八糟。

陈建民一个人在家自由惯了,嫌苏丹老唠叨他,很小的事俩人说不上几句话就吵上了。

总之分开久了就是各种不适应,俩人刚磨合的感觉好点了,苏丹又该上花土沟上班了。周而复始,让苏丹和陈建民都觉得很累。

这次吵架,大概是双方积压已久的怨气再次升级了。直到苏丹轮休,陈建民都没有再打电话。

苏丹轮休提着行李进家,家里一如既往的乱。孩子没有放学,建民也还没下班。

晚上随便吃了点,阳阳和妈妈亲昵了一会就回自己房间写作业了。

“离婚吧,这种日子我真的不想过了。”陈建民平静的说。

“离吧,阳阳给我就行了。”苏丹强忍着眼泪假装平静的说。

只是简单的口角,只是习以为常的争吵,苏丹和陈建民就把红本本换成了绿本本,结束了7年的婚姻。阳阳判给了陈建民。

一个人的生活是孤单的,苏丹为此难过了许久,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大年三十,魏娟去格尔木陪杜大伟了,黄颖被钱嘉铭带到井下作业公司去会餐了,林静在机关上班有七天假回敦煌了。苏丹只好和单位同事一起到石油大厦会了个餐就回宿舍了。

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苏丹借着酒劲一个人在宿舍哭成泪人。她想儿子,想父母,想着这些年自己的得与失。

哭累了就半醉半醒的躺在靠窗口的沙发上发呆。

偶尔会有那么几朵礼花绽放在花土沟孤寂的夜空,随之附上并不欢快的绽放声。

那个春节让苏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七 团圆

“魏娟,你真的要去竞聘工程建设处那个岗位吗?”黄颖问。

“嗯,实在没有办法了,丑丑已经上学了,我公公婆婆年龄一天天大了,身体也不好,大伟又老在格尔木,孩子现在需要人照顾。我报名试试看能竞聘上不。”魏娟无奈地回答。

人们对于故乡、启蒙老师、初恋等这类标志着初始的所有事物都有一种天然的崇敬和爱恋,无论它曾经有多么让自己欢喜或深恶痛绝,内心深处都永远无法忘却。当然,第一次工作的地方也是。

2008年,青海油田实行第一批盆地转岗安置政策,好多因为家庭困难、身体不适应高原盆地的女职工都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花土沟,离开了那一片挥洒了青春和汗水的深沉而炙热的土地。

那时候魏娟还耻笑单位几个女师傅离开的时候稀里哗啦的掉眼泪,扬言自己离开花土沟的时候放一挂一万响的鞭炮,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一路扭着秧歌回敦煌。

时隔六年,当看到油田公司网页上竞聘公示的名单里有自己的名字时,魏娟的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滚落,这种难过的心情远远大于当初来乌南的感觉。魏娟在心里直骂自己怂。

“老公,我咋那么舍不得离开花土沟,那么舍不得我的这些同事呢,要不我申请弃权。”魏娟打电话跟杜大伟说。

“哎,我知道你的感觉,我当初离开花土沟的时候也难过了好一段时间,但咱家丑丑需要人照顾,你现在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回敦煌调养调养,反正在哪儿工作还都是为咱油田在做贡献嘛。再说回敦煌咱俩见面的时间也多了。”杜大伟宽慰魏娟。

终于还是离开了。魏娟透过车窗一路看着花土沟标志性建筑蒙古包体育馆、油砂山烈士纪念碑、尕斯联合站这些熟悉的一景一物,曾经是那么近的厌倦,现在却又是那么远的怀念。

再见了,饱经沧桑的土地,再见了,可亲可爱的师傅们,再见了,曾经以为折断了梦想翅膀却又重新给了无限力量的花土沟……

“来,为我们久经考验却仍在患难与共的的老夫老妻们干一杯,也为迎接美好的新年干一杯”王海波提议。

这次元旦大家终于在敦煌聚齐了。孩子一桌,大人一桌,在建安酒店共同迎接2016年的到来。

“今天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我在这里跟我媳妇儿说声对不起,以前都是我做得不好,不体谅你的难处与苦衷,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陈建民端着酒杯歉疚地跟对面的苏丹说。

“谢谢老公,我也有好多做得不对的地方。”苏丹动情的仰头喝下一杯葡萄酒。

陈建民和苏丹离婚那年,从油砂山采油作业区调到了开发地质研究所,为了从离婚的伤痛中走出来,她一心投入到工作中,每天加班加点,忙得不可开交,闲下来时她也经常从这段失败的婚姻中反省自己。轮休回敦煌的时候她就把阳阳从陈建民那里接回来自己带,中间免不了为了孩子的事情和陈建民接触。那次轮休苏丹得了胆结石,住院的那段时间陈建民不计前嫌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苏丹倍受感动。一来二去俩人的怨气也就渐渐没有了,毕竟那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基础也不薄,加上儿子阳阳这条线牵着,苏丹和陈建民走出围城看了一圈外面的风景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体验了失而复得,多了理解、信任,生活的天空晴朗了许多。

2014年勘探开发研究院从各二级单位抽调了一批地质技术人员,苏丹也好运地调回了敦煌,和陈建民终于结束了分居的生活。

“林姐,你们机关搬下来也不用上花土沟了吧。”田敏问林静。

“嗯,油田政策好啊,现在我们一年只上花土沟固定一两个月,在敦煌上班带孩子,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林静语气里带着愉快。

“听说花土沟-敦煌的航线今年四五月份就要开通了,单程只要一个小时,逢年过节你们这些家属就可以飞花土沟看我们了。”李小飞兴致勃勃地转向田敏。

“我们才不去呢,逢年过节,我们一群女人带着孩子去赏花、去踏青、去吃月牙泉小镇的老潼关肉夹饼,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就好好在花土沟为祖国献石油,给我们多挣点钱。大街上碰到美女多瞅几眼饱饱眼福就行了,哈哈。”黄颖这个大龄孕妇挺着大肚子手里端着饮料调侃老公钱嘉铭。

“别得意了,我怕你到时候比谁都去得勤,钱嘉铭现在当了作业队队长,以后回来陪你的日子就更少了,你不去多看她,指望他把工作撂下回来跟你老婆孩子热炕头啊,估计那个工作狂不干吧。”苏丹笑着接话。

“其实我还挺想念我们一起在花土沟的日子,那种苦中作乐、没心没肺的日子。”魏娟调回敦煌两年多了,但心里从没有忘记过花土沟,从没有忘记过在花土沟工作的日子。

“也不知道你们留恋个啥,龙鹏每次一提到花土沟就两眼放光,搞得就跟地下的石油都是他家祖传的一样。”冯洁边笑边说。

“你们在敦煌上班的人可真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地下石油还真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我就喜欢闻那股子略带着刺鼻的油香味儿,一闻到那味儿我立刻就觉得浑身是力量。”大胖领着苏丹给介绍的对象刘芳精神焕发。

醉眼朦胧中,魏娟想起了在花土沟的那个七夕夜,那个充满相思、有泪有笑的夜。

从建安大酒店出来,华灯初上,四方商厦和公路两边树上的霓虹灯将七里镇装点的璀璨绚丽。

看着东二村、东三村那些亮着灯的楼房,魏娟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有爷爷奶奶围坐在餐桌前跟孙子念叨着牵挂,有爸爸和孩子正在视频里和花土沟的妻子你一言我一语拉着家常,有孤单的新婚妻子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等待着电话铃声的响起……

而在花土沟奉献着的他们、她们,是不是也用一样牵挂的心情透过星星点点的夜幕望向敦煌,找寻着那充满柔情蜜意的家园。

(终)


作者介绍


        郭雪,女,1976年12月出生于陕西横山,现在青海油田采油二厂党群工作科工作。从事多年文字工作,她撰写的《用心营造和谐“家”》、《为自己饰配“人品”光环》、、《花土沟女人》等多篇作品在《青海石油报》及青海油田公司网页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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