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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爷爷

 昵称535749 2017-01-26

宗风秋 | 日期:2017-01-25  来源:阅读时间宗风秋 | 日期:2017-01-25  来源:阅读时间

夜里做梦了,梦到爷爷在我还没醒来的时候,就下地帮我家锄豆子去了。回来还告诉我,你家豆子除了苗不全,长得非常好。还说豆收七成苗,豆子很稠密了,反而不容易高产。然后我就怪他下地去得太早,还埋怨他骑自行车带着一张大锄太危险,然后就趴在爷爷怀里一边幸福地哭,一边计划着给他买一辆小三轮车……

我和爷爷

醒来才知道是做梦了!记忆中,爷爷从来没碰过自行车,早年他给生产队喂牲口,常常推着一种叫“土牛子”的独轮车,后来有了地排车,可那时候爷爷已经年老体迈,一般用不着他老人家拉地排车。怎么会梦到爷爷骑自行车呢?真是荒唐。

我爷爷生于1901年3月12日,1990年腊月十一日去世。那时候我刚结婚,第一次回门的时候,爷爷一直在说糊话,说我来源哥哥家生了个大胖小子,问我给嫂子买了多少鸡蛋。我哄他说买了200够吗?爷爷很生气,说你们刚结婚,有100鸡蛋足够了。

那一年腊月初八,我来源哥哥家果然生了个大胖小子!上面三个女儿,终于生了儿子,这在我们家,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大喜事。腊月十一,这小子三天,我们那儿兴送喜面。爷爷吃了一点喜面,很高兴,下午人就去世了。

后来我想想,爷爷最大的心事,就是我没有出嫁,来源哥家没有男孩子。他老人家去世的时候,所有的心愿都达成了。爷爷走的时候,一点心事都没有,这是我唯一的安慰。

我从小,就和爷爷形影不离,我就是爷爷的小影子,总是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去赶集,我也去赶集;他去听戏,我也去听戏;他去看瓜,我也去看瓜;他去锄草,我也去锄草;他去喂牲口,我也去喂牲口……不过就是他干什么,我都在后边跟着,那时候我才四五岁,会干什么呀?。

冬天来了,外面很冷。爷爷在屋里拢了火盆,我们烧老玉米,或者支起柳条筐捉麻雀。这小东西到了冬天,没地方找吃的,支起柳条筐撒一些小米,一会儿麻雀就成群结队地来了。但是每次都因为我太心急,还不等麻雀完全走到柳条筐下,就拉动了绳子。常常一上午,一只麻雀也捉不到,倒是没少浪费了小米。

过年的时候,唱大戏收门票。爷爷不肯花钱去听戏,总是到戏快唱完了,才带我去,谓之“拔戏根”。进了戏园子,就给我买吃的,花生,冰糖葫芦,糖稀。特别是这糖稀,买一毛钱的,用两根细棍子,缠来绕去,要玩好长时间,也要幸福好长时间。

春天的时候,我家小兔子生娃娃了,满月之后,用篮子挎到集上,一对一对出售。小兔子卖完了,爷爷常常买一根脆麻花给我。好像现在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味的麻花了。

特别喜欢读萧红的《呼兰河传》,特别喜欢她和爷爷在她家后园子的那一段描写,因为从那里面,我看了到我和爷爷的影子。

爷爷有一段时间,专门给生产队种菜,那一个大菜园,大概有五六亩地,每年春天的时候,都要种蔬菜。那时候蔬菜品种也很单一,无非就是黄瓜豆角西红柿,偶尔也种一两畦芹菜,总是长到又粗又壮才可以吃。韭菜是不用年年种的,这也是农村里最好的蔬菜了。韭菜可以包饺子,还可以包大包子,来客人了,用韭菜炒鸡蛋招待客人,一点都不觉得寒酸。到了六七月份,还可以腌韭菜花。这种农家小菜,到现在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呢!

爷爷除了种菜,还喜欢种几棵指甲桃。指甲桃学名凤仙花,立秋之前开的花儿,可以用来包红指甲。每年指甲桃子花开的时候,爷爷都摘一大包,让奶奶给我包红指甲。指甲桃的种子很特别,没有成熟的时候,是一个样子很特别的小口袋,一旦成熟,那口袋一碰就会立刻破裂反转,黄褐色的种子,随机也跳了出来。

我不喜欢包红指甲,因为睡觉时要一直爱惜着。但我喜欢指甲桃的种子,喜欢它碰触一下就爆裂反转的时候,那种又惊又怕的感觉。

菜园子里有一架古老的水车,每天都有一头小毛驴,被蒙了眼睛,在那儿拉水车。随着水车链哗啦哗啦的转动,清澈的井水就源源不断地流到菜地里去了。

黄瓜成熟了,摘黄瓜,分黄瓜,豆角成熟了,摘豆角,分豆角。爷爷和另一个老人,他们只负责种和管理,摘豆角摘黄瓜都是生产队里派人来。每到这样的日子,菜园里就变得热闹非凡。大姑娘小伙子,小媳妇老婆婆,笑闹起来就没完没了。

头伏萝卜二伏菜,夏天种萝卜白菜,白菜要先育苗,再倒栽到菜畦里,萝卜多直接间种到白菜的畦埂上。到了秋天,萝卜白菜都收获了之后,把白菜萝卜下窖,整个菜园里就变得荒芜了。荒芜的菜园,又成了鸟雀的天下。成群结队的灰喜鹊和小麻雀,不停地飞起又落下,寻找着可以充饥的食物。然后,下雪了,整个菜园里一片白茫茫,只有萝卜窖和白菜窖那儿,竖着的高粱杆做的标识,在阳光下拖着小小的影子。

菜园彻底冷清了,爷爷一年的工作就完成了。等来年开春,下一轮的农活又出来了。

爷爷冬天喜欢听戏,大都是两三个人说唱的小曲子戏,但因为那时候可以娱乐的方式非常少,听小曲子戏,就成了大家最好的娱乐。几乎每天晚上,都是爷爷搬了板凳,牵了我的手,去听戏。

听这样的戏是不收费的,只在他们唱完要离开的时候,挨家挨户收取一些粮米。而且这样的小曲子戏,说唱起来,也非常热闹,也非常吸引人。一部戏唱下来,大概要半个月的时间。

晚上听戏,白天,几个老头就坐在屋檐下,晒着大太阳讨论。昨天唱哪儿了,哪儿唱的热闹。今天应该唱什么,应该遇到什么样的磨难,应该到哪儿去搬救兵……

爷爷总是一边听他们说,一边教我下四棋,或者一边听,一边用高粱杆,给我扣一个小小的鸟笼子。只是,那小鸟笼子太小,什么都装不下。爷爷说夏天可以装一只蜻蜓,秋天可以装两只蚂蚱。可这鸟笼子往往过不了冬天,就被我败坏掉了。

低矮的土墙土顶的房子,千疮百孔的篱笆院,又厚又重的破旧棉衣,卷成喇叭筒一样的旱烟和浓烈又温暖的阳光,构成了我童年时期,最温馨的画面。

如今,爷爷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我却依然不停地梦到他。虽然每次做梦都是很匆忙很短暂,醒来却总是勾起我浓浓思念之情。

每逢佳节倍思亲,春节就要到了,陪我长大的老人,大都已经做古。人越老,越喜欢想起小时候的人和事。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文/阅读时间作者·宗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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