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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递员李军不愿别人提及他大学生的身份，在他看来，送快递虽然收入不低，但不体面，他更羡慕那些坐办公室却收入差不多的同学 ◆ 当被问到是否愿意放弃现在的工作去接受一个3000元左右的办公室工作时，李军的回答是简单的三个字：不愿意 ◆ 除夕放假初四上班，李军觉得时间有点儿紧，票又不好买，所以比起过年回家走亲戚，他更愿意好好在北京休息几天 ◆ 李军脱掉了有些破旧的快递员冲锋衣，点上支烟，看着远处红色的“互联网金融中心”几个大字，默默地抽了一口说：“从去年4月入职到现在，我除了7月回了一趟家外，就没有休息过一天。” 文 / 瞭望新媒体实习生 王国桢 北京海淀中科院南路北段漂亮的融科资讯中心背后，有条逼仄的小巷子。晚上这里漆黑一片，行人总要小心翼翼才不至于被路边的快递车们磕绊。巷子两侧是当地人自己盖的简陋的两层群租楼，与转个弯儿便灯火辉煌的大厦们相比，像是距离很远的两个世界。 这些群租楼住着很多快递员和外卖员。打开其中一扇防盗门，上到二楼的一间，就是我们的被采访对象——28岁的快递员李军的家。 ▲李军租住的群租楼内景（王国桢 摄） 李军夫妇租住的小屋有十平米左右，一张双人床占了屋子的大半，床脚用塑料隔板隔出了两平米左右做厨房。屋里没暖气，冷时就靠电热毯，厕所是一楼的公共卫生间；“也没有澡堂，要去公共浴池，一次15元，冬天大概半个多月洗一次，太贵了。” 每天早上7点，李军会准时从这张床上醒来——在“双十一”的时候则是6点。在外面草草地吃过早饭后，7点半准时到达站点。在这里他要和他的九个同事一起，清点前一天剩下的快递，然后再把当天凌晨由早班车送来的快件按片区分拣给不同的快递员。 分拣时他们会用巴枪（快递员必备的手持终端，用于扫描上传包裹条码、查询费用等）扫码，以确认自己这一环节的出库和投递时间。李军是2016年4月开始干快递的，他说自己入职后就能拿到巴枪独立派件，这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能在1360元的底薪基础上拿到派件的分成——而据李军介绍，顺丰比较严格，新人要有一个月的见习期，见习期满才能拿巴枪独立投件，见习期的基本工资是2700元。 快递员在扫码。图片来自网络 8时左右，大部分分拣工作完成，每个快递员的车上都被装上了几十到几百个快件不等，一天繁忙的投递生活由此开始。 李军负责的是人民大学、海淀南路一带的社区和办公楼。给大学和办公楼派件有好有坏：好处是快递员只用在固定的时间段把车停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然后电话或短信通知人来取件即可，相对于投递入户更轻松，但也比较容易弄错取件人。 快递员是让电商落地的关键一环。图片来自网络 弄错取件人的代价是很可怕的。 大约半个月前，李军在人大派件时，就因为搞错了取件人而送丢了快递。“当时学生很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问他你是几号，他说是七号。”李军就让旁边别的快递员帮忙找到了七号快递，拿给了那个男生。但是在李军快要走的时候，一个女生到了，“我问她几号，她说是七号，我当时一下就懵了……”最后，李军只得按照女生提供的订单，赔了656元的全额货款。 “派送一个快递我能挣两块六，这一次送错，等于我两百多个件都白送了。不过还好，幸好只是六百多的件。”李军这样安慰着自己。当被问到弄丢的快件如果是几千甚至上万元是否也要自己赔时，李军正色道：“当然了，这是职业道德，所以还是要更小心。” 还有一次，李军在友谊社区派件。客户说自己不在家，让他放在小区超市里，李军照做了。第二天，客户给他连着打了三个电话，说没有找到快递。李军下班后到了超市，问了老板以后才知道，在超市这里丢件是很正常的事儿，超市早有声明——免费代收，丢失概不负责。尽管此次征得了客户同意，但李军还是要为丢件负责，因为快递一旦被巴枪扫码，就意味着出库，而出库后到客户确认签收这一段，不论出了什么问题，都要由快递员负责而与公司无关——李军又一次和客户达成了赔偿协议，自掏腰包赔偿了客户——这一次运气比较好，丢的是一瓶90多元的洗发水。 除了丢件，还有一件事对快递员们形成着无形的压力，就是时效。 “快递的精髓就在快字，没了快谁还用你。”每一个快递从巴枪扫描出库到被客户确认签收，李军们只有6小时的时间，而在这6小时内送到的快件会被算入他们当日的妥投数量。妥投数量除以快件总数就是妥投率，而妥投率直接关系着他们的工资。上级要求的是每月工作日96%的妥投率。不论是什么原因，一旦这个月工作日的总妥投率低于96%，就会扣除他们1360元的底薪。因此如果有客户当天不能取，快递员则会和客户商量是否由他们先行签收——这样每个月的妥投率才不会受影响。“但是如果没有客户同意，我们是绝对不敢私自签收的。否则就是虚假签收，如果被客户投诉了，一单罚500，所以我们每次代签的时候都会很慎重。” ▲“双十一”过后，很多人桌子上都堆满了货品（王国桢 摄） 快递员们需要注意的，除了派件的时效，还有取件的时效。李军所在的是家电商直营的快递公司，主要承担该电商商品的快递业务，因此取件也多是客户的退货。如果李军们能在客户预约取件时间的4小时内取到，则会拿到3元/件的提成，超过了4小时取，提成就降到了2元/件。但如果超时了1天——不论是因为客户没来还是快递员没取——都会扣除1元，每超时1天则多扣1元。“如果客户连续两天都不来送件，那这一单就等于白干了。” 李军送快递的第一站是小区。根据他的经验，早上9点大部分的上班族还没有到办公室，这个时候送到办公楼也不会有人在，而学生们这个时候也在上课。10点左右，他会到文化大厦、新华大厦和大唐基业这几栋办公楼，等着刚刚坐定的白领下来取快递。11点他则会准时赶到人民大学的小北门，这里停了大大小小八九家快递公司的车。 有时这里还会成为外卖送餐员的停车场，看到一辆辆擦肩而过的外卖送餐车，李军说自己会感到“亲切”。 2014年刚到北京时，李军选择了在丽华快餐做送餐员。那时一个月收入最多时是八千多元。比起快递员，送餐员工作时间集中在中午和晚上。在丽华做送餐员时，李军每天早上10点半上班，到下午1点左右就可以休息。而晚上从5点开始，到7点以后就可以休息。工作时间外，李军选择了做兼职，一个月的收入并不比现在做快递员少。但是送餐员的时间要求精确到分钟，而且送外卖必须风雨无阻：越是恶劣天气，外卖员的订单就越多，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工作条件更恶劣——在送了一年半外卖后，李军离职来了现在这家快递公司。 到了快递公司的李军偶尔也会接一些外卖的订单。遇到中午需要派送的快递较少的时候，李军就会把自己的快递交给已完成当日任务的同事，而自己去送外卖——这样每次同事能多挣几十元钱，李军也能多挣一百多元。在快递的淡季时，李军常用这种兼职方式保证自己的收入水平。 李军们的收入和每月的送件数量是直接相关的，除了每件2.6元的派件提成外，如果当月工作出勤达到24天，还有100元的全勤奖。据李军自己说，每月的收入扣除五险外还会有6000多元——这个收入还包含了上面说的淡季时的兼职收入。相对其它快递公司，李军认为自己所在的公司内部收入差距不大，快递员们每月工资最多8000多元，最少也有5000多元。李军很喜欢这样的现状，“大家彼此都很和睦，也很团结。” 对大多数没受过高等教育的蓝领来说，这个收入算不错的，即便是在北京。李军则是“快递哥”中少有的大学生，在老家山东读过两年大专，主修机电工程。据他介绍，那时上课学习只占了他时间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时间则用来去网吧和打篮球了，最后靠着补考勉强毕业。毕业后，他被分配在青岛的工厂中负责玻璃幕墙的生产和安装，后来又到了济南的太阳能公司担任销售，月收入三千余元。但李军很快面临了现实的挑战。结婚、生子……一系列的花销接踵而来，让出身农村的他不得不考虑收入更高的工作。到现在李军仍然不愿别人提及他大学生的身份，在他看来，送快递虽然收入不低，但是不体面，他更羡慕那些学习成绩好的同学，虽然工资和李军差不多，却早早的坐进了办公室。 然而，当被问到是否愿意放弃现在的工作，而去接受一个三千元左右却坐办公室的工作时，李军的回答仍是简单的三个字：不愿意。谈及自己和其他快递员有什么不同时，李军说“可能就是遇到客户的时候更有礼貌一些吧”。 ▲ ▲随着快递行业的快速发展，戴眼镜的“学生气”快递员也屡见不鲜。（图片来源：Thomas Peter/REUTER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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