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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方
很多名字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了，我试试再把它们捡起来。今天是第一个：花剌子模。
我想不少人会从两个渠道听说这个名字。王小波写过一篇《花剌子模信使问题》，讲花剌子模国王喜欢听好消息，谁报告给他好消息就升官发财，谁报告坏消息则拉出去砍了。国王希望以此杜绝坏消息，其实就是外国版的掩耳盗铃。金庸《射雕英雄传》也提到花刺子模，被蒙古大军给灭掉了。成吉思汗给花剌子模国王摩诃末下的战书很有名，就六个字：你要战，便作战。
两个故事可以拼凑出一个大概的印象：花剌子模是跟成吉思汗差不多同时的国家，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很蠢。
的确是愚蠢导致了灭亡，而且愚蠢的表现跟信使问题很有得一拼。当时成吉思汗正全力跟金国作战，也就是说蒙古的战略方向是北中国，而不是西边的大国花剌子模。何况当时花剌子模国势正盛，统治了今天伊朗、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等大部分地区，成吉思汗很想跟它搞好关系，至少是把侧翼给稳住。成吉思汗跟花刺子模国王摩诃末约定共同维护商路的安全，并且派出一个庞大的商队前往交易。但事情坏在花刺子模一个地方官身上，这位老兄眼红商队的财物，索性人都杀光货都抢光。看上去成吉思汗真的不想跟花剌子模打仗，他只是派人送信给摩诃末：“你只要把那个官儿交出来，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这个事就算了。”摩诃末的反馈是杀了正使，把两个副使剃光胡子放回。自然这是非常不讲道理的愚蠢做法，另一方面也可能摩诃末觉得自己很强大，护犊子就护犊子，你奈我何。
站在后世角度可能我们会想，反正蒙古人早晚都要征服世界的，你无论聪明或愚蠢都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命运。但问题是，摩诃末杀一个使者，等于把成吉思汗的战略方向完全转移了，他暂时放下金国，全力杀向中亚地区。对于世界历史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转折点，时间是1219年。本来，花剌子模至少可以晚十来年再面对无可回避的命运吧!
接下来的事情，无非就是围城屠城。摩诃末没有勇气野战，甚至没有勇气守城，他一路逃到里海中间的一个岛上，病死在那里。
花剌了模灭亡了吧?不，故事才刚刚开始!摩诃末很蠢，但他的儿子扎兰丁很强。曹操曾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成吉思汗是更了不起的英雄，眼光也更高，他却由衷地感叹：“生子当如扎兰丁!”
摩诃末逃亡的时候，授权给扎兰丁，叫他继续组织抵抗。扎兰丁去波斯一带招兵买马，居然两次打败来犯的蒙古军队。要知道，直到当时蒙古军队都是没打过败仗的。成吉思汗不得不御驾亲征。1221年10月，双方在印度河北岸殊死大战。虽然扎兰丁有六七万军队，终究挡不住天下无敌的蒙古铁骑，最后扎兰丁见败局已定，纵马跃人波涛滚滚的印度河。接下来的场景我想是可以载入英雄史Top10的：扎兰丁身披甲胄骑在马背上泅渡印度河，一手还高高举起军旗，以示不屈的意志。成吉思汗伸手制止住部下放箭，说出这句话：生了当如扎兰丁!
蒙古人不习惯中亚的炎热，撤军。扎兰丁从印度杀回来，复国。可惜扎兰丁勇武有余，智商可能更多遗传自乃父，不思建设，却多方征伐作威作福，导致部属离心离德，十年后终于还是败亡在蒙古人手里。
花刺子模作为一个国家不复存在了，但它的影响力仍能延续。甚至在苏联建国早期，花刺子模还成为加盟共和国之一，到1924年才又拆并到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两个加盟共和国中。当日花剌了模帝国的主体，就在今天乌兹别克斯坦的河中地区。阿姆河、锡尔河并流而过，孕育成曾经仅次于巴格达的伊斯兰教文化中心，还有撒马尔罕、布哈拉这样神话般的大城，可惜由于摩诃末的愚蠢，尽毁于蒙古铁蹄，玉石俱焚。直到今天，都只能遥忆当年盛景，更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在今天的世界政治版图上，这里也是中国、俄罗斯、美国等角力的焦点地区之一。
李方，腾讯网常务副总编辑
文章发表于《地图》2010年第1期
PS：资料来源，龙源期刊网http://ifc./rewriter/LONGYUAN/http/gdkha9uho9phj-m9bnl/text/Article.aspx?titleid=ditu2010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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