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哥的驾驶证） 正月初三，我从武汉蹭兄弟的车回江汉平原二哥二嫂家给89岁的老母亲拜年。上午九时出发，中午十二点多赶到二哥家刚好吃午饭。因当天要返回武汉，饭后我赶紧到三哥家去看望三嫂。三哥1995年39岁因肾病去世后，三嫂一直未改嫁，一人将两个儿子养大成人。 我上有三兄一姐下有一弟。老大是老三届高中生，后考入湖北中医学院，毕业分配到沙市中医院工作。二哥三哥俩生不逢时，读书黄金时代，天天读语录，高小毕业回家当农民。我高中毕业先到一家镇办企业做临时工，几经周折人到中年才在武汉安居乐业。一弟高中毕业考上武汉大学，毕业后读研留汉工作。 三哥原在生产队当手扶拖拉机驾驶员。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集体解散，分田到户联产承包那年，三哥筹资买下队里的手扶拖拉机从事短途运输搞副业，率先在村小组盖起了三间红砖大瓦房。后来在大哥的帮助下，贷款买了一个神牛-25大型农用拖拉机，挣钱后率先在村里盖了一栋楼房。后来三哥考取A照，准备买客车从事长途客运时，查出患了慢性肾衰竭，两年后病逝于沙市中医院。那段时间，我在沙市一家国营企业工作，妻是沙市中医院的一名护士。三哥在沙市住院治疗期间，我们夫妻经常前去探望。 当年，看着三哥在我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西去，我真是痛不欲生。没想到22年后的今天，我去看望三嫂，意外地看到了三哥一封长达近三千字的遗书。这封遗书写在一个数学本上，正面写了六页，遗书是写给长子龙儿的。大儿子龙儿在三哥去世那年考上沙市一所中专学校读书，小儿子11岁在一所乡镇初级中学读初一。遗书虽然尘封了22年，信纸发黄缺损，但字迹清清楚楚。 （三哥的遗书和驾证） 三嫂春节期间收拾屋子，发现遗书，一家人大哭一场。我捧着遗书，看完第一页，泪如雨下。我用手机拍下遗书，回到家里忍不住看第二遍，又泪流满面。当我把手机照片放大，一字一句敲录完遗书的最后一个字，禁不住失声痛哭。 三哥高小文化，写出的文字，情真意切，三千字既写了不能对父母养老送终的愧疚，又写了对所有关心他的亲人的感恩，最后是对幼子的爱，对未亡人三嫂的情，句句泣血，字字含泪，不忍卒读...... （龙儿和他的弟弟） 龙儿： 当你们看到这封长书时，也许再见不到你们的爸爸了。爸临走前，有些话要对你们说一下。 第一，你爸没有完成做人的义务，靠你们继承父志完成爷爷奶奶养老任务。 你爷爷的一生是值得所有人学习的。他老人家忠厚老实，光明磊落，教子有方。从小省吃俭用，勤俭持家，为国家培养了几个大学生。你奶奶不分昼夜的辛勤劳动，操劳家务，生养了我们兄妹六人。旧社会的生活可想而知。现刚苦尽甜来，不料你爸又走在前面了。你奶奶心疼你爸。我知道爸的病情恶化的时候，时常看见奶奶掉泪。 （三哥亲笔遗书第1页） 你现在又不在家，望多写写信安尉她老人家，说将来我一定要替爸爸完成养老任务。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第二，要尊敬上辈，邻里和睦，团结同学，尊师爱友。 你大伯对我们一家有着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们的一家搞的这么个样来，也就是靠你大伯他们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比如买拖拉机的时候，你大伯给我贷款伍仟元。不仅另外把自己的钱借了二千元，结果给他算了的利息，后来都全部退了。我曾记得到沙市提货的时候，还差500元钱，你大伯又外出了，你伯妈马上给我凑齐了这500元钱。事后，柴油十分紧张，你大伯给我托朋友搞了几次平价柴油。一共有三次，到沙市搞了一次，藕池一次，苓河一次。这我是记的地。 大伯大妈对你们下一代抱着无限的希望，为你们上学读书下了不少功夫。我相信将来会对你照顾得更好：希望你千万要为爸妈争气，为伯伯伯妈争光，以更好更优的成绩向伯伯伯妈汇报，来报答他们的恩情。 你二伯为人一生勤扒苦做，勤奋好学，只不过有点见异思迁。样样都想学一学，试一试，这种敢想敢闯敢冲的精神也是值得学习的。不过有很多事就半途而废了。 你二伯对我们家庭来说，也帮了不少忙。爸原先在外面跑运输时，有些重活就跟我们干了。我记的有一次担堤，把自己的完成后还跟我们挑了一天。有些小型任务就不声不响的完成了。 特别是爸病重期间，经常问寒问暖，主动要求给我们干些重活。有什么好吃的，比如什么鳝鱼、泥鳅、青蛙、小白菜等，这一切代价不高，却含着深情厚义。 （三哥亲笔遗书第2页） 你四叔一生爱学习，搞创作，将来我看是大有作为的。你四叔虽说和我们有百里之隔，但就像在一起一样。经常看到他的来信，特别是在病重期写信鼓励我战胜病魔，与疾病作斗争。同时还花钱给我买了些有关肾病的书和资料。特别是你现在离开父母，离四叔四妈很近。四妈待人是没得说的。喜枝姐、发哥不是经常说只有四妈真好，来去不都住在四妈家吗？四叔四妈说的话，也就等于爸爸妈妈说的话。千万要为他们争光，把伯伯伯妈，四叔四妈当成爸妈一样对待。 也许你五叔和我们无缘吧。也不知是否地位有所不同？也不知是不是书读多了的毛病?爸患病将近两年，他也知道连封信都没有见过。上次上京求医经过武汉，本不想落他那里，别人说你武汉还有一个研究生弟弟，结果还是去了一趟。 当时是晚上九点左右，天气热得不得了，当天气温是武汉市有史以来少见的一天，气温40度以上。当晚也没有安排住宿，只好跟着我表弟回了他单位。你表叔又是忙着帮我联系上京的车票，第二天拿到了车票陪着我玩了一天，晚上八点又亲自用的士送我上车站，直到烈车轰轰隆隆地开动才分手告别。第二天又亲自打了两次电话，请他一位在北京的同学按时在车站接我，直到我看完病后，送我到车站才离开。此时已八点左右。为什么还是手足之情，不如你表叔呢？希望你能与表叔取得联系多写信，代表爸爸妈妈感谢他对爸爸的亲切关怀。 （三哥亲笔遗书第3页） 你姨父姨妈对我们一家如同比亲人还亲，也就是无法形容。爸病重期间，你姨妈姨父几乎三五天一次来看望。经常花费钱给我买些东西带来吃。三番五次的给你钱你自己是有数的。你长大后千万要记住别忘了，要把姨父姨妈当作父母一样对待。也就是说他俩佬到了晚年，你们要好好孝敬。逢年过节过生日，都要记在心上。千万不要到时忘了。 对弟弟来说，现还年幼，还很不懂事，慢慢长大了知识学多了，也就自然会懂事的。现在爸离开人世，你是长子，俗话说，长哥长嫂当爹娘，“包青天”不就是吃嫂嫂的奶子长大的吗？你们兄弟不多，要互相团结，用你所学的知识多说给他听，有不懂的地方多告诉他。 俗话说，打仗还要亲兄弟，搬兵要搬父子兵。不要动不动就打他。前不久你在家那个凶恶的样子打了他几次，爸看在眼里，疼在心上，都忍气没有说你。你也许知道，爸在人世你对他狠一点无所谓，如果今后像这样下去，别人就会笑话。 （三哥亲笔遗书第4页） 弟弟现在别看他年幼无知，我看他还很聪明，只要你用学来的知识好好的指导他学习，支持他，将来还是大有作为的。特别要照顾好弟弟。 龙儿，爸对你抱着无限希望，希望学业有成。谨记：爸在家常说，无论做什么要干一行，爱一行，行行出状元的诗句。无论干什么都要有信心有雄心。常说，恒心架起通天路，勇气吹开智慧门。 千万记住爸对你说的几个字：对待任何事要仔细认真，注重探索，敢想敢闯，遇事要三思而行，决不能盲目草率从事。像你上学期那样刻苦学习，爸心里一直很高兴。不管怎样还保考取了中专。这是你值得骄傲的。往后望你加倍努力，一步一个新台阶，愿前途无量。 （三哥亲笔遗书第5页） 关于生活方面，一次我问你，每月需要多少开支，你便随口说出需要1500元。当然现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如果有不足的话，我想我现在为止，还没有给你们留下多少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老话说有得青山在，还愁没柴烧吗？这些请你量力而行。 关于你妈妈的今后安排，我想说几点想法。你妈妈心地善良，在我们家的地位是很高的。人家都说，包括爷爷奶奶都说我的媳妇勤扒苦做,勤俭持家，待人接物，里里外外都是一把能手。 我们家从爷爷奶奶分开以后，大约分所有财产不足三百元。可想而知，这十几年光景，不是你妈用汗水换来的吗？你妈书读的比较少，知识有些浅薄。只不过，嘴巴喜欢说，这是一个人的性格，心里是无坏意的。自己的亲母是可以谅解的。特别是将来老了，俗话说，人老话多，树老根多，妈有时心烦，你千万要心平气和和妈谈心，切不可大声吼。这种对上人动不动都就一声吼，这是极不礼貌的，不尊敬老人的作风。你是知道的，你在爸爸身边过了这么久，听见过爸爸对爷爷奶奶大声说过话没有？这方面望你继承父志，爸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三哥亲笔遗书第6页） 另一方面，你妈现在还算比较年轻，如果遇到合适的想改嫁，你只能说点意见，决不能......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无法可设。无论妈是在家，还是出门，你们兄弟二人都要好好照顾你妈，决不能让人欺负她老人家。你记的爸在世时，你妈经常要外出搞任务，你爸怕人家嫌她，欺负她，都是出钱买掉的。可想而知，这就不必都写了。 关于爸后事安排，一切就俭，也不要接什么道士，这些玩艺儿是骗鬼的，爸在世就不喜欢这一套。如果想跟爸用几个钱，葬后给我买块石板刻石碑，大约两百元左右，我就心满意足了。在碑两旁栽上几株小叶黄，待长得墓碑样高的时候，每逢清明节将树整理一次，把它剪成圆球。 这表示我们一家还是圆满的。墓就葬在屋后面，我会好好给你们看好家，保护你们母子平安的。我也是爱高大的。望你们把坟墓大一点挑就行了，切切。 爸于8月17——18晚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