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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十六国风云系列大结局。 苦县一役，十余万晋军主力全灭，自太尉王衍以下，诸王侯公卿无一幸免。这已经够惨了，但灾难并未结束。 留守洛阳的何伦、李恽等人听说东海王病死，就扔下晋怀帝，带着东海王妃裴氏，东海王世子司马毗等人离开洛阳向东，大概是想回东海国奔丧。洛阳的王侯公卿也纷纷抛下皇帝，跟着何伦等人出城逃命。 结果这群拖儿带口的肥羊刚跑到颍川的洧仓，就被石勒逮到了。生死关头何伦、李恽撒腿就逃，何伦逃往下邳去投靠徐州刺史裴盾，李恽则逃回乞活军的根据地冀州广宗，没逃掉的东海王世子司马毗以及宗室四十八个王爷则全都成为石勒的刀下之鬼。 东海王妃裴氏侥幸活了下来，沦为奴隶，数年之后被贩卖到江南，然后被晋元帝解救了出来。同样的命运也发生在惠帝的女儿临海公主身上，她也同样沦为奴隶，数年后被贩卖到江南一家姓吴的富翁家中，做了吴家小姐的丫环，饱受虐待，后来投官自述，这才获救——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乱世之中即使金枝玉叶也同样命如草芥。 逃到下邳的何伦只是从虎穴跳到了狼窝里。因为没过几天，王弥手下的王桑、赵固就打到下邳来了，裴盾连家人都没带就弃城而逃。后来赵固强娶裴盾的女儿，裴盾一看仇家成亲家了，又乖乖回到下邳。可赵固根本不认什么老岳父，在他眼里裴盾的女儿只是战利品而已，裴盾对着女儿哭泣，赵固看这老头讨厌，就将裴盾给杀了。 ▍洛阳空城一座，怀帝迁都未遂 何伦等人一逃，洛阳就彻底空了，没兵也没粮，甚至于连文武百官也逃得只剩十分之一了。皇宫之外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皇宫之内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永嘉五年五月，晋怀帝发出一系列诏书，分别给幽州王浚、凉州张轨、关中南阳王司马模、江南琅琊王司马睿加官，但是，依然没有援军来救。 这时苟晞上表请求迁都仓垣，派来从事中郎刘会带着五百卫士，谷物千斛，从水路到洛阳迎接皇帝。怀帝召集群臣商议迁都，众口不一，犹豫不决中机会就错失了。过了几天，怀帝终于下定决心要迁都，但当时守卫、朝臣已经逃得差不多了。 怀帝派司徒傅祗去洛河准备船只，打算从水路（注：应该由洛河入黄河再入汴水）去仓垣；等怀帝正式启程时，发现连驾车的车夫都找不到了，至于警卫，更是逃得不知所踪，天子出行本来是有天子法驾的，此刻当然没法办置，怀帝抚掌叹息：“唉，竟然连乘舆都没有！” 一群人步行从西掖门出皇宫，走上洛阳的主干道铜驼街，还没走几步，皇帝就遇到强盗打劫，因为打不过强盗，只好又退回皇宫。迁都未遂。 晋怀帝现在即使想逃跑都逃不掉了，宫里粮食吃光了，度支校尉魏浚就做了盗贼，拿抢劫来的粮食供奉怀帝。想像一下晋怀帝当时的窘境，吃着抢来的粮食，居住在没有护卫，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皇宫大殿内，殿前死者交横，皇宫高墙之外，有数以万计的强盗，每天都为了抢夺食物而相互争斗杀戮。 这个政权已经名存实亡，连临终前不甘心的挣扎残喘都已经没有力气发出了，它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无力地等待咽气的那一刻。 而这时，匈奴汉国的军队已经上路了。 ▍又一轮劫掠屠戮 永嘉五年五月癸未，呼延晏领着匈奴汉国禁军二万七千人率先抵达洛阳，从城南平昌门入城，焚毁城东东阳门以及周围的公府衙门，随后因为后援未至，俘掠洛阳王公子女二百余人出城而去，顺手一把火将洛水中怀帝用来逃路的船只烧个精光。 六月辛卯，王弥也抵达洛阳城南，与呼延晏合兵，从宣阳门入城，攻入皇宫。怀帝出皇宫华林园门打算逃往长安，但是被匈奴兵追上。王弥将怀帝囚禁在皇宫南端的端门城楼上，然后纵兵大掠，收罗宫女珍宝。 第二天，六月壬辰，刘曜抵达洛阳，从城西西明门入城，屯兵于武库。刘曜本是主帅，看到王弥竟然不等他来，就攻陷皇宫俘获怀帝抢他功劳，心里很不痛快。刘曜一不痛快就要杀人，六月戊戌，刘曜大开杀戒，包括怀帝哥哥吴王司马晏、侄子太子司马诠在内的西晋王侯公卿以及普通百姓三万余人被杀，尸体被堆积在洛水北岸，筑为京观。 随后，刘曜挖掘西晋皇陵，烧毁皇宫，娶惠帝遗孀羊皇后为妻，带着怀帝这个俘虏收兵回平阳。 ▍晋怀帝之死 六月丁未，刘曜回到平阳，刘聪宣布大赦，改元为嘉平，封晋怀帝为平阿公。 刘聪召见晋怀帝，对晋怀帝追述青葱岁月，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你还是豫章王的时候，朕与王武子（注：太原王氏的王济）曾经到府上拜访，我们一起探讨文学、比试箭法，你还赠朕柘弓、银研，你还记得这些往事吗？” 晋怀帝人在屋檐下，锐气全无，说：“臣怎么敢忘，但恨那时没能早识龙颜。”——若能早知今日，当年早把你咔嚓咔嚓了。 刘聪又说：“你们司马家骨肉相残，为何如此惨烈？”——此公真的很健忘，刘聪大概忘了他那三个哥哥是怎么死的。 晋怀帝说：“这大概是天意，如果臣等九族和睦，陛下哪来机会？” 刘聪由昔日洛阳的人质变成了洛阳皇帝的主人，感觉自然是很暗爽的，这番故人交谈一直进行到太阳偏西，刘聪方才尽兴。刘聪改封晋怀帝为会稽郡公，又将一个自己宠爱的妃子送给怀帝。一开始，刘聪确实没打算要杀晋怀帝。 刘聪似乎与石勒相同，在面对这些西晋贵族的时候，既鄙视其无能，又羡慕其风采，同时又有点自惭形秽。但是刘聪的受教育程度、汉化水平又都远胜石勒，对于魏晋风度的仰慕也远胜石勒，如果王衍落到刘聪手里，十有八九是死不了的，如今刘聪与晋怀帝拉家常，努力使自己不显得盛气凌人，原因大概就是刘聪想要扮演一个他所向往的中原仁君的形象。 然而这种违反本性的扮演终究会露出马脚。晋怀帝在平阳生活了近两年，永嘉七年元日朝会，刘聪在光极前殿设宴，他还是没忍住想要羞辱一下晋怀帝这个失败者。刘聪让晋怀帝穿上僮仆的青衣，给群臣酌酒劝饮。这让那些西晋降臣情何以堪？当晋怀帝行酒至庾珉、王儁席前时，两人慌忙起身表示不敢当，并且忍不住号啕大哭。 这一幕让刘聪十分不满，不久后他找了个借口将庾珉、王儁两人处死，又将晋怀帝毒死，晋怀帝死时年仅三十岁。 ▍衣冠南渡 不过，晋怀帝并非名义上的亡国之君，西晋最后一个皇帝是晋愍帝司马邺。 怀帝被俘后，短短数月间曾冒出好几位自称受怀帝重托、可以代表中央的臣子，然后接二连三冒出三位皇太子，最终得以称帝的是在长安的司马邺。 晋愍帝虽有帝名，却只相当于地方割据政权。且不说当时匈奴汉国已经占据天下一半的领土，即使是那些尚未沦陷、仍然归于晋朝名下的土地，实际控制权也在各路军阀和西晋宗王手中。 晋愍帝手下无兵、也无物资可以与匈奴人对抗。后来刘曜发兵攻打长安，切断长安粮运，316年12月晋愍帝在食粮断绝的情况下投降，西晋王朝寿终正寝。 在晋怀帝洛阳被围时拒绝援救的司马睿，终于等到了机会。 318年司马睿于建康（今南京）称帝，东晋开始。西晋的世家大户、官宦士绅为躲避战乱，追随晋室南迁，史称“衣冠南渡”。这是中原汉人第一次大规模南迁，江南在中国历史上的政治、经地位由此转变。 中原和北方则处于匈奴、鲜卑、羯、羌、氐等诸多胡人部族的混战之中，十六个较有影响力的国家走马灯般建立起来，中国进入绵延两百多年的大分裂时代。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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